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下邳
“主公~”州牧府中,糜芳一身狼狽的跪倒在陶謙身前,嘶啞道:“東海、瑯邪被破,太史慈兵出泰山,占據(jù)了整個泰山郡,如今我徐州以北,盡被曹操與太史慈瓜分。”
“噗~”
陶謙聞言,一口逆血噴出,雙目變得通紅,厲聲道:“太史慈,不當人子!!”
雖說泰山郡名義上歸屬徐州,但一直以來,卻始終處于半中立狀態(tài),若是曹操拿了泰山,陶謙不會如此生氣,但太史慈本該是盟友,卻在此時不但未幫他牽制曹操,反而在這種時候落井下石。
這感覺就好像現(xiàn)實中自己與旁人爭執(zhí),好友不但不幫助自己,反而幫著對方聲討自己,那感覺,絕對比敵人還討厭,此時的陶謙,就是這種感覺。
雖說跟太史慈之前一次合作生出些齷齪,但雙方畢竟是盟友,如今他在曹操的打壓下本來已經(jīng)勢窮力孤,這個時候,太史慈再來插上一手,也難怪陶謙會被氣到吐血。
“主公!”幾名幕僚見狀,連忙上前幫陶謙順氣,陶謙面色萎頓,身體自今年開始,本就已經(jīng)不大好,此時再被氣急吐血,讓本就不怎么好的身體更加雪上加霜。
好不容易順過氣來,卻覺一陣頭暈眼花,陶謙咬牙道:“曹操大軍,現(xiàn)在何處?”
“回主公,曹操在攻占瑯邪之后,似乎于太史慈達成了協(xié)議,太史慈收兵回了青州,曹操率領大軍南下,如今距離下邳,已經(jīng)不足兩百里。”糜竺猶豫片刻后道:“聽說袁紹南下,屯兵高堂,太史慈不得不回兵與袁紹對峙,否則的話,若太史慈屯駐泰山,到時可以幫我軍牽制曹操一二。”
陶謙聞言,默默地閉上了眼睛,這一瞬間,他仿佛蒼老了十歲,良久才睜開眼睛,無力的揮了揮手:“諸位且先退下吧。”
眾人對視一眼,默默告退。
“伯潁!”看著眾人離開,只剩下自己兩個兒子,陶謙嘆了口氣,出聲道。
“兒在!”陶應上前一步,躬身道。
“去請陸先生來。”陶謙疲憊道。
“喏!”陶應應了一聲,轉(zhuǎn)身離去。
“商兒,扶我回房。”陶謙虛弱的道。
陸先生并非陶謙幕僚,而是下邳一帶有名的醫(yī)師,一直以來,都是由他來為陶謙調(diào)理身體。
很快,在陶應的帶領下,陸先生進入陶謙房中,兩人本想留下來,卻被陶謙命令留在門外。
“陸先生,我這身體,還可以支撐多久?”號脈過后,陶謙看向陸先生,淡淡的問道。
陸先生聞言,沉默不語。
陶謙看出了他的擔憂,笑道:“放心,老夫的身體自己知道,先生只管說,無論如何,都不會怪罪于你。”
陸先生苦笑道:“使君若是能夠潛心靜養(yǎng),或可支撐一年。”
潛心靜養(yǎng)?
陶謙聞言苦澀一笑,以如今局勢,曹操隨時可能攻入下邳,讓他如何靜養(yǎng)?搖了搖頭,看相陸先生道:“若不能靜養(yǎng),我可支撐多久?”
陸先生沉吟片刻后道:“三月。”
這是最長的時間,若是遇上大怒或大悲,可能連三月都支撐不到。
“三月嗎?”陶謙有些失神的靠在床榻之上,擺了擺手,示意陸先生退下。
沒想到自己的生命,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走到盡頭。
不甘、難過、不舍、后悔的情緒不斷縈繞在心頭,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去招惹那曹操,曹操是否能夠占據(jù)揚州,與自己何干,誰能想到,當時兵微將寡的曹操,竟然在短短數(shù)年之內(nèi),便已經(jīng)有了凌駕于自己的實力。
自己一死,無論是陶應還是陶商,都絕無抗拒曹操的能力,一旦曹操兵入下邳,便是他陶家斷子絕孫之日,這是陶謙絕不容許的事情。
必須好好謀劃一番,不為這徐州,只為陶氏一脈能夠存活下去。
“伯潁!”良久,陶謙對著門外喊道。
“父親有何吩咐?”陶應推門而入,躬身問道。
“去請漢瑜先生前來。”陶謙深吸了一口氣道。
漢瑜,乃陳珪表字,陳家一門乃徐州大族,無論人脈還是影響力,哪怕是陶謙也沒辦法相比,以陳家的本事,當可保陶氏一門不滅。
不久,陳珪在陶應的帶領下,來到了陶謙的書房,陳珪不同于陸先生,兩人雖然名為主從,但禮數(shù)上絕不能怠慢,陶謙拖著病體來到書房。
“見過陶公!”陳珪對著陶謙拱了拱手,并未下拜。
“漢瑜,你我多年交情,不必如此多禮。”陶謙有些氣喘的坐在椅子上,微笑道。
“陶公既然身體有恙,當多多休息,不可太過操勞才是。”陳珪看著陶謙那虛弱的樣子,皺眉道。
“吾之身體,吾自然知曉,漢瑜不必擔心。”陶謙笑著擺了擺手,示意陳珪坐下。
“不知陶公有何要事?”陳珪沒有再勸,坐在了陶謙的對面,詢問道。
“確實有些事情,需要漢瑜幫我。”陶謙喘息一聲,看相陳珪道:“我遇將徐州,托付于漢瑜,望漢瑜看在這徐州數(shù)十萬黎民的份上,擔任這徐州牧。”
“這如何使得?”陳珪一怔,卻是皺眉站起來:“兩位公子尚在,珪何德何能擔任此任!?”
陳珪可不是白癡,陶謙選擇這個時候?qū)⒅菽林煌懈叮渲械脑颍偾宄贿^,這哪是托付,這是甩鍋啊!
“漢瑜,你我相交多年,我知你所慮何事。”陶謙擺了擺手,示意陳珪坐下,陳珪不同于劉備,歷史上劉備奔波半身,無一立足之地,哪怕知道是坑,也擋不住徐州牧的誘惑,而陳珪作為徐州大族,便是曹操最終占據(jù)了徐州,也不能拿陳家怎樣,反倒是如今接手了徐州,就等于跟曹操徹底決裂,以曹操如今的聲勢,陳珪可不覺得自己是曹操的對手。
陶謙自然也想到了這點,苦笑道:“若徐州太平,無曹操之事,犬子或可勝任,但徐州如今存亡之秋,犬子卻無力挽狂瀾之力,我知漢瑜不欲與曹操為敵,只要漢瑜答應此事,曹操大軍來時,我會出城,在曹操面前自刎謝罪,將昔日恩怨一肩擔下,只求漢瑜兄能保我陶氏一門不絕!”
“這……”陳珪聞言,眼中閃過一抹思索的神色,曹操一直以來,能夠勢如破竹,就是占了一個大義,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只要陶謙坐在這徐州牧之位上一日,曹操都有足夠的理由來攻打曹操。
但陶謙若在三軍面前,自刎謝罪,父仇得報,曹操也再無理由來攻打徐州,甚至反倒是新任的徐州牧,只要有實力,就有充足的借口收復瑯邪、彭城、東海等地,以陳家在徐州的影響力,哪怕是東海、瑯邪、彭城已經(jīng)入了曹操麾下,他也未必不能想辦法收回來。
一州之牧,若能得之,對陳家來說,誘惑不小。
沉吟良久之后,陳珪仍舊搖了搖頭:“此乃大事,珪當仔細思索,無法立刻答復,忘陶公恕罪。”
說完,也不等陶謙說話,徑直起身告辭。
看著陳珪離開的背影,陶謙并未阻攔,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沒有接受,卻也并未拒絕,他已經(jīng)大概能夠猜到陳珪的意思,這個徐州牧,他要名正言順的來當,只是作為自己來說,陶家的面子、里子,經(jīng)此一事,算是徹底丟光了。
次日一早,曹操大軍已至下邳百里之外,陶謙召集徐州文武,決意以州牧之位相讓于陳珪。
陳珪再三推辭,拒不肯受,最終此事在眾人的勸諫下,不了了之。
“父親,這徐州是您一手打下的江山,為何要讓于外人!”當夜,陶商憤憤不平的沖到陶謙書房,大聲道。
“我將州牧之位傳于你,你能守幾日?”陶謙沒有回答,只是反問道:“若你能守徐州,這州牧之位,為父立刻傳于你如何?”
“這……”陶商聞言,不禁默然,曹軍聲勢,他自然知道,若讓他當州牧,恐怕不用一日,便要敗亡了。
“可是為何要托于陳家?”陶應皺眉道,他們于糜竺關系親近,就算要傳于旁人,也該糜竺才對。
“除陳家之外,無人能守住徐州,更無人能夠保我陶氏一脈。”陶謙嘆了口氣,搖頭道。
糜家乃商賈之家,雖有敵國之財富,卻無足夠的名望,在這種時候,有錢也比不上名聲來的要緊,放眼徐州,也只有陳家能夠接手這爛攤子。
陶商與陶應聞言不僅默然,不再言語。
第三日清晨,曹軍已至下邳三十里外,徐州危如累卵,陶謙再度召集文武,這一次,直接給陳珪跪下,請求陳珪接受徐州牧之位,徐州文武,此時也開始有不少人勸陳珪接受徐州牧。
陳珪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伸手扶起陶謙道:“陶公何必如此?既然得陶公垂青,珪不敢推辭。”
說著,自陶謙手中接過徐州牧的官印。
“主公,曹軍正在城外叫陣!”一名將官沖進來,對著陶謙道。
“走!今日,老夫便要與曹操做個了斷!”陶謙臉上沒有任何驚慌的神色,與陳珪點點頭后,帶著眾將朝著城墻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