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隴縣。
馬超有些煩躁的將手中的竹箋給扔出去,在房間里來回走動,龐德坐在一旁,眉頭輕鎖。
“德叔,你說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半晌,馬超終于有些承受不住這份難言的沉悶,扭頭看向龐德道。
現在,幾乎整個西涼都在傳朝廷欲殺馬騰的事情,聽起來很荒謬,但那坊間傳言,卻說得有板有眼,甚至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說長安那邊也在說這件事情。
謠言本就是這樣,一人說,不信,兩人說也不信,但說的人越來越多,這心里面再不愿意相信,也會不自覺的被這些謠言所左右,當周圍所有人都在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就算有馬騰臨走時留下來的話,馬超還是忍不住心生了疑惑。
“少將軍只需記住主公臨走前的囑托,其余的事情,未到水落石出之時,莫要輕動。”龐德站起來,看著馬超沉聲道。
“你說……會不會是韓遂那老狗造謠?”馬超看著龐德,毫不掩飾對于韓遂的厭惡。
“或許吧。”龐德點了點頭,心中卻不太相信那韓遂能將手伸到長安去,如今的長安可不是往昔,莫說韓遂,天下任何一路諸侯,恐怕都沒這個能力,不過這個時候,為了穩住馬超的情緒,這個鍋,還是讓韓遂去背吧。
“這該死的老賊!”馬超眼中閃過一抹冷厲之色,或許本就認定了是韓遂在背后搗鬼,此刻卻是將一腔怒氣都落在了韓遂身上,正要張口,卻被龐德打斷。
“情況未明,我等也無證據,韓遂怎么說也是金城太守,師出無名,不可貿然相攻。”龐德肅容道。
在這風浪端口跟韓遂開戰,反而會陷自身于不利,而且馬騰那邊,究竟是什么情況,誰也說不準,不動韓遂,也算給馬騰留條退路,這件事龐德看的很清,只要朝廷一天未能真的掌控西涼,馬騰便一日無憂,這個時候若跟韓遂反目,那馬騰反而危險了。
“那現在怎么辦?”馬超煩躁道。
“處理內政,勤練兵馬。”龐德閉目思索道。
“現在哪里有這個心思?”馬超搖了搖頭。
“報~”門外一名親衛匆匆進來,躬身道:“少將軍,魯松回來了。”
“快,讓他進來!”馬超和龐德目光同時一亮,這魯松,可是馬騰身邊的親信,不但武藝高,而且對馬家絕對忠誠。
“少將軍,龐將軍!”不一會兒,魯松進來,不等二人詢問,噗嗵一聲跪倒在地,生生的將腦袋埋在地上,不敢去看兩人的目光。
“怎么了?”看到魯松這般作態,再看他一身狼狽,身上的皮甲有幾處裂口,能夠看到里面已經結痂的傷口,看上去分外猙獰,本是鐵錚錚的一條漢子,此刻竟然哭出聲來。
魯松此刻是真哭了,在踏入大廳的那一刻,他已經沒辦法回頭了,背叛所帶來的愧疚,對妻兒的擔憂,還有前途的茫然,諸般情緒自出了長安之后,就一直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壓在他的心頭,此刻一下自爆發出來,那哭聲,便是馬超和龐德聽得也有些心酸。
“究竟發生了何事?給我說!”馬超此刻卻顧不得其他,一把拎起魯松的領口,幾乎是咆哮起來。
“主……主公,還有公子為奸人所害,此刻……已經……”話未說完,卻是已經泣不成聲。
“噗嗵~”馬超手一松,魯松跌倒在地上,馬超本人卻是怔怔的站在原地,不可思議的看向一旁同樣難以置信的龐德。
龐德終究要冷靜幾分,震驚過后,看向魯松,沉聲道:“究竟發生了何事?且細細道來。”
“回將軍……”魯松哽咽了幾聲,此刻心里那道坎已經被徹底攻破,說起話來,也順了許多,斷斷續續的道:“卑職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這些天,長安城一直在傳主公意圖謀反之事,二公子在講武堂也頗受排斥,然后就在五天前,突然有人帶著二公子的尸體回來,然后將軍府便被一大群虎賁衛給圍住,要拿主公,滿門上下,也盡皆下獄,卑職當時躲進了地窖,才幸免于難,待他們離開后,才悄悄喬裝,準備出城,誰知隔天一早,主公還有滿門上下,皆被斬首于城外,有人要追捕卑職,卑職躲進了山里才逃過一劫。”
龐德一時間,有些懵了,另一邊,馬超卻是暴怒起來。
“北宮離!”
“在!”門外,被馬超收做親衛將領的北宮離進來,洪聲道。
“點齊兵馬,準備出征!”馬超咆哮道:“我要血洗長安,祭我父親在天之靈!”
“少將軍不可!”龐德總算反應過來,連忙出聲阻止。
“還不快去!”若是平日里,龐德的話或許還有些用,但如今,聽聞父親慘死,兄弟無故被人殺害,暴怒之下的馬超,卻是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喏!”北宮離卻是認了馬超為主,只聽馬超一人之言,聞言不再理會龐德,大步離去。
“唉~”龐德見狀,不由苦嘆。
“德叔!”馬超雙眼已經布滿了血絲,此刻看向龐德,猩紅的目光里,帶著往日所不曾有的冷漠:“父親待你親如兄弟,我也一直敬重于你,如今父親罹難,你卻要阻止我為父親復仇嗎?”
“非是阻止。”龐德看著馬超的表情,知道縱使這其中有疑點,他也聽不進去,只得苦笑道:“若真有人要謀害馬家,豈能不防備我等,此時貿然興兵,反而會為其所趁。”
“那要如何?難不成,這仇就不報了?”馬超怒道。
“非是不報。”龐德想了想道:“但師出需有名,少將軍當先確定名分。”
“為父報仇,難道不夠?”馬超冷聲道。
“當然不夠,此番公子要攻打長安,就是要攻打天子,無論多大的理由,都是以下犯上。”龐德揉著太陽穴,思索道:“所以,我們要想一個由頭,不能讓人說我們以下犯上。”
“那該怎么做!?”馬超怒氣難平,沉聲道。
“主公為奸人所害,但這奸人卻絕不能是天子,我等便以清君側,為忠臣報仇為由,出隴關,直取關中。”龐德思索道,這算是老套路了,龐德雖非謀士,卻也看得出來。
“何必如此麻煩,那小皇帝,未必存了什么好心!”馬超冷哼一聲道。
“這是臣節,天子縱有不是,為人臣者,也不能以下犯上!否則便是給了天下諸侯借口,到時候,就算我們拿下了整個關中,也將面臨天下諸侯的討伐。”龐德沉思道:“不如效仿那董卓,攜天子而令諸侯!”
武將畢竟是武將,若是真的謀臣在這里,定不會說出攜天子而令諸侯,而是清君側,奉天子以令諸侯,雖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其中的含義,卻差之千里,不過就一武將而言,能想到這里,已經不錯了。
“好,今日,我便做那董卓未做完的事情。”馬超發狠道。
“除此之外,我軍兵馬不足兩萬,當征召各部羌民參戰,以壯聲威,此外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龐德來回踱步道:“以我軍如今所屯之糧草,怕是不夠。”
“那便搶來些,那些羌人,受我馬家庇佑多時,此刻自當向他們討要!”馬超冷哼一聲道。
“不可!”龐德連忙搖頭道:“如此做法,只會招來羌人反彈,甚至反抗。”
“他們敢!”馬超冷哼一聲,一拍桌案,森然道。
“為何不敢?”龐德搖了搖頭,沉聲道:“羌人反復,說到底,都是為了糧食,雖然得我們庇佑,但這些年來,羌人年年繳稅,本就繁重,況且此番我等是有求于羌人,不但不許以重利,反而橫加剝削,便是他們畏于少將軍的威勢,怕是也不會甘心為我驅策,關鍵時候,反而會壞了大事。”
“不若向那韋康借糧。”馬超森然道:“他乃西涼刺史,此番也正好逼他表態。”
馬騰、韓遂雖是西涼軍閥,西涼也是以二人為尊,但論官職來說,刺史之位,卻是韋康,只是被兩人架空了權利,沒有多少兵權而已。
“這……”龐德點點頭道:“也好,可先休書于他,邀他共謀大事,若他不愿,便強攻于他。”
“這法子不錯。”馬超點點頭。
“此外,只我一支,怕是力有未逮,那河東白波,昔日也曾惡了天子,可邀請他一同出戰。”
“好,這便派人去說。”馬超再度點頭,心中的怒火隨著龐德的話,也平穩了一些,仇恨當然不可能消除,但腦子里,卻冷靜了許多。
“不過此事當速戰速決,否則屯于河套的徐晃、皇甫嵩可不會袖手旁觀。”龐德沉聲道。
“這是自然。”馬超狠狠地點了點頭,他現在恨不得飛去長安,將那幫仇人一個個血洗過去,兵貴神速的道理,根本無需贅言。
“報~”就在兩人商討之際,一名親衛沖進來,插手道:“少將軍,有韓遂帳下成公英求見。”
“不見!”馬超本就心煩,此刻聽到韓遂的使者過來,哪有心思跟他廢話。
“等等。”龐德卻是心中一動,看向親衛道:“讓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