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轉下來多少也有一些收獲。起碼船上人類名字的發音,黑暗精靈記住了大部分,甚至還粗略了解了一些簡單句——要知道,黑暗精靈一族的語言學習天賦,一向是所有種族中最恐怖的。
晚餐是郎姆酒、涂著奶酪的面包片、煮得半熟的牛肉,還有一個蘋果。
由香克斯帶給他的——因為他不愿意去滿是船員的擁擠的餐廳,滿是人類的地方讓黑暗精靈打從心里感到厭惡。
一道銀線一閃而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沒有毒。黑暗精靈確定了食物的安全性。
自然精靈受到人類的歡迎,黑暗精靈受到人類的憎惡,但兩者皆有著俊美的外貌——即使黑暗精靈由于膚色的漆黑,俊美打了很大的折扣。
他原來的世界有句話——不想對精靈下手的捕奴隊不是稱職的捕奴隊。
雖然這艘船上的人類看起來的確對他沒敵意,但黑暗精靈還是不敢松懈——在原來的世界,假扮友善的人類太多了,數不勝數。即使對自己的身手有著應有的自信,但他不會自大的認為可以以一對這艘船上的所有人。
船長與副船長,是最難惹的兩個狠角色。黑暗精靈當然不會在對方明顯以禮待人的情況下再自討苦吃。
……哦,當然,原來世界上,想對他下手的捕奴隊,現在估計都已經化為土地的養料了吧。
沒有動那杯酒一分一毫,黑暗精靈接過其他食物便不再理會香克斯。
如果不是必須要補充身體所需的能量,他甚至不想動人類施舍的任何食物——那讓驕傲的他覺得難以忍受——放下尊嚴,接受這艘船上人的食物,也只是眼下情況令人不得不做出的選擇。
“這個?”香克斯拿起酒杯遞給黑暗精靈。回應他的只是一個豪無感情波動的冰冷眼神。
“這是拒絕的意思吧……”香克斯摸了摸鼻子,嘗試著再度將杯子遞過去。
“嘩啦”一聲,杯子被什么割成兩半,酒液灑在甲板上,蜿蜒著留下一塊深褐色的痕跡。
一把寒意逼人的小刀橫架在紅發少年的脖子上,緊緊抵住動脈的位置。
黑暗精靈冷冽的眼神和這個絕對說不上是友善的舉動就表達了一個意思:不要再靠近!
香克斯一愣,雖然再次疑惑對方武器是怎么來的——但還是乖乖的后退了三步。
在海上,朗姆酒的作用不僅是作為酒水或是消遣,最重要的作用應該是防止壞血病,香克斯覺得不應該有人會這么排斥朗姆酒,但他今天就遇到了。
“啊,或許他不喜歡酒吧,那下次拿果汁給他好了。”香克斯這么想著。
黑暗精靈快速的解決了他的晚餐,沒有酒的水手晚餐。
他很少喝酒,雖然他從來不會喝醉——經過刺客訓練的黑暗精靈,是沒有醉的資格的。
他必須時刻保持著清醒冷靜的大腦。如果不是他自己想醉,那便沒有任何一種酒可以灌醉他。
琥珀色的酒液很引起人品嘗的欲望,烈性的郎姆酒,廉價卻隱含著令人熱血沸騰的力量。海賊們最愛的飲料,最不可或缺的伙伴。
但很遺憾,這并不能讓黑暗精靈對它產生什么莫須有的興趣。
酒是最容易下毒的飲品,這種事黑暗精靈見得絕對不算少,這也促使他對他人提供的酒一向不抱什么好感。即使這杯酒沒有毒。
瞥了一眼地上深褐色的痕跡,黑暗精靈把盤子放在一邊,然后將視線投向海面。
此刻正是黃昏落日之時,海上的落日巍為壯觀。
海天連接的地方一片艷麗,茫茫大海被染上了瑰紅的色澤,金紅交加的天幕籠罩在這片夢幻色澤的大海之上,一種童話般的浪漫氣氛。
黑暗精靈從來沒有見過這景色。幽暗地域不分晝夜,終日只有黑暗。而他即使是在地表世界,也多是忙于任務,很少去觀賞什么景色,何況還是海上的景色。
沒人知道此刻的黑暗精靈是什么想法。
他只是靜靜的看著這白日黑夜交接的海面,遍布的瑰麗色澤逐漸褪去,深沉的黑色彌漫而上。
漫天的鉆石星辰閃爍著,星星點點,點綴著這猶如潑墨的夜幕。
大海靜謐而溫和,拍打著船身的波浪聲就像是一支海之女神的歌謠,神秘而美好。
這是一個安靜而美麗的夜晚。沒有緊迫的任務,沒有血腥的殺戮——雖然他并不是討厭那些。
黑暗精靈第一次度過這么一個不需要考慮任何事情,更不需要做些什么的夜晚。
“很美,對吧?”
旁邊忽然有人出聲,黑暗精靈沒有回頭,他知道是那個紅發的人類少年。在那個少年走過來時他就知道了,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態,他沒有阻止香克斯在他身邊坐下。
香克斯說了一句話便閉口不言,只是坐在一邊,陪著黑暗精靈看著夜晚沉睡的大海。
黑暗精靈仍舊沉默的望著大海,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如果不是那偶爾還會眨一下的眼睛,香克斯甚至會以為他身邊坐著的,是一件精美的蠟像。
香克斯不時偷眼看向一邊的黑暗精靈,在銀色月光的照耀下,黑暗精靈的表情更顯得冷冽,似乎隨時會與黑色的夜融為一體。
“他是屬于夜晚的……”香克斯忽然就有了這么一個想法,“也是屬于夜晚的大海的……”
在人不去刻意注意的時候,時間總會很快的溜走,在值夜的海賊走上甲板的時候,香克斯才意識到已經是深夜了,該睡覺了。
他看了一眼身邊自始自終沒有變過一個姿勢的黑暗精靈,咳嗽一聲,在黑暗精靈的注意力轉到他身上之后比劃著告訴他:我們可以去睡覺了。
黑暗精靈看著他比劃完,面無表情的轉過頭,繼續觀望漆黑一片的大海。
“額……沒看懂么?”香克斯摸了摸鼻子,無奈。
晚上睡哪兒?這個問題說重要也不重要說不重要也很重要。
其實黑暗精靈很想表示他不需要睡眠,他可以不眠不休很久,只要不出現什么極度消耗他體力與精力的事情,比如說戰斗什么的。
香克斯的意思他明白。
黑暗精靈只是不想與一堆骯臟的人類擠在一個房間里,那令他渾身難受。所以說在甲板上睡覺他也不介意——只不過在航行中的船只上,這實在太危險,沒準一個浪濤掀上來,他就到海底去旅游了。
或許這艘船上,也只有那個紅發的人類少年能讓他感到一絲順眼,但是是什么原因,卻連黑暗精靈自己也不明白。
這樣說來,那個紅發人類小鬼香克斯所住的見習船員艙室——如果沒有那個一點也不符合精靈審美觀的紅鼻子小丑——倒是唯一一個可以接受的選擇。
于是在香克斯再度與他溝通,表示讓黑暗精靈睡到他和巴基的那個房間去時,黑暗精靈猶豫了一下,考慮到沒別的選擇——總不能回昨晚那個狹窄的小房間——就答應了。
香克斯走到了吊著的雙層木床邊,向著黑暗精靈指了指下鋪。
上鋪是巴基的,下鋪是香克斯的。
其實香克斯的想法說簡單很簡單——他把自己的床讓給黑暗精靈睡,自己可以打個地鋪什么的,因為沒有其他吊床了。
但很快香克斯就發現這個想法不大實際……因為他沒有可以用來打地鋪的東西。而潮濕的大海上,直接睡在甲板上很容易生病,雖然香克斯認為以自己的身體素質來說,生病的可能性極低。
但如果黑暗精靈不反對的話,兩個人擠一張床也是不錯的選擇,畢竟床不算很小。
不過顯然黑暗精靈并不這么想。
他面沉似冰,灰眸不帶任何感情的掃了一眼香克斯所指的下鋪。
像是明白了香克斯的意思,黑暗精靈用面無表情的用足以秒殺人的冰冷眼神掃過他,然后做出了一個出乎對方意料之外的舉動——筆直走到墻角坐下,閉眼,睡覺。
“……啊。”香克斯懵了。
怎么做?去將他拖到自己床上?
……這話聽著怎么這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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