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口氣奔出十余里,到了一處林木森森的墓園之外。
蘋兒低聲說道:“咱們到這墓園中休息-會如何?萬一他們有人追來了,咱們亦可利用墳?zāi)棺鳛檠诒巍⒕軘持谩!?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林木環(huán)繞的墓地之中,至少可阻止那位韓公子的那輛怪異的篷車,馳入此中。”心中念轉(zhuǎn),口中未言。
兩人行入林中,在一座廣大的墳?zāi)怪白讼聛怼?
轉(zhuǎn)頭看去,只見王夫人帶著女兒,也隨后追了過來。
李寒秋站起身子,緩緩說道:“你們母女有如陰魂不散一般,苦苦追隨在下,不知是何用心?”
王夫人緩緩說道:“我為仙芝在那葦林之中,苦守了數(shù)年之久,好不容易才把仙芝取到手中,怎能這樣輕易地丟去?”
李寒秋道:“如是這仙芝落入方秀之手呢?”
王夫人道:“我答允隨他同往方家大院,也就是為了仙芝……”
蘋兒接道:“去有何用?那方秀不但要仙芝,而且連你們母女也一樣要控制在手中,聽候他的差遣。”
王夫人道:“老身也不是容易懾服的人,如若留在方家大院,總有對他們下手的機(jī)會。”
蘋兒冷笑一聲,道:“你未免也想得太天真了,那方秀豈是容易對付的人!方家大院中的高手,半數(shù)是受強(qiáng)迫而降。他們都和你存有一樣心思,但他們卻永遠(yuǎn)沒有下手的機(jī)會。”
王夫人道:“忍字頭上一把刀,老身自信能有這份修養(yǎng)。”
李寒秋道:“夫人對在下準(zhǔn)備施用什么方法呢?”
王夫人道:“我想和你們真誠合作,各取所需。”
李寒秋道:“這仙芝……”
王夫人接道:“這仙芝足可供應(yīng)十人之用,如是三五人把它分用了,那是糟蹋神物了。”
李寒秋回顧了蘋兒一眼,又轉(zhuǎn)望著王夫人,道:
“你們母女兩人也很疲累了,請坐下休息一會吧!”
王夫人微微一笑,席地而坐,道:“李相公,你已據(jù)有仙芝,但不知對此神物,你有多少了解?”
李寒秋搖搖頭,道:“在下對仙芝,實是了解不多。不過我相信,武林之中,定然有不少人知此仙芝之妙用。”
王夫人道:“你如找他人合作,那又為何不和老身合作呢?”
蘋兒道:“小婢不才,也知曉仙芝的妙用。”
王夫人怔一怔,道:“你知道?”
蘋兒道:“不錯,所以夫人之能,并不可恃。”
王夫人略一沉吟,笑道:“可否講給老身聽聽呢……”神情突轉(zhuǎn)嚴(yán)肅,緩緩接道:
“如是你真的知曉這仙芝妙用,老身就不再在此地停留。”
蘋兒道:“聽你的口氣,好像我一定不知道了。”
王夫人道:“老實說,知道利用仙芝之人,世間的確是不多,除了老身之外,當(dāng)世中,不過還有兩三人而已。”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在下并無獨霸這仙芝的用心,何況你們母女又是獵得仙芝的人,如是一無所獲,自是于心不甘了。”
王夫人道:“李相公能明乎此,老身十分敬佩。”
李寒秋道:“你們母女如若愿意和我同行,必得答允在下兩件事。”
王夫人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第一,不準(zhǔn)妄生奸邪之心,謀奪獨吞仙芝。”
王夫人點點,道:“這是自然應(yīng)該的。”
李寒秋緩緩說道:“第二,咱們既在一起,就要坦誠相處。不得有一點私心。”
王夫人道:“這個自然。”
李寒秋道:“好,你如肯真心和我等合作,在下自當(dāng)和夫人等共享仙芝。”
蘋兒道:“夫人的話,咱們?nèi)绾文軌蛳嘈牛俊?
王夫人道:“姑娘不肯相信,那要老身如何?”
蘋兒道:“夫人如肯立下重誓,我等才肯相信。”
王夫人望了李寒秋一眼,緩緩道:
“李相公是一位可信可托的人,老身相信你們。”仰臉微微一笑,道:
“老身如若心有二志,天誅地滅。”
蘋兒微微一笑,道:“夫人立下這等重誓,我們不信也得信了。”
李寒秋緩緩把手中的仙芝,交給了王夫人,道:
“這個還是由夫人帶著吧!”
王夫人接過仙芝,肅然說道:“相公對老身這般相信,老身實有些受寵若驚。”
李寒秋道:“既然彼此合作,自然都出于真誠了。”
王夫人接過仙芝,緊緊抱在懷中,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
“好險啊!好險啊!”
這幾句話,說得李寒秋和蘋兒都有些茫然不知,所以,齊齊地望著王夫人出神。
王夫人淡淡一笑,道:“如若此刻,仙芝仍在那方秀手中,今晚上這件千古神物,即將為劇毒所侵了。”
蘋兒道:“你當(dāng)真在仙芝腹中下了毒么?”
王夫人道:“姑娘不信,老身就取出來給你瞧瞧。”
探手由即封包的仙芝中,取出一個小玉瓶來。
王夫人扳開瓶塞,倒出了很多白色的粉末,然后用手抓了很多泥土,掩在那白色粉末之上。
王夫人緩緩道:“這是惡毒而發(fā)作很慢的毒藥,這玉瓶很薄,只要我能伸手摸一下仙芝,就可暗運掌力,把它震碎,就算我沒有觸及仙芝的機(jī)會,只要他用力一放,也可以震碎玉瓶,這奇毒就很快散布于仙芝一身。”
蘋兒道:“唉!這等萬古神物,夫人竟也忍心下毒?”
王夫人道:“我辛苦數(shù)年,才得此物,如何能甘心讓別人取走。”
李寒秋道:“夫人可有一定的去處么?”
王夫人道:“老身早已準(zhǔn)備有藏身之地。”
李寒秋道:“那很好,你帶蘋兒一起去吧!”
蘋兒道:“你呢?”
李寒秋道:“我還重入方家大院一行。”
蘋兒搖搖頭,道:“去不得。”
李寒秋道:“我知道,方秀會布下重重羅網(wǎng),等我入伏,但我非去不可。”
蘋兒輕輕嘆息一聲,道:“我知道你能說出十個非去不可的理由,但我只有一個理由勸阻你:幸運不可恃。你如再回去,只怕是兇多吉少。”
李寒秋道:“縱然明知是刀山劍林,我也是非去不可。”
王夫人道:“李相公為什么非要回去不可呢?”
李寒秋道:“在下原受人邀請,為人幫忙,如今人家的事未辦完,要我如何能走呢?”
王夫人道:“但現(xiàn)在形勢已經(jīng)不同了,老身覺得李相公實也不用再去方家大院了。”
蘋兒接道:“你可是擔(dān)心那雷飛的安危么?”
李寒秋道:“不錯。”
蘋兒道:“雷飛機(jī)警,只怕早已離開了方家大院,你又何苦單獨去冒險。”
王夫人道:“李相公和老身同行,先到老身預(yù)定的隱秘之處。安居下來,老身借助仙芝,先為李相公增加功力,再行出山不遲。”
李寒秋道:“那要好長時間?”
王夫人接道:“時日可長可短……”
李寒秋接道:“最短時間呢?”
王夫人道:“最短也要三個月。”
李寒秋道:“三個月太長了。”
蘋兒神情嚴(yán)肅地接道:“就是片刻中能使你功力精進(jìn),你也是一樣不能重回方家大院。”
李寒秋一揚劍眉,還未來及接口,蘋兒又搶先說道:“賤妾在方大院中,住了很多年了,對方家大院中事,自然是比你了解的多了。方秀絕不會和官府中正式為敵,擄走御史大人,早已釋放。再說雷飛吧,以他的才智和江湖經(jīng)驗,足以自保,如是他看出情形不對,早已逃出。如是他潛伏得很好,你去了于其何補?只不過,使他多一個暴露身份的機(jī)會罷了。”
王夫人略一沉吟,道:“如是蘋姑娘說得沒錯,李相公確也不用再回方家大院去了。”
蘋兒道:“我和王夫人及這位大姊姊,應(yīng)付一般的武林人物,自是綽有余裕,但如對付志在搶奪仙芝的高手,那就力不及了。你和我們同行,也可保護(hù)仙芝。”
王夫人接道:“蘋姑娘說得不錯,李相公也不用三心二意了。”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道:“好吧!在下和諸位同行……”目光轉(zhuǎn)到王夫人臉上,接道:
“那地方距此多遠(yuǎn)?”
王夫人道:“那地方很隱秘,但卻沒有名字,相公請跟老身同行就是。”舉步向前走去。
李寒秋望了蘋兒一眼,緊追在王夫人身后而行。
四人匆匆急奔,沿途上也未講話。這地方仍在方秀的勢力范圍之內(nèi),幾人一直很少交談。
王夫人全力奔走,行速愈來愈快,一口氣奔行了二三十里,才停下腳步。
李寒秋目光轉(zhuǎn)動,只見停身處,是一片廣大的荒野,不遠(yuǎn)處,有一座茅舍,矗立在距幾人四五丈外。
王夫人低聲說道:“你們都四面注意一下,如是確知無人追蹤時,咱們就奔人那茅舍中去。”
蘋兒心中暗道:“這王夫人不知搞什么鬼,要特別留心一些才是。”
她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口中卻未多言。
王夫人似是自知未得李寒秋和蘋兒信任,望著李寒秋微微一笑,道:
“相公請和老身同行。”放步向前奔去。
李寒秋緊追在王夫人身后,行至茅舍之前。
那茅舍雙門緊閉,王夫人卻連叫也未叫一聲,出手一掌,震開了大門,直奔廳中。
李寒秋抬頭看去,只見廳中積滿塵土,屋角上蛛網(wǎng)環(huán)懸。
李寒秋低聲說道:“夫人可早知這座茅舍是空的么?”
王夫人點點頭,道:“不錯,當(dāng)年我們母女留在這座茅舍之中,住了甚久。”
李寒秋啊了一聲,道:“夫人帶我等來此,是一溫舊時之夢呢,還是別有用心?”
這時,蘋兒和王大姑娘,都已經(jīng)奔行入廳,走到了王夫人的身側(cè)。
王夫人道:“唉!那方秀耳目遍布,咱們不論躲到何處,都很難避開他們的追蹤和監(jiān)視。”
蘋兒接道:“躲到這茅舍沖,也是一樣的不安全吧!”
王夫人道:“蘋姑娘不要誤會,老身并未生留此之意。”
蘋兒道:“咱們此刻,擺脫那方秀的耳目,最為重要。夫人在此耽誤這一段時光,不知是何用心?”
王夫人道:“老身覺得咱們的行動,一直未脫離那方秀的耳目監(jiān)視。”
蘋兒道:“是了,夫人可是想躲在這茅屋中,以避方秀的追蹤么?”
王夫人搖搖頭,笑道:“當(dāng)年老身自知技不如人,很難保護(hù)兩個女兒和我自身的安全。”
蘋兒道:“怎么樣?”
王夫人道:“因此,就在這座茅舍中布下了一點機(jī)關(guān)。”
蘋兒嗯了一聲,道:“夫人想引我們?nèi)朔俊?
王夫人道:“這埋伏和一般不同,不論如何高強(qiáng)的武功,也無法生離此地。”
蘋兒道:“什么埋伏,那多厲害?”
王夫人道:“火藥,加上十余桶桐油,用一根小指粗細(xì)的藥線貫串,在一時三刻間,可使這整幢茅舍,盡化飛灰。”
李寒秋道:“在這范圍之內(nèi)的人,也將隨著被炸得尸骨無存了?”
王夫人道:“不錯。”語聲一頓,接道:“為了點燃的方便,老身布置了很多藥線的頭,臥室大廳,到處都有。”
蘋兒道:“我們聽得很明白了,夫人可以說出你的用心了。”
王夫人淡淡一笑,道:“除了這些布置之外,我還有很多東西存在此地。”
蘋兒道:“什么東西?”
王夫人道:“人皮面具、衣服,和先夫一些遺物。”
蘋兒道:“夫人準(zhǔn)備把這些東西取走么?”
王夫人道:“不是,我是想常住在這里。”
李寒秋呆了一呆,道:“常住于此?”
王夫人道:“是的,因為這地方布置的火藥,足可以爆碎鐵石。知曉內(nèi)情的人,不敢來,不知內(nèi)情的人不會來。”
李寒秋道:“只此一點理由,還不足以使在下留居于此。”
王夫人道:“還有一個原因,只有留此,才無人打擾,充分地發(fā)揮仙芝的神效……”
蘋兒接道:“如是要隱秘,咱們可以去找。據(jù)我所知,金陵百里外,方秀的耳目,就不多,咱們有很多機(jī)會,世間也有很多隱秘所在,何苦居此冒險呢?”
王夫人道:“來不及了,咱們只有明日一天的時間了。”
李寒秋道:“什么事來不及了。”
王夫人道:“這成形仙芝,大約還可以活到明白午時,如若咱們不能安定下來,明日午夜后,這千年成形神物,即將靈氣盡消,那時,功能神效,亦都將大打折扣了。”
李寒秋奇道;“你是說仙芝真有生命?”
王夫人道:“所謂生命,就是它秉承天地靈氣,吸收的日月精華,成具體形。它似幻如真,如是運用不當(dāng),安即將成為幻影,但如知其奧妙,善加運用,它又是真的形體。這其中學(xué)問很大,我也無法說明其所以然。”
蘋兒道:“千句歸一句,夫人是非要在這地方住下來不可?”
王夫人道:“如是兩位肯相信我,明晨就可以瞧到老身處理仙芝了……”長長嘆息一聲,接道:
“我費時數(shù)年,半生希望,都寄托在仙芝身上,豈能任它毀去,兩位何妨信任老身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