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灑清輝,樹影婆娑。
婚房門窗緊閉,與外界隔絕,靜默無聲。
紅燭搖曳,明滅的光亮映著兩道身形,透過窗紙影射而出。
窗沿下,鬼祟蹲聽的身影將耳朵貼在墻根,卻仍舊不聞微聲,不覺間貼的更緊,屁股隨之撅起。
屋內,正處于短暫安靜中。
百里茗素眼簾輕眨,烏長睫毛上下扇動,黛眉時而不易察覺的微蹙,仿佛陷入某種思考。
如此神情,將她那沁人心脾的美態淋漓盡致的展現,不可方物。
自韓復話音落下剎那,她便是這副模樣,至此已有七八個呼吸。
韓復輕旋酒杯,略微沉吟,開始打量著此刻的百里茗素,不加掩飾,堂堂正正。
百里茗素注意到了韓復的目光。
清澈平靜,沒有一絲侵略性,仿佛是在欣賞某處風景,或是一幅名畫。
她微感詫異,暗自贊嘆韓復好心境,如此場景仍能持心守性,當屬不易。
若是換作他人,怕是早已迫不及待的合巹洞房了吧...這般想著,對于韓復的目光她不作表示。
莫說如此,哪怕韓復眼神露骨,她除卻心中不悅,也無話可說。
畢竟二人已然成婚,韓復何種眼神、甚至要求立刻洞房,都不過分。
但...百里茗素心中暗嘆,有些不甘。
終于,沉靜結束,百里茗素眼簾收起,雙眸澄澈,朱唇輕啟:“與秦家聯姻,也非我本意,但不得不為之。”
此話一出,算是變相承認了擂臺內幕。
當然,這內幕也不需掩飾,但凡有心之人,誰會看不透徹?
只不過都是閉口不言,心照不宣罷了。
韓復微微一笑,已是察覺這位新婚妻子的某種心思,但也不敢確定,沉吟須臾,說道:“誰知我的出現,破壞了你的謀劃。”
百里茗素灑然一笑,道:“人算不如天算,事已至此,沒什么好說的。”
雖是笑了,可言語間透著絲絲無奈。
“你當如何?”韓復問道。
有些莫名其妙,但百里茗素聽得懂。
她又笑了,與之前不同。
灑脫坦蕩,似三月春光,比身畔紅燭明媚萬分。
百里茗素沒有回答,而是抬起執杯右臂,送到韓復面前。
紅袖輕滑,一截素藕玉臂浮現而出,瑩潤細膩,如臉蛋肌膚那般吹彈可破。
“合巹吧,夫君。”
干脆利落,這聲夫君叫的極其自然,不見女兒家該有的羞態。
當然,若是細細看去,就會發現百里茗素臉頰上淺淺的暈紅。
她雖多智近妖,但終究還是女兒家。
哪怕不如平常女兒家那般,在此情此景羞的滿臉通紅,不知言語。
可微羞終究難免,只是無法影響思維,不似瓶兒那樣捂著臉跑開。
韓復也不拖沓,拿著酒杯繞過百里茗素的執杯右臂。
雙臂相交,頓成合巹之勢。
所謂合巹,便是前世二十一世紀的交杯酒。、
此乃前世古代流傳下來的習俗,也稱合巹,此方世界倒是一般無二。
各自將杯送至嘴邊,旋即一飲而盡。
抽回手臂,放下酒杯,這套動作下來,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二人又彼此凝視,眼中卻無新婚夫妻的含情脈脈。
合巹酒成,接下來,只剩激動人心、血脈噴張的洞房了。
但百里茗素不想就此認命,哪怕她與韓復已有夫妻之名。
可對于這位半路殺出,破壞自己整盤謀劃,從未耳聞過的寒門夫君,雖說不上討厭,但也絕無喜歡。
哪怕韓復所展現的詩才足以逆天,碾壓天下文人。
于百里茗素而言,會做詩詞不過小道耳,與她心中期望的良人相差甚遠。
“你今晚,可否...”
“忙了一天,我也倦了。”韓復將其話語打斷,轉身走向房門,說道:“晚安,夫人。”
百里茗素頓時錯愕,問道:“夫君是要回去睡?”
韓復停步回頭,笑道:“夫人希望我留下洞房?”
怎么可能...百里茗素剛才還未說完的話,便是希望韓復回自己的小院與她分開睡。
因此,哪怕她平日里一直智珠在握、處事不驚,在適才開口之時,心中也有一些忐忑。
畢竟二人已成夫妻,新婚之日不僅拒絕洞房,還分房分床,屬實有些過分。
只是她沒想到,韓復如此干脆。
見此,百里茗素暗自松了口氣,也生出一絲對韓復的異樣感官。
微微搖頭,表示她的拒絕,嘴角則是露出一絲比之前還要明媚三分的笑意,輕聲道:“晚安,夫君。”
晚安一詞,百里茗素初次接觸,倍感新鮮。
再結合此情此景,也增添幾分趣意。
她的心境,也因此輕快許多。
韓復聳了聳肩,剛走到門前,百里茗素的話語又從身后傳來。
“夫君,可曾想過陛下的用意?”
“我只是一個贅婿。”韓復回頭,打趣笑道:“對贅婿而言,吃飽穿好便已足夠,至于陛下是何用意,想與不想,有何區別?”
“夫君雖為贅婿,但我從未輕看。你我已是夫妻,此生便再無二人,還請夫君莫要多想。”百里茗素正色道。
“話雖如此,可你今夜卻不想同房。”韓復笑著說道。
百里茗素也笑,道:“過于倉促,一時難以接受,夫君勿怪。”
二人相視須臾,百里茗素眼神清澈,似敞開心扉。
韓復輕笑,遂分開。
“咯吱...”房門打開,韓復跨步而出,說道:“早些休息吧。”
“不行...”百里明達的聲音自窗邊響起,斷然說道:“新婚之夜分房而眠,成何體統。妹夫你快回房,今夜就與茗素洞房。你們已是夫妻,哪怕茗素不愿,你強行洞房也是占理,莫學姑娘家家畏手畏腳。”
百里茗素看到,一道身影自窗沿下冒出,迅速拔高,隨后跑向韓復。
她面色微沉,心有不悅。
新婚之際,親哥來聽墻角,簡直荒謬...
而且還向著妹夫說話,而非她這個親妹妹。
她霍然起身,走向門口。
突如其來的喝聲使得韓復心中一驚,待百里明達微胖的身影竄到身旁,才稍稍平復。
聽親妹妹的墻角...韓復無力吐槽,不知說什么好。
正常人,絕對干不出這事。
“妹夫,趕緊進去,今夜就洞房,這事我站你這邊,別怕...”百里明達不由分說,推搡著韓復往屋里去。
“百里明達,給我進來。”百里茗素走到近前,口中輕詫。
此刻,心中有怒的她,已是直呼其名。
百里明達不甚在意,拉著韓復道:“妹夫走,我陪你進去,待我好好教訓教訓茗素,你二人再洞房。來啊...這事咱占理,你怕啥...”
韓復頗為無語,掙開百里明達,說道:“哥哥與茗素說吧,我真的累了。”
說罷,轉身離開,腳步比平時快了些許。
此刻,莫說百里茗素不想與他洞房,行夫妻之事。
就算她忽然改變主意,韓復也沒了念想。
試想一下,新婚夫妻洞房之時,親舅哥在外貓墻角,聽著親妹咿咿呀呀...有夠別扭的。
至于韓復為何一開始便應了百里茗素的要求,其實也很簡單。
他不想多生枝節。
此方世界與前世二十一世紀不同。
既已成婚,哪怕女子不愿,男子強行發生關系也并不違犯律法,若是傳了出去,世人還會指責女方無德。
這也是百里茗素一直忐忑的原因,倘若韓復執意洞房,她無可反抗,只能應從。
可若是那樣,百里茗素心中就會留下間隙,且難以愈合。
此事對于一心大業的韓復而言,得不償失。
每一個細節,都是成敗的關鍵,可能因此功敗垂成、萬劫不復。
韓復不得不謹慎對待,慎重考慮。
來日方長,不可因一時急色而丟了分寸。
韓復心中自有一桿秤,去分析每一件事情的利弊得失。
“妹夫,妹夫你...”百里明達急呼,意欲追趕回來,卻被妹妹拉住,且強行拽進房間。
事已至此,再無回轉余地,百里明達痛心疾首,看著妹妹,恨其不爭的道:“妹妹,你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