擁擠的電梯，升向更高樓層。

電梯里，一群記者脖子掛著證件，手里拎著話筒，扛著長槍短炮，都很興奮，彼此說說笑笑。

他們有意無意，眼神瞟向電梯角落。那兒一個西裝筆挺的少年，有點太帥了！在這電梯人群里，氣質與其他人格格不入，讓人不由自主把目光投過去。

……沒錯，正是白墨，在和幾個仙術委員，和蟲爺笑著寒暄。

桃花眼挎著青銅小藥箱，站在師父腳邊，瞇著眼睛，時而摸摸箱子外壁，關心里面的植物機器。

蟲爺壓低聲音。

“這次新聞發布會，很受重視！

“會場在十七樓，但電梯只能到十四樓。

“我們需要在十四樓先過第一層安檢，在十五樓過第二層安檢，十六樓還有一些事情。”

白墨咋舌。

“這么麻煩？”

……

十四樓，眾人走出電梯，堵在電梯口外面，便有一處安檢。

幾個穿制服的工作人員上前引導。

“很不好意思，麻煩各位排隊做個安檢。

“男士女士分兩隊檢查。

“麻煩把包包都打開。”

記者們來之前就了解過流程，此時很配合。

卻見負責安檢的年輕女職員，低頭，看向桃花眼，看向桃花眼斜挎著的青銅小藥箱。甚至伸出手，似乎想招呼桃花眼開箱安檢……

桃花眼把小藥箱抱在懷里，皺著眉頭，耳朵豎起，斜著眼睛，滿是警告。

白墨正要說什么，卻見蟲爺的女秘書，從樓道里面走來，滿臉堆笑。

“蟲爺，白墨專家，快跟我進來。”

便帶著兩人，直接繞過安檢。

……

“十四樓要做安檢，還要核實邀請函和身份信息。

“但兩位不需要，我帶你們直接上十五樓。”

蟲爺的女秘書，走在前，帶著兩人，穿過十四樓走廊，經過一個個忙碌的辦公室，爬樓梯去到十五樓。

“十五樓的兩處安檢，我們秘書長說，請兩位專家也去看看，給我們指導下工作……”

白墨瞬間明白，這意思就是，讓他也去安檢一下唄？

女秘書話說得夠委婉，那便給人家這面子。

看一眼蟲爺，卻見蟲爺咧嘴一笑。

“那就去看看唄。”

“當然可以。”

……

第一個安檢房間。

有仙術委員，守著一面古樸的青銅立鏡。

女秘書走上前介紹，“這是能照出骨相的鏡子，如果骨相和皮相不匹配，能通過鏡像分辨出來。兩位試試看？”

仙器？

專門克制人皮面具，易容術，化妝術？

白墨打量幾眼那鏡子，上前照了下。

看見鏡子里還有蟲爺的獨眼龍臉，桃花眼毛乎乎的臉。

……

第二個安檢房間。

有仙術委員，守著一只古樸的青銅小鐘。

女秘書站在旁邊介紹，“這是蕩魂鐘，如果神魂與肉殼不完全匹配，會被鐘聲蕩出魂魄。”

又是仙器？

克制移魂，寄魂？

仙術委員會也還是頗有點家底！

鐘聲敲響。

當……

聲音不大，帶點細碎清鳴。

……

完成十四、十五樓的安檢，白墨跟著女秘書，和蟲爺一起來到十六樓。

“這層樓也是安檢么？”

“不，

這一層是化妝的地方。”

化妝？

白墨穿過樓道，卻見一個個房間里，果然都有忙碌的化妝師。

第一個房間，便看到張山，正躺在皮椅上，任由幾個化妝師擺弄。一層粉一層油一層膩子，滿臉的青春痘不見了，瞬變奶油小生。

第二個房間，看到陸洋，也躺在皮椅上，正任由化妝師在他臉上畫陰影。他父親陸洲在旁邊看著，頗興奮，恰好提出建議，“對，顴骨再明顯點，哈哈哈，有白墨專家那味了！”

第三個房間里，看到余亭亭，同樣在化妝。她的父親西裝革履，站在旁邊，臉頰表情放松，很開心的樣子。

白墨突然覺得奇怪，低聲問旁邊蟲爺的秘書。

“余亭亭的父親，不是很討厭仙術委員這份工作？

“可看他今天的態度……”

女秘書小聲回答。

“陳書會長說了，讓他們三個當典型，以后專門搞宣傳，就不用再出外勤。”

白墨點頭。

原來如此。

又經過一個化妝間，卻見里面的皮椅上，躺著眉眼僵硬，表情呆滯的少女，正是吳輕蕓。她氣血虛弱，面如金紙，仿佛大病初愈。化妝師正小心翼翼，給她涂上粉底，打上腮紅，讓她的氣色更好看一些。

陳書會長便站在她背后。

“輕蕓你受苦了！

“在這場發布會亮個相，讓記者拍到你，讓觀眾看到你，你就圓滿完成任務，可以去好好養傷。”

吳輕蕓輕聲回答。

“不苦。

“應該做的。”

白墨多看了一眼，卻見陳書會長，同樣印堂發黑，氣血虛浮，面如金紙。但他這倒不是因為受傷，似乎是剛剛有巨大的消耗，耗費過多神識。

怎么搞的？

剛畫了一張壓箱底的符？

恰在此時，陳書會長看見白墨和蟲爺，當即笑著走出來。

“白墨專家，蟲爺，你們也來啦？

“今天是個大日子，感謝你們來捧場。”

幾個人一番寒暄。

蟲爺看看白墨的臉，突然想，要不讓白墨也去化個妝？

讓白墨畫個扮丑的妝容，讓他顏值別那么高調，別那么耀眼。

畢竟今天的主角是張山三人，是吳輕蕓。而白墨這張臉，該說不說，很是喧賓奪主……

但他猶豫片刻，終究沒能把這話說出口。

白墨腳邊，桃花眼抱著青銅小藥箱，狐貍眼睛放光！

來到這層樓里，涉仙人員已經很多，植物機器能聽到很多心聲，這會兒正快速生長呢吧？

寒暄幾句，陳書會長抬手看看表。

“先不聊了，我也去化個妝。

“上了年紀，氣色太難看，哈哈。

“回頭再聊！”

幾人分開，白墨跟著女秘書，帶著桃花眼，提前去往十七樓，進入會場。

……

下午兩點鐘。

會議室里坐滿了人，新聞發布會準時召開。

窗簾拉上，天花板投下燈光，把偌大會議室照得燈火通明。

主席臺上，陳書會長和一群領導，西裝革履，接受各種攝像機、照相機的閃光洗禮。

陳書會長聲音低沉，念著稿子。

“……我們成功保護了張遠先生，阻擊敵人派出的刺客……”

觀眾席里，有仙術委員們，等待提問的記者們，還有專家顧問，坐在不同區域。

白墨坐在觀眾席，挺直的腰身靠在椅背，面無表情看向主席臺，主打一個冷酷。

實則心里樂開花。

桃花眼坐在師父旁邊，抱著小藥箱，繃著臉，斜著眼，看向天花板，主打一個冷酷。

實則心里也樂開花。

因為……今天會場里，聚集了西州市一大半涉仙人員，好幾百個，許多心聲，給植物機器聽了個爽！

白墨的神識進入青銅小藥箱，能觀察到，八種性狀像耳朵的草，正向四面八方傾聽，時而顫抖，時而蠕動，聽到許許多多心聲。這些心聲催生的信息素，又通過嫁接相連的葉子、藤絲、根系……傳遞給植物機器中間的路旁花！

原本只有一顆嫩芽的路旁花，此時幾乎已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越來越高！

咔！咔！咔！

幾個照相機，對著白墨這邊拍過來。

或者說……拍白墨鄰座的吳輕蕓。

吳輕蕓并未坐上主席臺，此時化了濃妝，掩蓋住金紙一般虛弱蠟黃的臉，穿著鎧甲，握著長劍，坐在白墨旁邊的座位。

白墨打量幾眼，卻見她五官很精致，還挺好看，但就是過于僵硬，顯得整個人很呆滯。

這姑娘咋回事？

先天性面癱么？

還是天生性格清冷？

若用神識探查一番，倒能找出她的毛病……但白墨沒有那樣做。畢竟很不禮貌，違背他的原則。

回過頭，聽見陳書會長，已經在介紹張山三人，簡單介紹他們三個抓住蒼蠅刺客的過程。

“……張山委員責任心很強，寸步不離張遠。

“接下來，我們讓張山委員親自報告一下當日的場景。”

卻見主席臺靠邊的位置，化了濃妝的張遠，清清嗓子，盯著發言稿，湊近話筒。

“各位領導，各位媒體朋友們，大家下午好……”

白墨面無表情，心里偷笑，便看著這廝扯淡吹逼。

事情發展成現在的樣子，其實挺好。張遠三人不用再出外勤，從此遠離危險。白墨自己也無需暴露在黑暗世界的視野里。

一邊聽，白墨用神識，觀察自己的路旁花。

卻見這花生長極快，赫然已經長出小小葉片。

白墨心中感慨，今天這發布會，算是來對了！

對某些人來說，這新聞發布會很無聊，很無趣。但白墨坐在這兒，卻覺得發布會還挺不錯，甚至希望發布會能更久一點。

便在此時……

咣！

咄咄咄咄……

氣密性良好的會議室，窗戶竟開始抖動！

場間一片嘩然！

與會者們紛紛把目光投到窗戶方向。

發生了什么？

主席臺上，陳書會長捂著耳麥，似乎在聽什么情報。

片刻之后，他打斷張山的發言，清清嗓子，湊到話筒前。

“各位，稍安勿躁。

“出了一點點意外。

“前幾天，想必大家都關注過一場直播，看過一只巨鳥攻擊我們委員會的飛機，攻擊吳輕蕓委員。

“今天，我們的窗戶的抖動，是因為有狂風，突然吹在我們的樓上。

“而這狂風，正是那天的巨鳥帶來。”

啊？

會議室里，幾百個人面面相覷。

委員、專家們臉色都變了。

記者們一臉懵圈，但直覺感受到，好像有大新聞？

卻見陳書會長似乎早有準備。

身后的幕布徐徐放下，圖像投影到幕布上。

那是一副地圖，西州市地圖。地圖中央，便是仙術委員會所在，便是新聞發布會的大樓所在。

此時，一個紅點，正快速劃過地圖，沖向地圖中央位置的樓。

記者們紛紛瞪大眼睛，理解過來。

“啊？”

“什么意思？”

“該不會……”

觀眾席，一眾委員和專家，臉色更加難看。

吳輕蕓面無表情，但眼眸閃爍。

白墨心中郁悶。

桃花眼抱著青銅藥箱，也心中郁悶。

主席臺上，陳書會長點頭。

“沒錯。

“那只巨鳥，向我們的會議室，撞過來了！”

大屏幕上，投影出新的圖像，非常模糊。

卻是一只巨鳥，背負青銅樓，在青天白日之間，穿過一座座高樓大廈間的縫隙，掀起狂風，怒沖而來，沖向仙術委員會的大樓！

記者們紛紛瞪大眼，顧不上相機，也顧不上錄音筆。

“這……我們怎么辦？”

“發布會還要繼續么？”

“太嚇人了吧？那只鳥不活了么？”

……

一眾領導、一眾委員，更是紛紛臉色難看。

要中止發布會，疏散人群么？

就這樣中止了，仙術委員會的臉面往哪里放？

……

白墨坐在觀眾席，更是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

媽了個巴子！

植物機器聽得正歡，長勢正酣，這只傻鳥跑來惡心人，萬一會議被中止了，還去哪找這么多涉仙人員的心聲？

旁邊桃花眼搞明白發生了什么，看看屏幕上飛來的銅樓巨鳥，更是皺眉，狐貍眼瞪圓！

它懷里的路旁花，正在快樂生長，這只傻鳥要跑來壞事？

桃花眼拉拉師父的袖子，用眼神詢問師父，要不給這傻鳥安排掉？

……

主席臺上， 陳書會長輕輕一笑。

“各位，無需驚慌。

“我們有充足的預案，能保證大家安全！

“這是突發事件，但也可以當成發布會的即興成分嘛。

“媒體的朋友們，可以再把相機拿起來，拍一拍我們的大屏幕。

“或者去窗戶拍攝，也許能拍到銅樓巨鳥從遠處飛來。”

記者們將信將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想起這里是仙術委員會駐地，這里有陳書會長，有吳輕蕓委員，估計不能讓歹徒隨便撒野。還是端起相機，開始對著大屏幕拍照，對著陳書會長拍照。

白墨皺皺眉頭。

“委員會有準備？”

他注意到，身旁的吳輕蕓，眼神微不可察地，往天花板挑了一下。

“委員會的準備在樓上？在十八樓？”

白墨的神識向上延申，穿過天花板，去到十八樓，如無形之風散開。

果然探查到，十八樓一群人，穿著委員制服，正忙忙碌碌！

數個望遠鏡，架在窗口，觀察襲來的銅樓巨鳥。

一處導彈操作臺，有數塊屏幕和密密麻麻的按鈕。

一挺兩米長的超大反器材狙擊槍，槍身固定在窗內，槍管探出到窗外。

身穿迷彩服的狙擊手，小心翼翼，把巴掌長短的超大子彈，裝入槍膛里。

白墨神識感知到，那子彈也非普通子彈，空心彈頭里面，赫然塞了一卷人皮符箓！是之前曾見方博煉制過的那種，封了生人魂魄的……魂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