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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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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人都是一驚。同時看向那個周大夫,那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辯解道:“老夫已經看過了,只是外傷而已,沒有傷及臟腑經脈。”

話未說完,南郭宏已經二話不說的吼道:“滾!全都給我出去,不準進來。”屋里端著水盆的幾個下人嚇的不知所措的看著蕭暮之,蕭暮之干澀的開口,道:“你們都先出去。”

“大哥……”蕭暮然擔憂的開口還想說什么,蕭暮之已經搖了搖頭阻止了他。南郭宏轉過頭,看著蕭暮之,臉色鐵青而扭曲,咬牙道:“你還站在這里干什么……沒聽見我說全部滾出去嗎!”

蕭暮然驀的大喝,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大哥敬你,我可不管你是誰!”

蕭暮之驀的拉住蕭暮然的手,神色蒼白的搖頭,道:“我們出去。”說完,又對著南郭宏道:“對不起……我知道你一定會救他的對不對?我在外面守著,有事隨時叫我。”說完,帶著一干人等出了門。轉身,只看見床上顯得雪白虛弱的身影和那背著光的高大背影。

蕭暮之關門的手一抖,漆黑的眼中光芒黯淡。

……雪海,你千萬不要有事。

蕭暮之靠在門外,蕭暮然壓抑著怒氣,沉聲道:“大哥,那人到底是誰?”簡直太目中無人了。

然而蕭暮之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抬眼看著自己,聲音似乎有種想哭的沖動,臉色卻平靜的嚇人:“暮然,你說雪海會不會真的有事,剛才周大夫還說沒問題的,可是……可是南先生不會騙人的,他醫術高明,他不會看錯的,雪海真的會死嗎?”

蕭暮然洶涌的怒氣驀的消失了,喉嚨有些干澀的說不出話來,他看著男人的模樣,記憶中的大哥從來沒在自己面前露出這樣的表情。

難道那個人在你心中已經重要到那種地步了嗎?

蕭暮然咬著牙,看著男人漆黑暗淡的目光,猛的一嘆,道:“不會的,吉人自有天相,二、二哥他一定會沒事的。”

氣氛壓抑而緊張,站在門外的人都沉默著沒有說話,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似乎怕驚擾到里面的兩人。蕭暮之這時才發現,自己面對生死時是那么無用,完全幫不到一點忙,如果他會醫術,如果他有一點能力,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傻傻的站在這里什么也做不了。

忽然,蕭暮之抬頭,道:“暮然,你不是也一直鉆研醫術?雪海到底怎么了,為什么快要死了卻連你也看不出來。”那個死字仿佛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說出來,男人只能軟軟的倚著門框站立。

蕭暮然怔了怔,慢慢瞇起眼。對啊,是什么東西,自己竟然一點都沒發現?想到此,蕭暮然連忙問旁邊的管家道:“那些尸體呢?”

管家道:“已經被禁軍帶走了,刑部會仔細驗證,行刺國師不是小罪名。”蕭暮然眉頭狠狠一皺,任何人都知道這不是小問題,如果那個男子真的被刺殺死在大盛,那兩國剛剛穩定下來的戰火勢必又要重新燃起。

正皺眉間,忽然有下人高聲通報道:“圣旨下。大少爺接旨。”蕭暮之抬頭,緊握著的手逐漸放開。

蕭暮然皺眉道:“大哥,應該是關于刺殺的事。”蕭暮之沉重的點頭,沙啞的開口道:“皇上一定會把雪海接到皇宮里,不論出于什么原因,一定要做個樣子給天下人看。”

蕭暮然臉色一變道:“他是在我們家遇刺,如果找不到主謀,為了避免大戰,慕容釋會不會……”

蕭暮之閉上眼,明白蕭暮然在擔心什么。

或許會讓蕭家做一次替罪羔羊呢,否則找不到主謀怎么給齊越一個交待?

蕭暮之苦澀的笑了笑,低聲道:“是啊,可是我怎么會讓你和娘親做替罪羊呢?那個人……我一定能找出來的。”二人說完,同時對望一眼,都看見了彼此無奈的神色。

吩咐人侍候在門外,蕭暮之理了理有些凌亂還來不及換的衣衫,兩人到了侯爺府的正堂。

宣旨的人蕭暮之熟的很,依舊是寧公公,只是原本白凈的臉上多了道傷疤,想來是當初在哈赤城落下的,戰場上哪有不受傷的道理?

寧公公背負著雙手站著,仿佛感應到什么再兩人到達的一瞬間就轉過身,看見蕭暮之時眼中閃過一抹復雜的神色,但很快就掩了下去,臉上堆滿了笑容:“蕭公子,時隔一年沒想到你我還有相見的機會。”

蕭暮之勉強笑了笑,這種時刻他實在沒心情再跟著說些虛偽的話,只能拱拱手,道:“寧公公。宣旨吧。”寧公公完全不以為意,原本笑瞇瞇的神情驀的變得嚴肅,從旁邊的小太監手中接過圣旨高舉,拖著長調尖聲道:“圣旨下——,蕭門一干人等接旨。”

“蕭暮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齊越國師者不遠千里來使,本為承兩國世代之邦交,促百姓交融之樂事,然,蕭府一干人等護衛不利,陷使臣于危難,國家于失信中,本因重罰,但朕念其府無兵丁,家宅單薄,不予追究此事,但喝令爾等捉拿幕后主謀,以正天朝聲譽,欽此!”

蕭暮然驚訝不已,這是哪出戲,皇帝居然沒將這個污水往自己身上潑?疑惑的看了眼大哥,只見蕭暮之正一臉嚴肅,眉間微蹙的凝神思考。

寧公公干咳了一聲。又喊了聲道:“欽此謝恩———”蕭暮之收回心思,靜靜的看了眼那明黃的圣旨,俯身平靜謝恩:“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寧公公又笑瞇瞇的上前連忙伸手扶著蕭暮之的雙臂將男人攙扶起來,一臉笑意道:“公子別多想,皇上就是怕你胡思亂想才讓老奴來下的旨。”

蕭暮之臉色有些不自然,蕭暮然皺眉,伸手不著痕跡的拉回了蕭暮之被寧公公緊緊握著的手臂,皺眉道:“寧公公,我大哥已經無官職在身了,就算皇上要下旨不也該讓我大哥接旨。”說完,拿過蕭暮之手上的圣旨讓身后的下人收好。完全一副沒把當今皇上放在眼里的樣子。

寧公公皺了皺眉,他不怕跟蕭暮之這樣的人打交道,這樣的人責任大,顧慮多,凡是深思熟慮不敢妄來,而蕭暮然卻恰恰相反,凡事不按常理出牌,誰也不怕,又加上皇上唯一的兄弟慕容止護著,這一年雖然沒了蕭暮之的庇護,但明里也沒人敢跟他做對,至于暗地里……寧公公想到這兒,笑了笑,道:“既然如此老奴就回去復命了。”

蕭暮之正準備開口送禮,門外忽然急急跑來一人,手中舉著明晃晃的圣旨高叫道:“圣旨下,蕭暮之接旨!”頓時所有人都愣住了,前一個傳旨的人還沒走怎么又來了一個?

寧公公也露出驚訝的神情,連忙閃身在一旁給那來傳旨的小太監讓道。

蕭暮之皺眉,剛站起的身子又跪了下去,淡淡道:“蕭暮之接旨!”

那小太監絲毫話也不多說,快速宣旨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速命蕭暮之進宮面圣,不得有誤!欽此!”

蕭暮之一愣,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感,但還是立刻接了旨。寧公公皺眉,也猜不出皇帝的心思,但還是立刻道:“蕭公子,正好坐上宮里的乘騎,快去面圣,老奴隨后就到。”蕭暮之接過圣旨并不言語,冷冷的抿著唇,低聲道:“暮然,雪海到現在都沒消息,我……”正想說要緩一緩在進宮,守在蕭雪海門外的侍女已經趕緊來報道:“大……大少爺,呼、呼。那個……先生讓你馬上過去。”

蕭暮之頓時顧不得什么圣旨,直接就向著蕭雪海所在的房間而去,腳步還未動,身后忽然又傳來一陣尖利的高呼:“圣旨下,蕭暮之接旨!”

這下子,一干人都驚訝的面面相覷,蕭暮之回身看了一眼,朗聲道:“這位公公,麻煩你回稟皇上我還要些時辰在到,寧公公,你也快回宮面圣吧。”說罷,皺眉看著第三個來傳旨的小太監,皺眉道:“蕭某有事在身。暮然,給這位公公備茶點,一切等我出來在說。”

蕭暮然立刻點頭,也知道事情不簡單。那小太監還想說什么,蕭暮然已經讓一幫下人領著他去了大堂,那小太監只能著急上火的看著蕭暮之遠去,坐在凳子上等的燒心抓肺,要是誤了皇上的旨意一條小命就完了,這蕭暮之到底有多大的事,連圣旨都敢置之不理?

蕭暮之急匆匆的到了門口,大門敞開著,里面依舊是自己離開時的樣子,男人健壯的身形似乎不曾一動分毫。

氣喘吁吁的進了房門,蕭暮之趕緊關上門擋住了屋外的寒風,南郭宏聽見聲音,沒有動,沒有說話,他的一雙靈巧的手也沒有為男子檢查,只是低著頭靜靜的看著沉睡在床上的男子,嘴唇喃喃的蠕動著,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蕭暮之感覺渾身一涼,他從來沒有看過南郭宏這個樣子。挪著步子走到床邊,蕭暮之看著床上的白發男子,頓時渾身一顫,感覺整個心瞬間被人切去了一塊,身體已經因為巨大的打擊而站立不穩,蕭暮之就那么猛的跌倒在床邊,漆黑的眼眸怔怔的看著床上的白發男子,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襲上了殘缺的心臟。

這樣的痛明明該哭的,蕭暮之卻發現自己一滴淚也無流出,只有喉頭憋著一股氣不上不下,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才多長的時間?

一炷香都不到……

剛剛走的時候他還好好的,怎么好好的人一下子變成了這幅模樣,仿佛一切的生命力都被吸干了。

床上原本如同神仙一般的白發男子此刻仿佛變成了一個衰老的怪物,身體迅速的萎縮下去,原被修長如玉的手指突兀的露著骨節,單薄的皮膚上布滿了黑色的經脈,一根一根清晰可見。

蕭暮之顫抖的伸出手探著男子的鼻息,很微弱,弱的幾乎讓人感覺不到。

南郭宏喃喃道:“我盡力了,他身上中了太多奇異的劇毒,渾身的鮮血已經壞死,各種機能正在逐漸衰弱,我現在只能勉強護住他的心脈和大腦,其他的……我沒有辦法。”他的聲音很輕,透著一股絕望的無力,大大的眼一刻也不曾離開床上的男子。

蕭暮之本以為自己會發狂,但他卻發現自己大腦清醒無比,冷靜的出奇,喉頭的那一團氣慢慢囤積到了心頭,胸口的部位開始清晰的疼起來。他的聲音很冷靜:“能撐多久?”

南郭宏眼中的淚開始啪嗒啪嗒的掉下來,他知道自己長的又高又壯,哭起來實在算不上好看,所以他從沒在男子面前哭過,這一次卻不受控制的掉下淚來。

“一天……或許待會兒。”

蕭暮之緩緩伸手輕輕扯住了男子一縷雪白的長發,往日冰冷絲滑的發絲此刻仿佛也被吸干了生命力,枯草般的垂死在蕭暮之手中。

雪海,你真的會死么?

可是,你那么害怕孤獨,幽冥道上你一個人敢走么?

你記不記得我么許諾過什么?今生今世,不離不棄,兄弟同枝,永不相傷。

可是,你現在卻要走了?留下我一個人……你真的很殘忍,你難道不知道,我已經離不開你了嗎?

蕭暮之咯咯的笑起來,眼淚卻洶涌的流出來,無力的雙手忽然猛的垂打著床面,聲音已經因為痛苦而完全改變,嘶啞而干澀:“不要!你起來,你醒過來,你還記不記得是怎么打敗我的,你還記不記得是怎么折磨我的?你連大盛的鎮國將軍都輕而易舉的打倒,你……你現在怎么能被幾個刺客打倒呢?雪海……你起來,你醒過來啊……”

痛苦的哭聲不加遏制的蔓延開來,兩個男人就那樣守在床邊不住哭泣。

無力,無能。

權傾天下又如何?

妙手回春又如何?

在死亡面前,人類的一切力量都顯得那樣微小。

淚水濕了臉頰,沒有人去擦,甚至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只是看著床上的男子。

朦朧的眼前閃過一幅幅畫面,蕭暮之發現,曾經那些痛苦的回憶早已經離自己遠去,他所能想起的只有男子的好。

他帶著清冷的笑意抱著自己的雙腳在國師府的湖邊輕輕的揉捏。

在長滿綠草的江邊,雪白的手掌輕輕捧起一條黑溜溜的小魚,又害羞又狡黠的放在自己手中。

學琴時彈出的刺耳噪音,害羞又別扭的模樣,男子的表情那么生動的出現在眼前。

就在前一刻,他還高興的抱著靈兒。他第一次對自己以外的人打開心扉,他第一次愿意承認靈兒這個妹妹,或許自己還能給他一個家……

……他的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為什么……就在這一刻終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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