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之從小六子手裡接過紅色的請柬時,眉心一直沒有鬆開。
結婚?和許故城?他煩躁,手裡的煙也不想抽了,用力的踩滅,坐在院子裡一動不動。
小六子不明所以,慢慢的走了過來。
“老大,你不高興?”
李牧之看了他一眼,懶得跟他說話。
高興?特怎麼高興得起來?難怪他非要在二十六之前解決那個人,在剛纔之前他還不知道,可是就在剛纔他明白了,那是因爲過了二十六那人就不敢動手了,因爲過了明天,洛汶河就是許家人了。
他的算計那麼高明,連一點點的不確定因素都不放過。
可是……你真的忘得了那個爲了你死去的人嗎?你難道不會覺得不安嗎?你原來的那些信誓旦旦的信仰和起誓都去了哪裡?
你的餘生……會過的安穩(wěn)嗎?
他擡頭看著老樹的枝椏,心也隨那樹枝左右搖晃。
小六子還站在他的身邊,輕輕的問他。
“老大,你明天去嗎?”
李牧之側頭看著小六子,咧開嘴一笑。
“去!”
“你給洛大哥賀喜?”
李牧之搖搖頭,慢慢的道。
“去給他佈置任務。”
說罷他站了起來,他需要去一個地方,去見一個朋友。他沒讓小六子跟著,自己慢慢的往杭州的郊外走去。
一路上冷風一直在刮,他卻一點都不在意,也來不及在意。他心裡比寒冬臘月的天還冷,他幾乎不敢用力的呼吸,他怕那些氣體進入身體會變成冰柱,會刺傷他。
他去的地方在杭州邊上的一坐高山上,從那裡可以看到整個杭州,可以看到著錦繡河山。
那裡立著一座小小土堆,是一座極小的墳。沒有墓碑,也沒有高高的土堆,只有一堆枯葉。李牧之慢慢的坐了下來,面朝著杭城的方向。
“洛汶河要結婚了。”
他說。對著那個小小的土堆。
“你還不知道,所以我來告訴你。”
他從土堆上撿起一片葉子,那上面的水珠流進了他的衣袖裡,冷得他打了一個冷戰(zhàn)。
“你說你是不是蠢,你用命救他,結果就是他好好的活著,豐衣足食。”
而你,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裡。
沒有人與他搭話,只有他自己自言自語。死去的人不會活過來,也沒有人知道他埋在了這裡,沒有人來看他,沒有人記得他,除了李牧之。
他沉默了好久,一根接一根的抽菸,腳邊全是菸頭,嘴裡發(fā)苦。
他不知道要是戴巖生還在他會不會也這麼失望,也這麼
憤怒,這麼的無奈。
可是他又覺得不會,他向來溫柔,就和那個小少爺一樣的溫柔,從來都是包容和理解,從來沒有責怪。所以他不會,他只會笑著叫他好好過,然後轉(zhuǎn)身自己吞下所有的難過。
戴巖生向來就蠢,蠢得連命都保不住,可是他到死應該都沒有後悔。他或許還在爲自己沒有該死洛汶河而高興,不然爲什麼他找到他的時候他是笑著的。
只是你爲何不閉眼,你睜著眼是在看什麼?看他遠去的背影,你依舊放不下他,依舊捨不得他。
李牧之用力的吸了最後一口煙。
“對不住,我明天恐怕不能祝福你的小少爺了。你別怪我,將來地下見面,你要打要罵我姓李的絕不還手。”
說完他就走了,沒有回頭看一眼。
插在衣兜裡的手虛虛的握著,心裡一直在嘆氣。
爲什麼你不等一等在辦這個婚禮,爲什麼非要在這個時候,你知不知道最後的時候已經(jīng)來了?
你和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洛汶河,你也是一個俗人,你也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就算你能不顧一切的嫁給他,你也不會好過。因爲命運不會寬待你,你和戴巖生和許故城你們都只是被命運戲弄的木偶而已。
你們的結局早早就被寫好了,無論怎麼走,都逃不過的。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婚當日洛家沒有披紅掛綵,只是換上了紅色的燈籠,在洛汶河的房間裡點了兩支龍燭,一切都從簡。洛汶汌只給郭明學遞了請柬,上面的字都是洛汶河親手所寫。
郭明學接到請柬的是哈哈大笑,看了一眼掛在他家衣櫃裡的那件青色的長衫,挑了挑眉。
果然是奇怪的人,這樣的事除了他以爲,恐怕也沒有人做的出來了。
他佩服洛汶河,這樣的事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出來的。就連他,恐怕都沒有這樣的氣魄。不得不承認洛汶河在某些時候是比所有人都敢做敢爲。
算了,明天給他挑一件好點的賀禮吧。郭明學笑著把那件衣服拿了出來,好好的收起來,明天還起還給他吧,他的夫人已經(jīng)唸叨好久了。
洛汶汌從早起時就一直在爲洛汶河穿衣服。其實也沒有多難穿,只是他覺得怎麼都缺了點東西,一會是釦子不好看,一會又是衣服的面抹不平,總之就是不滿意。
洛汶河無奈的輕笑,按下洛汶汌還在幫他翻驚喜的手。
“哥,已經(jīng)很好了。”
他穿的時候那件紅色的長衫,裡面果真穿了朱成碧的那件。
洛汶汌看著有捏厚重的他,搖搖頭。
“把成碧那件脫了吧,不好看。”
“哪能呢,是你和嫂子的一片心意,我不脫。”
他不能從家裡帶走什麼,也不想帶走什麼,只能把這件衣服穿在身上,好時時刻刻的記著,他還有家人,他們還記掛著他。
洛汶汌一點都不滿意,洛汶河清瘦,穿長衫的時候氣質(zhì)十分的好,只是今天卻沒有平時好看。他想讓他以最好看的樣子成婚。
“不成,你這樣不好看,脫了。”
說著不由分說的就本幫他脫了外衣。
洛汶河無奈,只能由著他來。等洛汶汌在幫他穿好衣服時他已經(jīng),手裡多出了那件藍色的衣服。
洛汶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終於笑了。
“這樣好看多了。”
洛汶河低頭看了一眼,果然瘦了下來,是比剛纔好看。
洛汶汌從一個盒子裡取出了一個白玉的小葫蘆,幫他好好的扣在了長衫的胸口的扣子上,幫他理好葫蘆下面的長穗子。
那是一個壓衣,是洛汶河的奶奶送的。葫蘆是上好的白玉,穗子是她自己做的,一針一線都是疼愛。
洛汶河摸著那葫蘆,笑了出來。
“奶奶是真的疼你,以後的日子自己好好過,受了氣就回家來,哥給你做主。”
洛汶汌看著他,交待著他,十足十的孃家人。
洛汶河也笑,擡手抱著洛汶汌。
“好。”
洛汶汌拍拍他的後腦勺。
他們還在整理衣服,小廝就來告訴了他們倆,若是賓客已經(jīng)來了,許故城也來了,就在門口,等著進門呢。
洛汶汌和洛汶河對看一眼,然後同時笑了出來。
“讓他等著。”
他們洛家的小少爺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娶到的。
洛汶汌依舊慢慢的給洛汶河整理衣服。
“感覺沒幾年,怎麼你就要成家了呢?”
他帶著洛汶河出門。
“我都二十七了,不小了。”
洛汶河笑道。
“你已經(jīng)二十七了,我也老了。”
時光匆匆,白駒過隙,他們從小到大,今天總於要分道羊驃。
“無妨,我們以後還會變得更老的。”
我們還只是而立之年,將來還要一起變得更老。所以暫時就不要感嘆了,以後還有感嘆的時間呢。
洛汶汌走在他身邊,笑笑沒有說話,只是一路都在看他。看他的意氣風發(fā),看他一直帶笑的臉。不知何時他也是見過這樣的洛汶河的,好像就是前幾年,好像就是不久前,可是不管何時,他高興就好了,管他是誰讓他高興呢。
你是不是也這樣覺得?戴巖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