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龍和李國志首先簡要匯報了一下現(xiàn)場勘查的情況，因為在現(xiàn)場提取到的毛發(fā)等檢材還在化驗之中，他們除了對于現(xiàn)場的一些基礎(chǔ)性分析之外，也沒有新的見解。

副局長張航在聽取案情匯報的過程中，一連接了兩個電話，似乎有什么著急的事兒，見周文龍和李國志沒什么說的了，就看向黎叔兒：“老黎，你有啥見解，擺一擺嘛?！?

黎叔兒一嘬牙花子：“案件現(xiàn)在匯集上來的線索太少，咱們又不是陰陽先生，能掐會算的，這得需要捋著徐燕的社會關(guān)系去摸排，看能撈上點兒啥線索。我覺得，就目前來看，一是要再次對現(xiàn)場進行勘查，確定徐燕的第一死亡地點是哪兒，是臥室，還是其他地方；二是要走訪鄰居，調(diào)取小區(qū)監(jiān)控錄像，看徐燕最后一次出現(xiàn)在小區(qū)是什么時候，身邊有無可疑人員；三是抓緊對現(xiàn)場提取的檢材做鑒定，看那些毛發(fā)能不能牽出與案件關(guān)聯(lián)的第三方。還有，那個報案的小保姆要抓緊再取個材料，看看最近徐燕都和誰接觸，這或許是個突破口。”

黎叔兒侃侃而談，喧賓奪主，張航、周文龍、李國志幾個倒成了路人甲，就在那抽著煙聽著，跟小學(xué)生似的。

“嗯，摸排的任務(wù)就請周局、李隊兒受累吧，我們?nèi)齻€想去付景林的礦井去走訪一下，看看他們夫妻感情啥的咋樣?！崩枋鍍嚎粗芪凝埡屠顕荆捳f得客氣，卻不容置疑。

說完了，黎叔兒掐滅煙蒂，看看副局長張航：“沒事兒了吧，那我們就走了啊?！?

見黎叔兒起身瀟灑地轉(zhuǎn)身就走，我和胖子也跟著站了起來，同時暗自一豎大拇指：這老頭兒，真牛逼，把誰也不放在眼里啊這是。

我臨出會議室門時，聽見張航呵呵一笑：“你們瞅我干啥，老黎不是已經(jīng)安排完了嗎，那就撒愣地辦吧，走走，趕緊都走?！?

很多時候，作為領(lǐng)導(dǎo)，不禁要有容人的雅量，還要懂得放權(quán)，要敢于讓下屬去自主地發(fā)揮其特長，顯然，張航就屬于這樣知人善任的領(lǐng)導(dǎo)，能攤上這樣的領(lǐng)導(dǎo)，倒是我

和胖子的福分啊。

胡思亂想著，我跟著黎叔兒和胖子出了市局的大樓，進進出出的警察看到黎叔兒，有叫師傅的，有叫叔兒的，還有叫二大爺?shù)模珶o一例外的，就是對黎叔兒透出一股真情實意的熱絡(luò)。

“叔兒，您這是桃李滿天下啊，我們倆跟著您學(xué)習，三生有幸啊?！迸肿硬皇r機地恭維起了黎叔兒。

“屁，還三生有幸，你知道你姓啥不，扯犢子！”黎叔兒瞥了胖子一眼，壓根不領(lǐng)情。

上了車，胖子一掛檔，那輛起亞警車一拱，剛要踩油門，坐在副駕駛上的黎叔兒伸手一比劃：“走，去市醫(yī)院那的六道街。”

到了市醫(yī)院附近，黎叔兒并沒有去醫(yī)院，而是讓胖子將車停在了一處藏在街角不顯眼的地方的小趴趴房前，寒酸的門臉上掛著塊倒了一半的黑色牌子，上書四個白字：恒記壽衣店。

“哼唧壽衣店，這名字霸氣啊，呵呵”胖子瞄了一眼那塊一泡尿都能澆倒的、岌岌可危的牌子，樂了。

“你們在車里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崩枋鍍簢诟懒宋覀儌z一句，就下車進到了那間壽衣店里。

“黎叔兒去壽衣店干啥，家里有啥事兒啦？”胖子回頭看著我，吃吃竊笑。

“閉上你的烏鴉嘴，讓黎叔兒聽到非廢了你不可?！蔽铱戳艘谎壅f話不走腦子的胖子，靠在坐背上閉目養(yǎng)神。

不一會兒，聽見一聲鈴鐺響，我睜開眼，看見黎叔兒從壽衣店里出來了，身后，一個面色慘白、好像終日不見陽光的瘦弱青年送他出來，那青年頭發(fā)很長，遮住了一半的臉，但依稀可以看出是個眉清目秀的翩翩花美男，只是面色太過青白，讓人隱隱感到有一絲鬼氣。不舒服。

上了車，黎叔兒下意識地摸了摸鼓鼓囊囊的夾克衫，看了胖子一眼：“走吧，去礦井?！?

“您認識道嗎，我可沒去過付景林的礦井?！迸肿有χ鴨柪枋鍍骸?

“我去過，那次要不是我?guī)е鼐牸皶r趕到，就出大事兒了，不過看那付景林看我的眼神，他似乎已經(jīng)把我忘了，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呵呵”黎叔兒意味深長地一笑，隨口念出幾句詩句。

我詫異地看了一眼黎叔兒，他剛才念的那四句詩出自白居易的《琵琶行》，意思是商人只顧謀利,而完全不理解琵琶女內(nèi)心的需求,經(jīng)常動不動就讓琵琶女獨守空房。

而黎叔兒隱喻的商人，無疑指的就是付景林了，難道，黎叔兒是懷疑徐燕的死與付景林有著某種關(guān)系？

“干咱們這行，需要的是大膽假設(shè)，小心求證，在案子未破之前，任何人都可能是有罪的?！崩枋鍍簺]回頭，卻好似已經(jīng)看穿了我的心思，自言自語道。

車內(nèi)一時陷入寂靜之中，但我和胖子并不是對黎叔兒的話不敢茍同，而是心悅誠服，很多時候，這些老偵查員們用時間、甚至是用鮮血積累下來的經(jīng)驗，遠比我們書本上學(xué)來的東西要實用的多，也管用的多。

警車駛出市區(qū)，道路兩邊人家越來越稀少，漸漸的，就只剩了廣袤的麥地、油菜地。又走了一段路，麥地、油菜地也消失了，道路兩邊，全是高大的樺樹、松樹混交林，層層疊疊，連陽光都遮蔽住了，車子行駛在由一個個交織在一起的樹冠組成的“遮陽傘”下，斑駁的陽光從樹葉的間隙處投射到車窗上，我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出現(xiàn)了支離破碎的陰影，再加上一股股涼氣撲面而來，那種感覺不是愜意，而是詭異。

“叔兒，你領(lǐng)得這是啥道啊，咋跟有土匪出沒的亂葬崗似的呢？”胖子望著昏昏欲睡的黎叔兒，一齜牙，問道。

“小子，你還真蒙對了，這里在**時，真是刑場，那時候，公社就有權(quán)決定槍斃誰，光67年到68年，這里就斃了上千口子的人，血滲到土里，草長得都黑綠黑綠的，唉?！?

黎叔兒嘆了口氣，不再往下說，似乎沉浸在了那個血腥年代的黑色回憶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