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可!”
鍾繇急急擡手,旋即心中組織著措辭,道:“董卓本就狼子野心,不可揣度。若是他趁機反叛,豫、兗、青州、徐,甚至連司隸都危矣,請陛下三思!”
荀攸怔了下,迅速會意,瞥了眼皇甫嵩,見他神情淡然,哪裡還不了然,沉吟著道:“陛下,刑曹事務繁多,是否,改由鍾廷尉前往?”
鍾繇眉頭皺起,轉(zhuǎn)頭看向他,迎著荀攸的目光,有所會意,又看向劉辯,暗道:陛下早就安排好了?
劉辯與他一笑,見楊彪、王允還沒回過神,思索片刻,微笑著道:“朕對董卿家的忠心還是信得過的,諸位卿家莫要說些令朝臣生隙的話,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對了荀卿家,冀州那邊情況怎麼樣了?荀彧有什麼消息沒有?”
楊彪,王允見劉辯轉(zhuǎn)移話題,心裡不安,猶豫著怎麼繼續(xù)諫言。
荀攸接話道:“回陛下,昨天尚書檯收到應使君的奏報,說是鄴城基本無礙,想必荀彧也未遇害,只是尚未找到。”
劉辯點頭,道:“傳旨給他,命他爲冀州治粟都尉兼巡鹽使,冀州一切鹽政,由他負責,尚書檯這邊要對接好,不可耽誤!”
“臣領(lǐng)旨!”荀攸擡手應道。
劉辯又環(huán)顧衆(zhòng)人一圈,道:“今日便到這裡,近日亂象漸多,諸位卿家多辛苦一些。對了,王卿家,你走一趟幷州,進一步推進幷州新政的落實,實地看一看幷州的具體情形。”
王允對於董卓一直抱有敵意,從心底不信任,見劉辯這般決斷,心裡憂慮,漠然著臉道:“臣領(lǐng)旨。”
劉辯目光一轉(zhuǎn),盯著楊彪道:“丞相,朕聽說,洛陽城近來流言蜚語四起?”
楊彪胖臉陡然緊繃,肅色道:“臣已命刑曹、御史臺、洛陽令、六部尉等嚴加彈查!”
劉辯冷哼一聲,淡淡道:“丞相,你太過軟弱了。調(diào)王朗爲山陽郡太守,陳宮繼爲洛陽令。今天就到這裡吧。”
楊彪身體不自覺的一顫,眼神恐懼一閃,擡手道:“臣領(lǐng)旨。”
“臣等告退。”王允,皇甫嵩,荀攸等人擡手行禮。
一衆(zhòng)人退出了劉辯的書房,劉辯起身,來到書桌前,打開一封信。
這封信來自於皇甫堅長,上面有關(guān)於袁術(shù)、韓馥等人近來收攏的謀士、將領(lǐng)的信息。
看著一個個熟悉陌生的名字,劉辯雙眼微微瞇起,自語道:“四世三公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覷。”
這份名單很長,足足有六十多人。
“嗯?”
劉辯忽的雙眼一睜,皇甫堅長這份密信的最後,提了一句:許攸議,棄董卓,西並徐州,袁術(shù)可。
“徐州……”
劉辯轉(zhuǎn)頭看向身側(cè)的地圖,徐州在揚州北方,豫州東方,一旦袁術(shù)吞併徐州,形勢大變,北可上青州、兗州甚至是司隸,西可進荊州,交州、益州。
“好一個許攸!”
劉辯面無表情,心裡急轉(zhuǎn)。
青州的朱儁剛剛擊敗青州黃巾,立足未穩(wěn);兗州的曹操平定橋冒,還沒有完全肅清兗州匪患;而冀州的應劭,還在拼盡力氣與從青州涌入的黃巾軍交戰(zhàn)。
一旦袁術(shù)整軍待發(fā),攻入青、兗,那就是真正的威脅他的江山了!
劉辯雙眼盯著徐州,又看向荊州,忽的道:“潘隱,傳話給大司馬府,命大司馬府下令,荊州刺史王睿率兵抵汝南交界,記住了,只做威懾,不得進兵,要全面盯住袁術(shù)動向,不得鬆懈。還有,給李儒傳話,去之前,看一眼董卓的老母。”
潘隱雖然不知道那份密信,卻從劉辯的語氣中知曉事情不簡單,謹慎的道:“小人這就去。”
劉辯盯著地圖,仔細看了好一陣子,搖了搖頭,自語道:“還是太著急了。”
倒不是說劉辯著急,而是袁術(shù)急了。
袁術(shù)叛亂的太早,還不是大漢朝廷最虛弱的時候。
尚書檯。
看似一片祥和的尚書檯,暗中流動著一股緊張冷意。
當今皇帝陛下,向來以‘寬仁’自居,對待朝臣幾乎都是笑臉相對,極少訓斥。自楊彪擔任丞相以來,還是第一次被訓斥爲‘軟弱’。
而王朗調(diào)任山陽太守,就是更爲明確的一種訊號。
滿朝野,洛陽令王朗是楊彪唯一舉薦的人,公認的‘楊黨’!
他被調(diào)離,一些人心思浮動,揣摩著楊彪這丞相之位怕是坐不久了。
王允值房。
李儒坐在王允對面,強壓著欣喜,不動聲色的道:“王公,下官此去陳國,該如何與董卓交代?”
王允神情漠然,雙眼卻厲芒閃動,道:“直接告訴他,若是他再不進兵,朝廷將拿他問罪!他與袁術(shù)是滅族之仇,斷然不能相容!他如果抗旨,朝廷就先發(fā)兵剿滅了他!”
李儒心裡嚇了一跳,這不是逼著董卓謀反嗎?
李儒自有想法,瞥了眼身後,低聲道:“王公,丞相,真的惹怒陛下了?”
王允淡淡看了他一眼,道:“這些不是你考慮的。見過董卓之後,伱再去兗州走一趟,觀察一下曹操。”
“曹操?”李儒面露不解。
王允冷哼一聲,道:“曹操與董卓一樣,面黑心狠,不可使其得勢,否則必爲禍患!你仔細探查,拿到證據(jù),立即告知於我!”
李儒沒想到王允對曹操戒心這麼重,擡手道:“下官明白了。”
王允沒有再多說,他向來不是話多的人。
李儒倒是一肚子話,卻覺得現(xiàn)在不是時候。
‘等王公登上相位再說不遲。’李儒心裡暗道。
李儒出了王允值房,又見了丞相楊彪,拿到任命公文,這才離開尚書檯。
他離京之前,還得去見一見董卓八十多歲的老孃。
出宮向著董卓府邸走去,沒走多遠,忽見到一羣紫衣士兵衝入一家茶館,在一片吵鬧中,將茶館裡連帶主人僕從客人三十多人全數(shù)給抓走了。
李儒皺了皺,他知道這些是什麼人。
轉(zhuǎn)過一條街,路過一個酒肆,聽到裡面竊竊私語,李儒頓了頓,無聲走近,在一處桌子坐下。
酒肆裡只有一桌,幾人瞥了他一眼,並不在意,繼續(xù)低聲議論。
“要我說,十有八九是有那道遺詔的,先帝喜愛渤海王人所共知。”
“我記得,先帝在時,曾經(jīng)一度要立渤海王,被羣臣所諫阻。”
“可不是,廢后的事都提了出來,動靜還不小。”
“真要是這樣,那道檄文,多少是真的……”
“真?zhèn)€屁!當今陛下繼位快一年了,爲什麼現(xiàn)在才冒出來?”
“對啊,去年你們還記得嗎?皇宮裡死了多少?宮外又死了多少人?怎麼沒人提什麼遺詔?”
“無非是那袁術(shù)走投無路,找個藉口謀反!”
“不是不是,那也不至於那麼多人跟隨吧?我覺得,遺詔多半是有的。”
“有?那這份遺詔在哪裡?太皇太后?太后?還是那十二閹宦?”
“我聽說,蹇碩還活著,就在袁術(shù)的軍中!”
“遺詔,在他手裡?”
“不清楚,據(jù)說袁術(shù)已攻佔豫州,隨時都會打到司隸!”
“那我們怎麼辦?要逃嗎?”
“肯定要逃,但現(xiàn)在能逃往哪裡?”
“兗州,青州不行,只能去益州了……”
李儒默默聽了一陣,暗自搖頭,起身離開。
剛走到門口,一大羣紫衣士兵蜂擁而入,毫不顧忌李儒,將他推到了一旁。
“非議聖上,散播妄言,給我?guī)ё撸 鳖I(lǐng)頭的軍侯,環(huán)顧正在議論的四五人,一揮手道。
“我們沒有……”
不等他們說話,紫衣士卒拳腳相加,套上枷鎖,直接押走。
李儒假裝沒看到,迅速離開。
……
豫州,陳國,陳縣。
正堂之內(nèi),濟濟一堂。
董卓坐在主位之上,下面分別是牛輔,郭汜,華雄等一大羣人,賈詡此時也在這裡。
董卓一身的精緻常服,笑容滿面,道:“老夫此番奉旨剿賊,還須仰賴諸位。”
華雄,郭汜等人心中暗凜,連忙擡手道:“下官等謹遵董公之命!”
除了牛輔之外,華雄,郭汜,張濟等人被盧植‘俘獲’,而後安置在禁軍大營,與董卓有很長一段時間‘失聯(lián)’。
董卓看著他們,笑呵呵的,看出一點心底所想,擡頭向汝南方向,道:“諸位,袁術(shù)小兒猖狂,要老夫投降,你們怎麼看?”
牛輔冷笑一聲,道:“義父,給我五千兵馬,我將袁術(shù)人頭拿來獻給義父!”
董卓對這個女婿還是很放心的,餘光掃過其他人,忽的盯著賈詡,笑呵呵的道:“文和,你怎麼看?”
賈詡端坐在末尾,面容儒雅,默不作聲,與衆(zhòng)多粗漢格格不入。
他見董卓問話,微微躬身,道:“這要看董公,是要剿匪,還是要求生。”
董卓神色一怔,茫然的道:“剿匪如何?求生又如何?”
其他人同樣轉(zhuǎn)向董卓,臉上都有些莫名其妙,賈詡在說什麼?
賈詡神色不動,與董卓對視,道:“若是剿匪,以一偏師誘敵,董公率主力佯攻汝南,叛軍必亂,埋伏於半道,擇機而戰(zhàn),叛軍必敗!”
董卓神情還在發(fā)愣,道:“求生又如何?”
賈詡道:“如是求生,須有立足之地,豫州不止可立足,也可成大業(yè)!”
董卓臉色慢慢恢復正常,眼神一陣閃爍,旋即哈哈大笑,道:“文和所言,老夫讀書少,聽的不是甚明白。請文和到後堂,與老夫詳細一說。”
說著,董卓起身,徑直走向側(cè)門。
牛輔,郭汜,張濟等人反而愣住了,袁術(shù)再強,這還沒打,怎麼就到了求生一說?
賈詡沒有多言,跟著董卓來到了後堂。
甫一坐下,董卓迫不及待,一臉請教模樣的道:“文和,還請細說。”
賈詡看著他,不冷不熱的道:“董公想聽什麼?”
“自是安生立命。”董卓道。
賈詡故作思索,沒有說話。
董卓見狀,坐直身體,沉聲道:“文和有何要求,但說無妨,老夫無不準!”
賈詡這才擡起頭,道:“在下一路東來,身無長物,還請董公賜些田地。”
董卓還以爲什麼,一擺手,道:“明日,不,今日,老夫便命人爲文和準備大宅、腴田一千畝,僕從婢女各一百!”
賈詡面露微笑,擡起手道:“多謝董公。”
董卓擺足了請教姿態(tài),道:“還請文和教老夫。”
賈詡沒有再藏掖,道:“董公不容於朝廷,此番征討叛亂,不論成敗,唯有橫死一途!”
董卓神色凝重,重重點頭,這一點他心知肚明,在洛陽城時時刻刻心驚膽戰(zhàn),整日整夜的想要逃離。
賈詡雙眼寒意一閃,道:“所謂狡兔死,走狗烹;高鳥盡,良弓藏。剿滅袁術(shù),董公便再無用處,朝廷翻舊賬,殺害董公是必然之舉。是以,董公不能再回朝廷,須有立足之地!”
“文和說的是這豫州?”董卓連忙道。
賈詡點頭,道:“漢室享國四百餘年,而今正當壽終正寢。英雄豪傑立於當世,豈能毫無作爲?那袁術(shù)之輩,看不清局勢,妄圖作亂,雖強橫一時,敗亡即在眼前。”
董卓小眼睛眨了下,道:“袁術(shù)勢大,真的好對付?”
賈詡嗤笑一聲,道:“漢室雖衰微,但根基猶在,天下人心在漢,袁術(shù)公然造反,勢被羣起而攻之,有一人可戰(zhàn)天下乎?”
董卓立時明白了,轉(zhuǎn)而道:“老夫能佔得豫州?”
賈詡神色從容,有種智珠在握的自信,道:“董公且看,那青州雖暫平,我料定今年還會大亂!兗州、冀州非有十萬兵不可鎮(zhèn)守,朝廷即便有兵也是無糧。幽、並、司隸自給尚且不足,又如穩(wěn)固基業(yè)?”
董卓好像如夢方醒,雙眼大睜,擡起手道:“文和一言,勝老夫讀萬卷書!”
說完這一句,他連忙又道:“那,老夫該如何?那袁術(shù),老夫剿滅還是不剿?”
賈詡微微一笑,道:“自是要剿,但是不能剿滅。”
董卓瞬間就懂了,他在西涼時對‘養(yǎng)寇自重’的事極其熟練。
董卓心中通暢,道:“那,老夫如何取得豫州?”
賈詡道:“朝廷困頓,必須要將叛軍儘速剿滅,一旦相持,朝廷消耗不起。是以,只要董公與袁術(shù)相持超過一個月,朝廷定會命徐、兗、荊三州進兵,董公屆時手握雄兵,豫州牧非董公莫屬!”
“哈哈哈,”
董卓痛快無比,站起來道:“文和所言,正合老夫所想!今日起,老夫拜文和爲軍師,爲老夫出謀劃策,奠定大業(yè)!”
賈詡起身,道:“多謝董公!如果能與那袁術(shù),有所默契,再好不過。”
董卓聞言皺眉,笑容收斂,道:“老夫殺了他三族,他能與老夫共謀?”
賈詡一笑,道:“成大業(yè)者,豈會計較過往?合則往,不合則散而已。”
董卓目光微微閃爍,道:“好,老夫這便派人去見那袁術(shù)。在那之前,老夫還得讓他知道,老夫不是那公孫瓚!”
賈詡點頭,神色不動,心裡還在計較。
他在洛陽時,觀察了很久,選來選去,發(fā)現(xiàn)居然除了董卓,好像沒有其他人選。
‘希望莫要再讓我失望。’賈詡暗自道。
如果董卓再次做出錯誤決定,令他失望,他只能另尋明主了。
一天後,沛國,譙縣。
譙縣在樑國、陳國、沛國三郡國的交界處。
除了陳國外,豫州幾乎已全部落入袁術(shù)手中,他屯兵在譙縣,直衝陳國,其目的可想而知。
袁術(shù)坐在主位之上,下方坐滿了人。
左手邊是謀士:閻象、袁渙、楊弘、田豐、許攸等,右手邊則是武將:鞠義,紀靈、張勳、文丑、橋蕤、郭圖等等。
這些人中,一部分是袁家舊部,一部分是涉及各種大案要案爲天下所不容,還有些是不得已,也有不少是爲了追逐名利而來。
袁術(shù)坐的筆直,一臉肅容威嚴,環(huán)顧著人才濟濟的大堂,心中豪情萬丈。
他手握佩劍,沉聲道:“許攸諫言,當東取徐州,擴充實力。袁渙等諫言,宜直取洛陽,改天換日,以立不朽功業(yè)!諸位,暢所欲言。”
許攸坐在下面,斜眼注視著袁術(shù),見他不同往日,身在主位,不怒自威,與往日大不相同,心裡忿忿不平。
想當初在洛陽時,這袁術(shù)雖是袁家嫡子,卻又是無能之輩,今日如何能做他的主公?
閻象擡手,沉聲道:“主公,那公孫瓚不值一提。但朝廷在轘轅關(guān)佈置了兩萬大軍,洛陽城內(nèi)還有數(shù)萬,恐不是易取,倘是久攻不下,將不可挽回!”
袁術(shù)神情不動,道:“這也是我之所慮。”
攻不下洛陽城,荊州、徐州等伺機而動,很容易會將袁術(shù)老家給偷了。
紀靈站起來,擡手朗聲道:“袁公,給我一萬人,我將徐州獻給袁公!”
曲義輕鬆擊敗了幽州名將公孫瓚,聲望正隆,意氣風發(fā),跟著起身,道:“袁公,我不需一萬,只要五千!區(qū)區(qū)陶謙,必納城來降!”
其他人紛紛跟著請命,彷彿徐州對他們來說,簡直如探囊取物一般。
田豐,許攸等冷眼旁觀,一言不發(fā)。
袁術(shù)見著,面色不動,看向許攸,微笑著道:“子遠,你以爲,該如何拿下徐州?”
許攸見袁術(shù)採納他的意見,剛纔的忿忿陡然消失,大笑著擡手道:“主公,徐州地窄人稠,物資富饒,那陶謙不知善用,兵不過兩萬,將不過二三,分散各處,合該爲主公所取。當分兵兩路,令其首尾不能相顧,最遲一月,徐州必入主公囊中!”
田豐瞥了他一眼,暗自皺眉。
陶謙並非是大才,盛世時可爲一方牧守,亂世之中,徒爲魚肉。
“好!”
袁術(shù)神色一定,沉聲道:“依許攸之意,紀靈、曲義各率五千精兵取徐州。本公在此,制衡董卓老賊!”
“末將領(lǐng)命!”紀靈、曲義大喜,抱拳後退,滿臉自信。
許攸見著,面露得意,掃了眼田豐等人,心裡嗤笑:皆是無名之輩,我許攸,終是要出頭的!
“主公!”
曲義、紀靈還沒出門,一個士卒急匆匆跑過來,道:“啓稟主公,董卓遣派華雄領(lǐng)兵五千,前來叫陣!”
“好個老賊!”
袁術(shù)猛的拍案而起,大喝道:“文丑,命你點兵五千,即刻迎戰(zhàn),只準勝,不許敗!”
“末將領(lǐng)命!”
文丑起身,接過將令,朗聲應道。
他叫文丑,但並不醜,反而十分英俊,大步出了門,點齊兵馬,徑直迎上了華雄。
雙方各有五千人,擺開陣勢,相互叫罵。
袁術(shù)壓著中軍,帶著一羣人,跟在後面。
“只有五千?”袁術(shù)站在戰(zhàn)車上,遙遙眺望,面露疑惑。
許攸連忙道:“主公切不可大意,董卓最是陰險,小心埋伏。”
袁術(shù)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賊將可報姓名!文某不殺無名之輩!”文丑手持大矛,騎著馬,與對面的華雄叫喊。
華雄騎馬衝來,揮舞大刀,道:“死人何須知曉太多!”
兩人一言不合,大戰(zhàn)在了一起。
騎馬飛奔,刀矛相接,怒喝不止。
兩旁的士兵在叫喊,爲他們的主將助威。
“喝!”
“殺!”
文丑,華雄兩人短短時間交手十多次,不分勝負,還在騎馬追逐大戰(zhàn)。
又十幾個回合,文丑抓到機會,以矛刺中華雄肩膀,差點將華雄挑落下馬。
華雄不敵,擋開長矛,打馬直奔軍陣。
文丑追了一陣,大喝道:“賊將聽清楚了,我乃車騎將軍座下,中郎將文丑是也!”
“中郎將威武!”
袁軍五千士兵,齊聲吶喊,士氣如虹。
“哈哈哈……”
後方的袁術(shù)見狀,仰天長笑,大聲道:“有此猛將,何愁大業(yè)不成!”
“主公威武!”
袁術(shù)身後的軍隊,先是散亂喊叫,逐漸統(tǒng)一,聲音如雷,震動雲(yún)霄。
身後的文臣武將,除了少許人外,同樣信心大振,向著袁術(shù)擡手恭賀。
袁術(shù)更是得意,握著佩劍,雙眸灼灼的望向洛陽方向,心潮澎湃,難以平靜。
袁術(shù)大敗公孫瓚,佔據(jù)了豫州,自領(lǐng)豫州牧、車騎將軍,奉天討賊。
但他沒有膨脹,反而更加冷靜,禮賢下士,從容有度,區(qū)區(qū)豫州、區(qū)區(qū)車騎將軍,不足以滿足他!
華雄敗退,收攏兵馬後撤,回頭看著袁術(shù)的軍陣方向,一臉冷意。
“得儘快回稟董公,袁術(shù)大敗公孫瓚,並非是僥倖!”華雄自語。
一天後,陳縣。
董卓笑容滿面的將李儒迎進內(nèi)堂,道:“天使所來,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李儒面色不動,觀察著董卓,待到內(nèi)堂坐定,瞥了眼對面的華雄與賈詡,漫不經(jīng)心的拿起茶杯喝茶。
董卓打量著李儒,一臉的笑呵呵。
賈詡坐在一旁,如同透明人。
華雄肩膀有傷,冷眼注視著李儒。
誰都知道,李儒是來催促董卓出兵的,說不得,還會有什麼威脅手段。
等李儒放下茶杯,董卓連忙道:“敢問天使,家母身體可好?”
李儒心中一驚,這董卓居然知道他去過董府了?
果然不容小覷!
他放棄了原本的想法,微微一笑,道:“令慈身體康健,偶爾還出門。託下官代話,請?zhí)径嗉颖V亍!?
董卓神情悵惘,片刻又道:“全賴朝廷照佑,卓不甚感激。”
李儒對於董卓的假惺惺沒有在意,轉(zhuǎn)向華雄,道:“我聽說,華中郎將爲叛將文丑所敗?”
華雄臉色難看,道:“非是不敵,大意而已。”
李儒又看向董卓,道:“那袁術(shù)陳兵譙縣,其目的不言而喻,太尉有何應對?”
董卓神情陡肅,道:“老夫打算盡起大軍,與叛軍決戰(zhàn)!”
決戰(zhàn)?
李儒根本不信,眼見董卓信誓旦旦,反而心中起了擔憂。
要是董卓再敗,豫州將全數(shù)落入袁術(shù)手中,司隸,兗州大危!
不過,李儒面不改色,故作思忖的道:“太尉決心,下官知曉了,即刻啓程,回稟朝廷。”
賈詡目中異色一閃,盯著李儒許久,道:“敢問天使,朝廷是否徵調(diào)兗、徐、荊州兵馬,共同剿賊?”
李儒瞥了他一眼,道:“袁術(shù)已派兵進攻徐州,兗州曹操整軍待發(fā),荊州刺史王睿擁兵兩萬,不日抵達汝南交界。”
賈詡聞言,與董卓對視一眼。
董卓瞬間會意,連忙道:“天使,他們可是由老夫調(diào)遣?”
李儒道:“朝廷的命令是如此,至於他們是否聽命於太尉,下官不能保證。”
大漢朝的州牧、刺史、甚至於太守,桀驁不馴的多了。
董卓愣了下,彷彿有些不知所措。
李儒對董卓的表情視若無睹,道:“太尉是否還有其他交代?沒有的話,下官即將啓程前往兗州。”
董卓慢慢坐直,笑呵呵的道:“天使一路辛苦,不妨多待一日,卓還有事情請教。”
李儒看著董卓不斷的變化自稱,神情如常,道:“朝中事務繁多,不敢多留。”
董卓又看了眼賈詡,心裡轉(zhuǎn)念,忽的沉聲道:“老夫不日親率大軍,與袁術(shù)決戰(zhàn),不滅此賊,誓不罷休!請?zhí)焓勾鸂戅D(zhuǎn)奏朝廷,董卓與叛賊,勢不兩立!”
李儒彷彿沒有聽到,站起來,擡手道:“告辭。”
“來人,送天使!”董卓大聲道。
李儒轉(zhuǎn)過身,見董卓不親自送他,心頭越冷,暗道:這董卓果真是狼子野心,目無朝廷!王公要我走一趟曹操,怕是要用曹操來威懾董卓!
待李儒一走,董卓面沉如水,看向賈詡道:“文和,你怎麼看?”
賈詡淡淡道:“驅(qū)狼吞虎之策。”
董卓點頭,雙眼兇狠一閃,道:“老夫豈會任人擺佈!”
不過轉(zhuǎn)瞬,董卓又道:“文和,聽那李儒說,袁術(shù)要進攻徐州,他得了徐州,必然實力大增,反手過來對付老夫,當是如何?”
董卓現(xiàn)在的處境,夾在了朝廷與叛軍之間。
賈詡早有對策,脫口而出道:“以拖待變。”
董卓面露好奇,道:“怎麼變?”
賈詡雙眼微微閃爍,道:“袁術(shù)一旦攻下徐州,那便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朝廷須得籠絡董公了。”
董卓好像想到了什麼,突然笑呵呵的道:“文和說的有理。那,勞煩文和動筆,寫幾份向朝廷催要錢糧的奏疏。”
“是。”賈詡微笑道。
董卓站起來,扭了扭腰,道:“這豫州天氣還是不如西涼,老夫得去歇會兒了。”
賈詡,華雄裝作沒聽到,心裡都清楚,董卓是要去後院快活了。
另一邊,李儒一直出了陳縣,這才鬆口氣,回頭望去,自語道:“此賊日後必大禍於天下!”
他一路北上,到了兗州山陽郡,卻沒見到曹操,因爲曹操又帶兵去剿匪了。
沒能見到曹操,李儒受了丁原招待,兩人相談甚歡,一夜未眠。
簡單在山陽郡巡走一番,李儒急匆匆上路,趕回洛陽。
李儒還沒到洛陽,曲義率五千兵馬,越過豫、徐二州邊界,突然殺入了彭城國。
一路上幾乎沒有遇到什麼抵擋,大軍長驅(qū)直入,直奔彭城。
曲義騎在馬上,晃晃悠悠,滿情得意。
他身旁一個親兵見狀,道:“主人此番進兵神速,彭城猝不及防,必可輕鬆拿下!而後東海、瑯琊唾手可得,主人再立奇功,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曲義瞥了他一眼,道:“拿下彭城之後,任你們快活三天!”
親兵大喜過望道:“多謝主人!”
這時,一個偵騎從不遠處跑回來,下馬單膝跪地道:“啓稟中郎將,前方是一個葫蘆谷,穿過葫蘆谷,彭城不過五十里。”
曲義神色一振,朗聲道:“天黑之前,抵達彭城,咱們在彭城過夜!”
“中郎將威武!”士兵們聞言紛紛相和。
曲義意氣風發(fā),帶著五千兵馬,走向不遠處的葫蘆谷。
速度不快不慢,鞠義騎著馬,左右四顧,看著山谷的風景,道:“此處倒是秀麗,他日得了閒暇,在這裡建一小屋,再有幾個美人,快活似神仙……”
“有人!”突然間,有個士兵大喝。
曲義猛的色變,勒住馬繩,擡頭轉(zhuǎn)頭不停的轉(zhuǎn)。
“殺!”
山谷上方爆發(fā)喊殺聲,巨石,滾木轟鳴而下。
“快撤!”曲義大喊,強行勒住馬繩掉頭。
但這是一處葫蘆谷,本就擁擠,在巨石滾木之下,一片大亂,哪裡還能走。
“活捉曲義!”
葫蘆谷的入口處,爆發(fā)了喊殺聲,明顯是伏兵出現(xiàn)。
曲義沒了得意,神情慌亂,強壓著驚慌的戰(zhàn)馬,仰頭大喝道:“是何人如此卑鄙,埋伏於我?”
他的聲音很大,在山谷裡迴盪。
“叫你死的明白!”
山谷上方,走出一個漢子,居高臨下的俯視他,道:“我乃騎都尉臧霸是也!”
曲義拼死命士兵開道,同時仰頭大喝道:“無名鼠輩,可敢一戰(zhàn)!”
臧霸拔出刀,高聲迴應道:“我會將你的頭顱懸在十丈高的旗桿之上!”
曲義眼見著開出一條道來,懶得再廢話,騎馬猛衝,道:“殺出去!”
“給我扔,全扔下去!”
臧霸眼見著曲義要跑,不停的大喝道。
山腰上的亂石如雨,不停的往下滾落。
慘叫聲不決,衝出峽谷的路也不順暢,沒走幾步便要停下,更不斷有士兵橫死當場。
曲義管不了那麼多了,拼命的往外衝,他很清楚,多耽擱一點他活下去的機率將會變小。
“給我留下曲義的人頭!”臧霸在半山腰大喝。
在葫蘆谷的入口,一千多人對曲義的大軍進行瘋狂的絞殺。
戰(zhàn)事從晌午一直打到傍晚,曲義還是衝了出來,臧霸的兵馬根本攔不住,還是讓曲義帶著殘兵給跑了。
臧霸追了三十里,不得不收兵,回頭看著五百多士兵,恨聲道:“但凡我有三千人,定將曲義人頭砍下來!”
他是緊急被陶謙任命爲騎都尉,來守彭城,匆忙之間,只招募了一千餘人。
幾乎是與此同時,廣陵郡。
紀靈的五千人,一路暢通無阻,直接將廣陵城給圍了起來。
“趙昱!”
紀靈站在城下,手持長槍,大喝道:“我已經(jīng)肅清周邊,你這裡只是孤城,缺水少糧,更無援兵!你一味頑抗,唯有死路一條!若是肯降,我保你繼續(xù)爲廣陵太守!”
廣陵太守趙昱是一個讀書人,白白淨淨,從從容容,穿著官服,站在城頭之上,長聲迴應道:“紀靈,你附賊叛逆,天理不容!我趙昱,誓死不降!”
“我看你能撐幾日!”紀靈怒喝道。
趙昱不理會,轉(zhuǎn)身回城。
紀靈心裡大恨,卻也沒有攻城。
他一面派兵四處劫掠,一邊對廣陵城進行威脅恐嚇。
三日後,眼見廣陵城毫無波動,紀靈忍不住了,下令攻城。
一連攻打兩日,廣陵城穩(wěn)如泰山,一點沒有被攻克的意思。
到了第三日,紀靈還要攻打,親兵忽然攔住他,低聲道:“中郎將,東海那邊有援兵過來了!”
紀靈一怔,道:“東海郡怎麼會有援兵?曲義沒拿下彭城嗎?”
親兵道:“末將不知。”
紀靈看著穩(wěn)如泰山的廣陵城,恨的咬牙切齒,只好下令道:“撤兵!”
城頭上的趙昱見紀靈撤兵,一直緊繃的神情慢慢放鬆。
他回頭看了眼,城裡基本上只剩下老弱病殘,能上城的,已不足一千人。
趙昱又轉(zhuǎn)頭看向北方,瑯琊郡方向,自言自語的道:“希望使君儘快平定黃巾亂匪。”
青州黃巾軍被朱儁擊潰,一部分逃入冀州、兗州、還要很多涌入了徐州。
陶謙調(diào)集了相當多的兵力,正在瑯琊郡與黃巾軍作戰(zhàn),是以廣陵郡等地兵力十分空虛。
這會兒,譙縣。
袁術(shù)命文丑收兵,冷眼看著如同潮水退去的董卓大軍。
許攸站在袁術(shù)邊上,神情怪異的道:“主公,這董卓是什麼意思?每次都弄出決戰(zhàn)的架勢,結(jié)果還沒打就撤兵了。”
楊弘同樣疑惑,道:“難道是誘敵之計,是想誘惑主公進入陳國?”
袁術(shù)神情難看,被滅族仇人這般戲耍,心裡的怒氣可想而知。
他已經(jīng)知道曲義攻打彭城事敗,自是更加惱恨——徐州拿不下了!
這時袁渙急匆匆而來,舉著一封書信,高聲道:“主公,大喜!大喜!”
袁術(shù)眉頭一皺,旋即面無表情的看向他,道:“喜從何來?”
袁渙遞過書信,道:“陳留太守張邈響應主公起兵了!”
袁術(shù)立時又驚又喜,飛快打開書信看去,果然是張邈所書,不由激動不已,道:“陳留,太好了,太好了!立即給他發(fā)信,命他與我一同夾擊董卓!”
陳留郡位屬兗州,與司隸、潁川、陳國接壤,最重要的是,陳國位於陳留與汝南的最中間!
“主公,這是天命所歸啊!”許攸跟著喜上眉梢。
其他人紛紛恭賀,有張邈背刺,董卓不敗也得敗!
袁術(shù)旋即又冷靜下來,問道:“他爲何會響應我?”
袁渙笑容更多,道:“主公,下官仔細詢問過,原來是洛陽城裡有人彈劾張邈是閹黨餘孽,張邈這是不得不反了!”
袁術(shù)頓時放下心來,躊躇滿志的看向陳縣方向,冷聲道:“我必手刃董卓老賊!”
董卓與袁家的關(guān)係可以說是錯綜複雜,董卓不是袁家嫡系,可也是袁家一路培養(yǎng)、扶持上來的,卻沒想到,到了洛陽,董卓非但沒有幫上忙,反而倒戈一擊,將袁家送入了夷族境地!
新仇舊恨涌上心頭,袁術(shù)恨不得現(xiàn)在發(fā)兵踏平陳國,手刃董卓。
“主公,還有大喜!”在袁術(shù)心潮澎湃之時,袁渙又道。
袁術(shù)看向他,帶著疑惑道:“還有大喜?何事能大過張邈附我?”
袁渙微微一笑,道:“主公,可知下邳太守是誰?”
袁術(shù)不由好笑,道:“我豈會不知?不就是……”
話音未落,瞬間色變,又變成了欣喜若狂,猛的雙手抱住袁渙,振奮無比道:“曜卿,不愧是吾之蕭何!”
徐州下邳郡太守爲張超……張邈之弟!
“峰迴路轉(zhuǎn),合該徐州爲主公所取!”
許攸飛快醒悟過來,連忙跟上道:“主公,快給曲義再撥五千人,有張超從中相助,一個月之內(nèi),徐州必爲主公所有!”
袁術(shù)重重點頭,雙眸熾熱無比,道:“子遠言之有理!滅了董卓,再得徐州,有三州之地,何愁大業(yè)不成!”
他看向洛陽城方向,想起了那個小皇帝。
你能坐得,我也坐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