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辛丑沒想到緒祥打電話是爲這個:“凱琳二嬸不是要過去嗎,她奶奶現(xiàn)在跟個小娃子一樣,挺鬧的,凱琳二嬸可是個病人。”
緒祥解釋:“大伯伯,我是這樣想的,凱琳小時候身體不好,長大後又檢查出有心疾,這些年雖說平平安安沒犯過病,可她脾性不定,一陣子暴躁,一陣子好些,我心裡挺擔心的,現(xiàn)在她有了自己的房子,我覺著還是不要錯過暖房,管不管用的吧,做了總比不做強。”
葛辛丑心動了:“你大娘娘在店裡,我去找她商量商量,一會兒打電話給你。”
緒祥趕緊說:“明兒個我回去接我奶奶過來,兩個老人家都是高壽,一起來給凱琳暖房,也圖個好兆頭,我已跟領導請好假了。”
他這個主意是臨時起意,哪有請什麼假,爲了葛凱琳,他也不惜胡謅了,這不能不說是受葛凱琳的影響極深。
雖說是先斬後奏,既然說出來了,就要做到。
以葛辛丑和郝沈梅對葛凱琳的無條件溺愛,緒祥斷定,明天葛辛丑肯定會送孫穎梨過來,那他就一定要回去接郇老太太,不能讓未來的老丈人以爲自己是個騙子。
葛凱琳這會兒正和王茜在型模室加工有機玻璃板,王茜在有機玻璃板上用筆點上黑點,葛凱琳用電鑽在有黑點的地方打孔。
正在澆鉛模的胖技師看得心疼:“這一塊板子一百塊錢呢,你們就這樣一塊塊的亂鑽,就做實驗用這麼一次,也沒多大用處了,多浪費呀。”
“誰說再沒有用處了。我們這都是按不同病種的不同病竈大小打的孔,用完了你們還可以用,省了你們不少功夫呢。”王茜把一個貼了鼻咽癌標籤的有機玻璃板遞給葛凱琳。
“嗨,那也沒多大用,病人的病竈形狀又不是跟你們設計的這個一樣,按標準來的,標準的大小。標準的形狀。你這個能用的範圍不大。”另一個瘦瘦的技師湊過來,看了眼王茜點的點,走回去接著澆鉛模。
葛凱琳發(fā)現(xiàn)有個規(guī)律。凡是有胖子的地方,必定會有一個很瘦的人襯托,反過來,凡是瘦子。只要有個胖子來作伴,要麼瘦子一塊變胖。要麼越來越瘦。
這是葛凱倪曾經(jīng)無聊的時候觀察的,葛凱琳又無數(shù)次地給了印證。
王茜舉起一塊有機玻璃板對著光線亮的地方照了照,把有機玻璃板擱到了一邊,另外拿了一塊在上面打黑點。
回擊瘦技師:“你這是雞蛋裡挑骨頭。除非那病竈大的或小的出格,我們這個設計的這個孔點,不管固定哪個部位腫塊的檔鉛。都是普適的。”
葛凱琳看看被擱在一邊的有機玻璃板,問王茜:“那塊不用嗎?”
“不用。”王茜把板子拿過來給葛凱琳看:“你自己看一下,有口子了,一來不結(jié)實,裝上擋鉛後有可能承受不了鉛塊的重量而裂開,要是剛好在給病人做治療,那就是安全事故;再來,裂縫漏射線,病人會受到額外的輻射。”
葛凱琳拿板子對著光線看了看,還真是,正方形的有機玻璃板,離正中稍偏幾公分的地方,有一條十幾公分長的縫,還沒有裂開,不對著光線看還真看不出來。
胖技師又開始嘖舌:“你說說,你說說,多貴的板子呀,驗貨的人咋就不看清楚。”
王茜逗他:“說的你跟多節(jié)省似得,這麼省也沒見你少吃幾口飯,你這一身膘子刮下來,能瘦一半。”
說說笑笑間,該打孔的有機玻璃板打好了,溶鉛爐裡的鉛也用完了,幾個人坐下歇息
站著幹了半天活,葛凱琳累得雙腿發(fā)軟,雙手互相交替著揉手腕。
王茜嘴巴甜,胖叔叔帥哥哥的一通哄,兩個技師認命地幫忙把打好孔的有機玻璃板搬去樓下。
葛凱琳要搬,被胖技師攔住:“你就饒了我倆吧,你是主任高徒,又是個嬌滴滴的女生,要是讓主任知道我倆讓你乾重活,還不得扒了我倆的皮。”
“哪有你說的這麼誇張!”葛凱琳笑,但也承了倆人的情。
人家這是在照顧她,拿範主任偏疼女徒弟當藉口而已。
型模室就只剩下葛凱琳和在小房間做熱塑膜的姚技師。
姚技師喊葛凱琳進去幫忙。
進去小房間,只有姚技師一個人坐著抽菸,裡面沒有病人,葛凱琳朝小房間另開的門外看了看,也沒有病人在外等候。
“你坐,剛清閒下來,陪我聊聊天,我這人就是嘴巴閒不住。”姚技師朝病人做熱塑膜時躺的機牀方向指了指,機牀另一側(cè)有個小方凳。
葛凱琳坐下,剛好和姚技師面對面。
“你不是剛參加工作的小年輕,不用先來個開場白啥的,套話我就不說了,李梅這些天對你的態(tài)度大家都看著呢,也沒人說什麼,這是有原因的。”姚技師抽了一口煙。
葛凱琳笑:“姚老師你是想指點我?”
姚技師也笑笑:“也不是指點,大家都在一塊上班也是緣分,我只是不喜歡火藥味。”
說起了他和李梅的過去:“我和李梅都是初中畢業(yè),原先都是技術員,我沒有出息,得過且過,一輩子都是技術員,到現(xiàn)在也還是個初級職稱,主任照顧我年紀大了,給病人擺位搬鉛塊都已力不從心,照顧我只做熱塑膜,這輩子我也就這樣了。
“李梅能吃苦,硬是拼成了個物理師,從初級到中級,現(xiàn)在已是副高職稱,本來以她的工作資歷是可以當主任的,就因爲她的文憑低,主任這個職位和她無緣,就是後來的年輕人也一個個很快趕超她,醫(yī)院只認第一文憑,只是沒辦法的事。
“拼了一輩子,如今年紀大了,她也沒了當初的雄心壯志,就只盼著有套房住得寬敞些。”
“結(jié)果我來了,她唯一的希望破滅,我就是****最後一刀的人!”葛凱琳截斷姚技師的話,“姚老師,謝謝您能告訴我這個,人各有際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我能理解李老師的心情,也很佩服她的努力,其實我心裡並沒什麼的,你完全不用給我說這個。”
起身,告訴姚技師:“李老師的資歷還是有用的,醫(yī)院馬上要建集資房,靠打分來分房,以李老師的資歷肯定可以分一套好房子,我年輕,工齡院齡都短,也只是箇中級職稱,到時候只有望其項背的份,她完全沒必要和我計較這個。”
“醫(yī)院要建集資房,你是從哪兒聽說的?”姚技師吃了一驚。
“這事很快就要公佈,姚老師您先忙,主任還有給我佈置的任務,我也得趕緊走了。”葛凱琳告辭。
李梅努力是李梅的事,李梅運氣不好也確實值得人同情,可同不同情她是別人的自由,難道就因爲她值得同情,我就得受她的排擠,最好是拱手把房子讓給她?
要是她能放寬心,擺正心態(tài),說不準醫(yī)院也不會從外院挖來個人當主任,她的房子問題也早就解決了。
當領導的,不僅自己工作能力要強,心胸也要放得開,最起碼錶面上能放得開,這樣才能做到制衡,下屬們才能信服,工作開展起來才順利,就李梅這個睚眥必報的性子,做到現(xiàn)在掛個主管的名,已經(jīng)是到頭了。
心裡這麼想著,葛凱琳下了樓,剛要進自己辦公室的門,範主任叫住了她。
“主任,啥事?”葛凱琳扭身進了主任辦公室。
“明天和王茜她們?nèi)齻€跟著我去京裡開會。”範主任遞給葛凱琳一張彩色邀請函。
“放療年會?”
“是呀,每年都有放療年會,今年的是在京裡舉辦,你才入放療這一行,跟著我去見識見識,不能白給我做學生。”
“可是,我連門都不算入,去了能幹啥?”
“啥也不幹,帶著耳朵和眼睛去就行,其他的還要準備啥,去問王茜,她比那兩個淘小子有經(jīng)驗。”
範主任揮揮手,自顧盯著電腦忙活自己的事,沒再理會葛凱琳。
明天開會他也要講課,正緊急做ppt。
葛凱琳回到自己辦公室,第一句聽到的就是:“王茜當然比我兩個有經(jīng)驗,老師最疼女生,每回老師出去開會,我兩個都想跟著去,可老師只帶我兩個中的一個,王茜每回啥都不說,老師都帶著她。”
辦公室就張鑫一個人,這話像是他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葛凱琳聽,他說話的時候頭都沒擡,手裡拿著紙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那這回是帶你還是帶康立?”葛凱琳坐到自己的電腦跟前,處理王茜分給她的數(shù)據(jù)。
“老師已決定要帶你,估計我倆這回誰都沒有份嘍。”張鑫說完,還長長嘆了一口氣。
“爲啥呀?”明知道張鑫這氣是嘆給她聽的,葛凱琳還故意要問清楚。
王茜說的沒錯,張鑫就是一張嘴,實際上是個活潑開朗的小男孩,這些天下來,葛凱琳和三個人已經(jīng)很熟了,葛凱琳這是在逗張鑫。
這傢伙就是一個天生的表情包,即時即刻可以變換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