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抹香鯨和長須鯨
3月13日夜間至14日,船繼續往南航行。我以為到了合恩角就轉向西行,重返太平洋海域以便結束這次環游旅行。可是船仍然繼續駛向南極海域。它要到南極去嗎?那真是瘋了。船長的狂妄足以證明尼德的擔憂不無道理。
這段時間,尼德不愛說話,更不談他的逃走計劃。我感覺得出,他的憤怒,壓抑到了極點。一碰見船長,他眼里就燃起陰沉的怒火,我總怕他走極端。3月14日,他和康塞爾到我房中來找我。
“先生,船上一共多少人?”
“不是很清楚,大概10個人左右。”
他說,“據我推想,“鸚鵡螺”號不僅是一只船。它是一個避難所。”
康塞爾說:“用算法來估計。從這船的容積可以知道它容納的空氣,另外我們又能知道每個人呼吸所消耗的空氣,將結果跟船每24小時必須浮上水面換空氣相聯系……”
“我明白你的意思,這種計算很容易,但不確切。”我說:“每人每小時消耗100升空氣含氧量,24小時就消費2400升氧。只要算出船共含有多少倍的2400升空氣來。船的容積是1500噸,1噸的容積是1000升,船含有150萬升的空氣,除2400……”我用鉛筆很快地計算:“得數是625。就是說船上的空氣可以供應625人在24小時內呼吸用。”
“625人!”尼德重復。
“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加起來還不到人家的十分之一。”我說:“因此,尼德我勸你再忍耐一下。”
“豈止是忍耐,聽天由命吧!”康塞爾低聲說。
我又說:“尼摩船長不可能老往南走!總有停下的時候,即使到了極地冰山,他總要回到有人居住的海域來。那時,就有機會逃跑了。”
尼德搖搖頭,用手摸了摸前額,什么沒說就走了。
康塞爾說:“可憐的尼德,老是想他以前的一切,對過去的事念念不忘。他很難過,在這船上什么也不能做。他不像先生是一位學者,他對海里的事物沒有興趣。為了回到家鄉的一個小酒館,他能不顧一切!”
是的,船上單調的生活,對習慣了自由的尼德來說,真是不堪忍受。
那天,上午11點,船遇到了成群的鯨魚,這些動物受人大肆捕殺,都躲到高緯度的海水中來。鯨魚在航海事業和地理發現方面起到重大作用。為了追捕鯨魚先是巴斯克人,其次阿斯圖里亞人、英國人和荷蘭人勇敢地同海洋里的種種危險進行搏斗,從地球這一極端航行到另一極端。
海上風平浪靜,我們坐在平臺上,在這個緯度的地區,10月份正值美麗的秋天。尼德發現海平面上有一條鯨魚。仔細一看,果然有一條灰黑色的脊背,在5海里遠的海面時隱時沒。
“啊!”尼德喊道:“如果是在一艘捕鯨船上,該有多痛快!好一條巨大的鯨魚!看,它的鼻孔噴水時多有勁!可惡!為什么把我束縛
在這鋼板上!”
“尼德,您沒有在這一帶海中捕過鯨魚吧?”
“從沒有,先生。我只在北極海域白令海峽和戴維斯海峽一帶捕過。”
“您只是捕捉平常的鯨,它們并不敢冒險通過赤道的溫熱海水。”“事實上!我兩年半前,在格陵蘭島附近捕獲了一條肋部插著魚叉的鯨魚,叉上有白令海峽捕鯨船的印記。這條鯨魚就是繞過合恩角或好望角,越過赤道到達美洲東岸的!”
“尼德朋友,鯨魚類是有地方性的,按種類的不同,定居在某處海中,不輕易離開。如果一條鯨魚從白令海峽走到戴維斯海峽,表明這兩個海洋間一定有一條相通的水路。”
“看!看!”加拿大人聲音很激動:“它向我們沖來了!它在侮辱我!它知道我不能奈何它!”他跺著腳,顫抖的手揮動著一支空想的魚叉。
“這里的鯨魚比北極海中的大嗎?”尼德問。
“我看過身長100英尺的大鯨魚!在阿留申群島的烏拉摩克島和烏姆加里克島一帶的鯨魚,有的身長超過150英尺呢!”他說。
“太夸張了,這不過是有脊鰭的鯨,和抹香鯨一樣,鯨一般比露脊鯨小。”我回答。
“啊!它來了,游到船旁來了!”加拿大人眼睛直盯著海洋!鯨魚越來越近,尼德死盯住它。突然,他喊道:“啊!不是一條,啊!一群呢!我在這里腳和手都像綁起來一樣,沒有一點辦法!!”
康塞爾說:“你為什么不要求船長準許你……”
話還沒完,尼德已經跑去找船長了。一會兒,兩人都出現在平臺上。船長看了一下,在離船1海里的海面游來游去的這群鯨魚,說:“是一群南極的長須鯨!足以讓一整隊捕鯨船發財。”
“那么,船長我可以捕殺它們嗎?”
“為了捕殺而捕殺有什么用!”船長回答,“我們船上要這么多鯨魚油沒用。”
“可是,在紅海中您準許我追打海馬!”
“那是要給船員提供新鮮的肉,才那樣做。現在是為捕殺而捕殺,我知道這是人類的特權,但我不能接受這種殘害生命的捕殺。蘭師傅,您的同行應該受到譴責。他們使巴芬灣的鯨魚絕跡了,而且會消滅了整個鯨類動物。不要再為難它們吧。它們的天然敵人夠多了,像箭魚和鋸鮫等。”
尼德的臉色很難看,兩手塞進口袋,轉過臉不睬我們,嘴里哼著揚基曲調。
船長是對的。漁民的野蠻捕殺總有一天會把海洋中的最后一條鯨魚都消滅盡。
尼摩船長說:“除了人類,它們不久就要遇到強大的敵人了。您看見六海里遠那些正在移動的黑點了嗎?那是很可怕的抹香鯨,兩三百成群!這種兇殘的動物才應該消滅。”
尼德聽到最后一句話,急忙轉過身來。
‘鸚鵡螺’號的鋼鑄船角足以驅散抹香鯨了。它不亞于蘭師傅的魚叉。”船長又說。加拿大人聳聳肩,不屑一顧。
“先生,我要給
您看一次從未見過的追打。對這兇惡的動物,用不著憐憫。它們不過是尖牙利嘴的動物。”船長說。
尖牙利嘴!沒有比這更貼切的形容了!這種東西的身軀有的超過25米,巨大腦袋約占身長三分之一。抹香鯨有25顆圓錐形尖牙,長20厘米,每枚牙重2磅。大腦袋的上部軟骨片分開的大空洞里面,藏有三四百公斤叫“鯨魚白”的珍貴鯨腦油。
這群抹香鯨已經發現了長須鯨,準備發起攻擊。我們可以預知它的勝利,不單因為它們比對手更便于攻擊,而且它們可以在水底下停留得更久,不用浮出水面來呼吸。
該援救這些長須鯨了。尼摩船長到領航人那邊去,開始操縱他的潛水船。螺旋槳驟然加速,船速越來越快。
船趕到時,戰斗已經開始了。船必須把這群大頭怪物攔住。開始,這些怪物看見這只新奇東西并不在意,不久就不得不防備它了。
好一場惡斗!尼德不久也興奮地使勁拍手。船像一支利叉,在船長手中揮動。船沖向那些肉團,所過之后只留下抹香鯨兩段蠕動的身軀。船十分靈活地打死一條又一條,不肯放走一條。抹香鯨沉入深水層,它就潛下去追,抹香鯨浮到水面來,它也跟上來,有時正面打,有時側面刺,或切割,或撕裂,用它那可怕的沖角亂刺亂戳。
這場屠殺一直進行了一個小時,抹香鯨根本無法躲開。好幾次,十來條抹香鯨聯合起來想壓垮“鸚鵡螺”號。我們從玻璃上看到布滿牙齒的大嘴和可怕的眼睛。尼德大聲威嚇、咒罵它們。我覺得它們抓住了我們的船,就像狗咬住小豬的耳朵一般,死也不放。但船加速拖拉沖撞,不理會它們。最后,這一群抹香鯨四散逃跑。海水恢復平靜。我們重新浮上洋面。艙蓋一開,我們立即跑上平臺去了。
海上覆蓋著一層殘缺不全的抹香鯨尸體。最猛烈的爆炸恐怕也不過如此。好幾海里的海水都染成紅色,船就在血海中漂浮。
“船長先生,這也是一次大屠殺。”尼德的熱情安靜下來了。
“對有害動物的屠殺!”船長回答,‘鸚鵡螺’號并不是一把屠刀。”
“我寧愿用我的魚叉。”他立即說。
“各人有各人的武器。”船長眼盯著尼德說。
我很擔心尼德作出過激行為,那將不堪設想。但船正要靠近一條長須鯨,一下轉移了他的憤怒。
這條扁頭的、黑色南極長須鯨不幸遇難。它頸部的七根脊骨是接合起來的,比北方同類多了兩根肋骨。它側面躺下,肚上滿是咬破了的傷口。受傷的鰭尖上掛著一條同樣死去了的小鯨。
船長把船開到尸體旁,兩名船員從鯨魚**中擠出全部乳汁,足有二三噸,讓我吃了一驚。
船長把一杯熱的鯨奶遞給我。這奶味道不錯。而且可以保藏,可以制成咸黃油或奶酪,為我們日常食品添了一種好吃的食物。
自這一天起,尼德對船長的態度越來越差了,我必須密切注意尼德的一舉一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