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跟著那些鬼魂們,不費力氣就找到了枉生城里的縣衙,當然,那座好像北京四合院的衙門有一個很拉風的名字:巡按司。
我們擠過那些翹首以待的鬼魂們,進到巡按司里面,發現大堂的兩側已經站滿了刀出鞘、弓上弦、怒目圓睜的陰兵,欽差端坐在大堂正中的巡案后面,懷抱令旗,面寒如冰。
大堂中央,崔判官頭發散亂,跪在地上,身子蜷縮,兩眼驚恐地看著堂下那些表情激憤、對著自己指指戳戳的鬼魂們,身子抖得象秋日的寒蟬。
我們找了一個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聽那欽差如何審案。
見堂下聚集的鬼魂差不多了,欽差一拍驚堂木,說了一番諸如奉閻羅大帝的御旨來查辦不法贓官崔判官之類的套話,隨后就由欽差帶來的中軍宣布崔判官的不法事實。
對于崔判官如何欺壓鬼魂、壓制言論的那些罪證,我們并不感興趣,因為他的手段,與上面河蟹社會里那些政府大員們的手段如出一轍,已不新鮮,我們留意的,是中軍宣讀的崔判官與者陰山的大盜胡南云相互勾結、陷害善良鬼魂的事兒。
聽了一會,我們基本上搞清楚了他們之間的齷蹉勾當:那胡南云在陽世就是一混世魔王,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到了地府以后,在一步三的那些堂口老大和鬼差的庇護下,占據了偏僻的者陰山,稱霸一方,專為那些堂口老大和鬼差們清除異己,將那些可能威脅到堂口利益或是鬼差們欲除掉的鬼魂們綁架到者陰山"做掉",就是魂飛魄散。
那胡南云生性殘暴,野性難訓,又豈能任憑一步三的堂口老大及鬼差們擺布,截長補短的,也會干一些搶劫、綁架過路去奈何橋投胎的新亡鬼魂,逼使那些鬼魂們托夢給自己的陽世親人,多多燒金銀錁子及紙錢、供品到陰間,作為贖金。
在崔判官入主枉生城期間,胡南云也曾多次幫助他清理掉了那些試圖去酆都城告其御狀的鬼魂,當然,崔判官為此也支付了不少的冥幣。
這一次,胡南云之所以敢搶劫欽差,竟然是崔判官知道這個欽差剛正不阿,怕自己的丑行敗露,就事先通知胡南云截殺欽差,然后再由崔判官上奏閻羅大帝,就說是欽差離奇失蹤,其目的,就是想讓閻羅大帝另派一路欽差,好利于他通過賄賂的手段蒙混過關。
不想那欽差的陰兵端的厲害,自以為兇悍無比的者陰山大盜們一經戰斗,就被陰兵們打了個七零八落,還被生擒了四名同黨,這才泄露了天機。
欽差得知真/相,不禁勃然大怒,于是便引出了設計馬前擒下崔判官的后話。
在獲悉了胡南云的來歷以后,我們悄然退出巡按司,站在街頭,我們四個相顧無言,心里實在是太懊糟了:好不容易知道了黎叔兒被關押在者陰山,而且里這枉生城并不遠,可是,經過這一鬧,那些強盜們肯定是一把火燒了老巢,倉皇跑
路去了,至于被他們關押的包括黎叔兒在內的肉票們,極有可能已經被滅口了,折騰了半天,我們非但一無所獲,噩耗偏偏一個接著一個而來,真是太他媽鬧心了。
彷徨無計之下,我們順著街道茫然而行,不知不覺,竟然又走到了周倉老人的房子處,我們下意識地推開老人的房門,卻意外看到:室內已是人去屋空,古舊的桌面上,留有一張黃紙,上面寫有龍飛鳳舞的幾行字跡。
我們走過去,拿起黃紙,只見上面寫有四行繁體字,似為一首小詩:兩鳳兩龍兩老鴉,龍脈護國堪可夸。前途命運須多舛,重山復水/多為空。回首千載悠悠事,故園總是舊時家。書贈四小友,世途難料,磨難多多,參破情關,方能得道,珍重,珍重,清真子手書。
我們看罷這首好似讖語的詩,面面相覷,這周倉老人果然是未卜先知的神仙,已然料到我們會去而復返,便留下這首偈語來點化我們,只是這首詩晦澀難懂,兩鳳兩龍我們尚可依稀猜出是指我們四個,兩老鴉又是指的誰呢,還有,老人看來早就知道我們龍脈特工的身份,只是未予點破,特別是從這首詩的整體風格上看,似乎暗示著我們以后的道路充滿了曲折與磨難,而且還可能事事成空,包括我們那剛剛萌芽的小愛情,這未免也太悲觀、太讓人泄氣了吧!
我小心地收好這張紙,想見到黎叔兒后再請他老人家給解一解,隨后,我們望空行了一禮,算是向周倉老人致謝。
離開周倉老人的屋子,我們攔住一名鬼魂,問清了者陰山的方向后,就快步離開了依舊熱鬧非凡的枉生城。
我們出了城門向西向急速而行,不消片刻就進入了一片好似無人區的戈壁地界,只見那里到處都是嶙峋的黑色怪石,陰冷的薄霧時隱時現,使人油生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好在我們進入地府已有些日子,對于這種氣氛早已見怪不怪,穿過那片戈壁區,前面就出現了一座并不算太高的山峰,拾階而上,之間那山路兩側凌/亂地倒放著一些黑鐵的圓筒,看來應該就是冷小煙所說的汽油桶所做的火把了。
到了山頂,我們又看到了冷小煙所描述的當時懸掛黎叔兒他們的木架子,當然,山頂已然空無一人,陰風掠過,愈發顯得蒼涼詭異。
我們茫然地在山上轉了一會兒,那個山洞也進去了,里面除了一些殘留的香燭冥幣,亦未有發現。
我們失落地離開山洞,正不知道該怎么辦,我忽然感覺到自己懷里的那片銅鏡開始抖動,我掏出銅鏡,就看到鏡面里霧氣氤氳,正納悶,那團霧氣散開,一張令我倍感親切的面孔出現在鏡面里"那是我那親/親的老爹啊。
我老爹的面孔一出現在鏡面里,就迫不及待地說話了:"老兒子,你沒事兒吧?"
我鼻子一酸,強笑著答道:"爸,我沒事兒,就是還沒有找到我師傅,對了,
您趕快算一卦,看能不能測出我師傅在哪兒,我們這么瞎亂轉太耽誤工夫了。"
我老爹剛要說話,就被一個人給擠開了,旋即,皇甫介端那刻板的面孔出現在了鏡面里。
我被嚇了一跳,我們來地府是瞞著龍脈總局的,這皇甫介端是怎么知道的,還出現在我家里了?
"你們好大的膽子,誰讓你們擅自行動的,還私自潛入地府,這是嚴重違反組織紀律的,你們知道嗎,慕容雨嫣呢,身為龍脈特工,你怎么也跟著他們一起混鬧,你受訓時教官沒有教你紀律條令嗎,誒?"皇甫介端看起來十分生氣,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慕容雨嫣臉色通紅,不發一言地低頭對著鏡面,看起來很內疚。
我心有不忍,對著鏡面里的皇甫介端說道:"皇甫局長,您別責怪慕容雨嫣了,這些主意都是我想出來的,慕容雨嫣跟著來,也是怕我們出問題,想保護我們,您要是處罰的話,就沖我一個人來吧。"
"你……"一見我充大個裝好漢,皇甫介端更生氣了,從鏡子里伸手一指我,"你還以為自己只是個普通警察嗎,別忘了,你已經宣誓加入了龍脈特工,竟然做事還這么輕率,完全沒有大局觀念,看來,黎仕其真實看錯了你們,你們就是一群糊不上墻的爛泥!"
見皇甫介端這么說,我和胖子,還有冷小煙就感覺一股怒氣直沖頂門,自入地府以來所擠壓的怒氣、憤懣、焦慮再也無法控制,一股腦的傾瀉/了出來。
我冷笑著看向鏡面里的皇甫介端:"皇甫大局長,您大概是在辦公室里坐久了,說起話來總是振振有詞,可是,你想過那些曾經為龍脈總局沖鋒陷陣,乃至無怨無悔地獻出自己的生命的特工們死后的悲慘遭遇呢,你知道黎叔兒現在在地府里所受到的非人的折磨嗎,你沒有想過,你也不會去想,他們沒有了利用價值,你當然不會再把他們放在心上,正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就是你們這些官員的價值觀吧,呵呵"
我喘了一口氣,平息了一下激動的情緒,不顧慕容雨嫣向我投來的驚詫的眼神,繼續說道:"黎叔兒死了,他對你或許沒有了價值了,但是,我們不能忘了他,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們就算是賠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將他救出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這里被那些惡鬼折磨、侮辱,可能在你看來,我們的行為很愚蠢,可我們認為值得,這,大概就是我們與你們的做人的差別!"
胖子和冷小煙在一旁開始鼓掌,成心惡心已經被氣得臉色發綠的皇甫介端,慕容雨嫣使勁打了胖子和冷小煙一下,不讓他們倆跟著起哄架秧子。
皇甫介端對著我怒目而視,我毫不畏懼地迎視著他的眼睛,片刻,皇甫介端一聲嘆息:"你們吶,你們吶,你們師傅為你們遭這么大的罪,真是不值得,你們就是上不得臺面的狗肉,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