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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9

0159

時間過的很慢。

當天。帝王舉行了封后大典,成功和海上大國拉都國結盟,從此海上經濟和海上防線都勝人一籌。

三日後,齊越使臣接到國家命令,咄咄逼人的要大盛交出刺殺的兇手,但沒過多久,齊越的使臣就再也說不出話來,因爲南郭宏已經密信抄送給了邀明月,沒過多久,齊越丞相李相柳就不得不告老還鄉,而身邊幾乎無人可用的齊越小皇帝卻彷彿在發白男子長睡不醒後開始成長起來。

一切漸漸走上了正軌,只是太清殿中的兩人卻一直沒有醒來。

寒梅傲雪,雪地裡的白梅飄出淡雅的清香,雪中一箇中年漢子正端著一碗東西,他上了臺階,推開門,一如既往的坐到牀邊開始給沉睡的白髮男子餵食。

毒血已經排出體外,男子身上可怖的痕跡也已經消失,靜靜的躺在牀上,雪白的面頰如同窗外的白雪般純淨。

南郭宏算著時間,已經整整兩個月了。不管是蕭雪海還是那個男人,他們都選擇了沉睡,沒有一個人醒過來。

苦笑一聲,南郭宏準備給男子餵食,他知道男子不喜歡別人碰觸,因此餵食這些事情他都儘量親力親爲,但由於男子一直沉睡,不管是血盟還是齊越,一大堆事情都無人管理,搞的南郭宏這兩個月忙的昏天黑地,此刻雖然坐在蕭雪海旁邊,卻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餵了點東西,南郭宏放下碗,疲憊的伸了個懶腰,望著牀上的白髮男子怔怔出神,輕喃道:“雪海,你快醒過來,再不醒,你南大哥就要被累死了。”正說著,門忽然被打開,從外面闖進來一個人,竟然是常德貴。

自從那一次跳湖被打入天牢後,常德貴整整在天牢裡呆了半年,直到有一天穆王爺求情他才被放出來,雖然不知道高貴的穆王爺爲什麼會爲自己這個奴才求情,但能重新開始還是很好的。

他沒想到的是,僅僅過了半年。自己竟然又會見到蕭暮之,可惜,在見到那人時他已經長睡不醒了。

心下有些黯然,常德貴看著南郭宏,於是小心的走上前去,伸出手指點了點男人的肩,小聲道:“南大哥你回來了?”南郭宏其實早知道有人進來,聽到常德貴的聲音,他轉過頭,粗獷的面上是柔和的笑意,道:“你小子整天到是自由?!?

由於常德貴自動請纓照顧蕭暮之兩人,因此和南郭宏也熟悉了,他甚至覺得這個外表粗獷內心卻很細膩的人非常可愛,因此只要南郭宏一有空,他總是找上門。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常德貴抓抓頭,道:“南大哥,你忙了兩天了怎麼也不休息一下,你放心,國師和蕭將軍我會照顧的?!彪m然男人已經沒有官職在身,但常德貴依舊喜歡這樣稱呼。在他心中,那那個男人無論變成什麼樣,永遠都是當初那個堅毅又溫柔的大將軍。

南郭宏疲憊的打了個哈欠,搖頭道:“我想看看國師的情況怎樣,嗯,蕭公子最近怎樣?”雖然明知道那個男人很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但南郭宏還是忍不住祈禱他能醒過來,他承認他敗了,他已經被那個男人感動,再也無法生出恨意和妒意

常德貴頓時黯然了,蹲下身道:“還是老樣子,東西也喂不了多少,不過現在經常都是皇上在照顧他,我也沒什麼機會跟蕭將軍見面了。”南郭宏眉頭一皺,他現在可不希望慕容釋接近男人,那個男人可是雪海的。

常德貴也皺著眉,他也十分喪氣,本來還以爲可以陪在蕭暮之身邊,誰知道皇帝忙完了一陣子後,只要一有空就整天陪在男人身邊,害的他想像平時一樣光明正大的偷看都不行。

兩人正說什麼,忽然響起一陣細弱的呻吟,同時止住聲,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訝,下一秒,他們將目光齊齊看向牀上的白髮男子。

濃密的睫毛不住輕顫,彷彿想睜開眼卻又無能爲力的樣子,南郭宏倒抽一口涼氣,面上現出狂喜的神色。連忙從懷中取出金針,快速爲男子施針,幾秒鐘後,男子彷彿得到了什麼支持一般,虛弱的眼眸慢慢睜開,冰藍的眸子中黯淡無光,茫然的看著牀頂,彷彿還沒有甦醒過來。

常德貴激動的大叫:“醒了,醒了,我去稟告皇上?!蹦瞎隂]有阻止常德貴,他原本蹲著的身體坐到了牀邊,輕喚道:“雪海,南大哥在這裡,看看我?!北{的眸子緩緩看向他,看了很久,暗淡的眸子中逐漸升起一絲光輝。

白髮男子張著脣,似乎想說話,卻開不了口。很快,他的目光開始轉移,怔怔的繞過南郭宏看向外面,南郭宏一愣,隨即勉強笑了笑,道:“你大哥他睡了。你也知道他一睡就要睡好久的,這些日子他很擔心你,你好好養傷,快點好起來,等你好了,他就醒了,他就來看你了?!?

蕭雪海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只是覺得渾身沒有力氣,腦袋很沉,醒來的第一眼,他茫然的看著牀頂。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直到見到南郭宏,才安下心。

南大哥再這裡,大哥呢?他好不好?他一定很擔心……他怎麼不來看我。

冰藍的眸子怔怔的看著外面,直到聽到南郭宏的話,白髮男子雪白的面上浮起一絲虛弱的笑容。

是啊,大哥一睡就要睡好久的……

我要快點好起來,等大哥醒來我就在他牀邊嚇他一跳,他一定很開心的。

蕭雪海想著,於是又緩緩閉上眼,南郭宏噓了口氣,他不是存心騙男子,只是他現在太虛弱,實在不能受任何打擊。

不多時,門忽然被打開,穿著赤金色龍袍的天子大步踏進來,平日俊美沉穩的表情有一絲焦急,急問道:“他醒了?”南郭宏起身,行了個禮,才輕聲道:“皇上,國師已經睡過去了,他現在需要靜養?!?

慕容釋看著牀上已經睡著的人,焦急的臉色暗淡下去,緩緩道:“他醒了,暮之什麼時候纔會醒呢。”南郭宏一怔,沒有說話,其實心中早已經知道,那個男人恐怕醒不過來了。

當時,男人已經將幾乎所以的生命力和鮮血都過渡給了白髮男子,若不是慕容釋最後關頭阻止,男人本就該死去,他此時能活著呼吸,已經是最大的幸運,要醒過來?何其大的奢望。

夜靜靜的流淌,月光傾瀉在靜寂的皇城,傾瀉在普通的民舍,月光是不會吝嗇的。它千百年來始終如一的揮灑著清冷的光芒,無論是輝煌的宮牆還是簡單的茅舍,無一遺漏的給與了恩賜。

月光斜斜的射進門裡,地面如同鋪上了一層薄薄的寒霜,牀邊,慕容釋正輕輕捏著牀上男人的手,怔怔看著男人手上的傷痕,隨即慢慢低下頭輕輕吻了上去,平日裡不露感情的聲音此刻卻彷彿如月光一般溫柔:“暮之,不知道你聽不聽的到朕說話,朕告訴你啊,蕭雪海已經醒過來了,南先生說要不了多久就會恢復,你也要快點醒過來才行,你弟弟妹妹很想你,蕭雪海也很想你,他今天已經可以自己坐起來了吃東西了,他還說要來看你,被南先生攔下了,你可得在他趕過來之前醒,不然就露陷了,你不想他傷心對吧?”

你爲了他連命都可以不要,你怎麼捨得讓他傷心呢?所以快點醒過來吧,我……我也好想你。

半個月了,當南郭宏推開門時卻沒有看到蕭雪海,心中一緊,南郭宏連忙找,卻發現男子正坐在房間最裡面的一張桌子裡。

大冬天只穿著雪白的裡衣,雖然房裡又暖火卻依舊有些寒意,南郭宏連忙上前,道:“雪……盟主,你身體還沒好,怎麼起來了?!笔捬┖E頭,清冷的聲音顯得柔和而溫暖:“南大哥,叫我雪海吧?!?

南郭宏愣了愣,隨即舒眉一笑,道:“雪海,是不是躺著累了,那坐一會兒也好,我給你拿件衣服穿上?!闭D身,白髮男子驀的開口,聲音有些壓抑,甚至在輕微的抖動:“南大哥,你別騙我了,大哥怎麼會睡那麼久,已經十五天了,他怎麼沒有來?”

他到底是出了事還是……還是不想要我了?這兩種可能,無論哪一種都讓蕭雪??只诺讲恍?。

南郭宏看著男子冰藍的眸子堅定的看著自己,知道自己瞞不了眼前的男子,緩緩坐下來桌子,南郭宏道:“雪海,你知道妙毒醫仙是用什麼方法救的你嗎?”

蕭雪海知道自己受了傷,知道是妙毒醫仙救了自己,可、可這和男人有什麼關係?他現在不想知道自己是怎麼樣被救的,他只想知道大哥到底怎麼了?

爲什麼沒來看自己,爲什麼你們要瞞著他的消息!

爲什麼那皇帝每一次來看自己的眼神都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一般?

南郭宏不知道該怎樣開口,他很明白蕭暮之對眼前男子的重要性,這樣的消息他甚至不知要怎樣告訴他,但他卻不得不鼓起勇氣,起身,南郭宏道:“其實,他就在你不遠處,我帶你見他?!?

半個月,蕭雪海身體已經恢復很多,加上他本來就練過武,又有一個神醫天天在旁邊治療調養,因此行走坐臥已經沒有問題,只是身體還顯得有些虛弱。

穿了件衣服,蕭雪海跟著南郭宏出了雪地,繞過一片梅林就看到一個同樣的房間,南郭宏到了門前,推開門,低聲道:“他一直就睡在裡面,其實離你很近?!贝_實很近,只是一片梅林的距離,卻將視線阻隔了。

進了房門,蕭雪海首先看到的卻不是男人,反而是慕容釋。

帝王正拿著一抹柔軟的白布輕輕給牀上的人擦拭,面上的神色平和而安靜,手法熟練彷彿做了很多次一般,蕭雪海愣愣的走到牀前,看著牀上已經形銷骨立的男人,頓時剛恢復的身形有些搖晃,半晌,聲音沙啞的開口:“大哥,你怎麼了?”

男人當然不會回答他,慕容釋側頭,聲音雖然平淡,但卻有毫不掩飾的憎恨:“怎麼了?嗯,看不出來麼?還是你的屬下沒有告訴你?”蕭雪海轉頭,看著南郭宏,神色驚慌道:“南大哥,究竟是怎麼回事,大哥怎麼會這樣,是誰害他這樣的?”

南郭宏還不知怎麼答話,帝王已經驀的起身,狠狠抓住了白髮男子的肩頭,大力的捏住,兩人的身材一般修長,強大的壓迫力將房間的氣息都逼得沉悶起來:“是誰害的?是我!還有……你。”

蕭雪海眼光猛的緊緊收縮,隨後伸出一隻手,搭在帝王握著自己肩的那隻手,隨即用力的掰下來,雖然身體虛弱,但好歹也練過武的人,比起慕容釋絲毫武功不會的身體,自然也不差。

反手將慕容釋的手腕扣的緊緊的,男子一字一頓的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帝王俊美的面容浮起一絲冷笑,緩緩道:“什麼意思?意思就是這個傻男人爲了救你,把自己的一生生機和精血全都渡到你的體內,他現在這個樣子全是你造成的。”蕭雪海渾身一顫,緊扣著慕容釋的那隻手猛的鬆開。

原來……原來是這樣。

“他……他還能醒過來嗎?”沒人回答,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白髮男子下一子無力的跪在了牀邊,看著牀上生氣全無的男人。

以前即使身體再虛弱,男人也依舊可以對自己笑,依舊頑固的要自己走,依舊可以孩子氣似的在楓樹下動胳膊動腿,可現在卻了無生氣的躺在牀上,消瘦的臉旁,纖弱的身體彷彿一碰就碎的身體,沒有一點活人的跡象,彷彿真的不會在睜開眼。

蕭雪海顫抖的伸手,男人的臉龐是冰冷的,蒼白如紙,看不見絲毫血色,神色間沒有痛苦,沒有愉悅,平靜的失去了一切感覺。

緩緩的,白髮男子的手收緊,因痛苦而扭曲了聲音:“爲什麼沒人阻止他,慕容釋……你,你到底怎麼想的?你明明愛他,你爲什麼不阻止他。”這一刻,愛似乎不必隱藏。

慕容釋苦笑起來,長長的一聲嘆息,道:“對,我當時根本就是個混蛋,我爲什麼要答應讓他救你,你的死活關我屁事,去他**的天下,全他**的狗屁。我、我竟然答應他,我竟然看著他去死……我纔是最混蛋的?!?

悲痛的氣息在沉默中蔓延,白髮男子就那樣跪在牀邊緊緊抓著男人的手,似乎一放開男人就會消失。

我害了你,我害了你,爲什麼我每次都害你受傷,我想要你幸福的,我想你快樂的,可是……可是我從來沒有成功過。

大哥,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救你?

如果不是我逞強,如果不是我那該死的嫉妒,或許不會變成這樣。

男人站在場中大叫:“雪海,用這個吧?!彼种心弥粭l火紅的神兵利器,可以將任何靠近的人撕得粉碎??墒捬┖s不願意拿起它,他討厭那個東西,更討厭它的主人。

他心中有著妒忌,他逞強,寧願身上添傷口也不要獨孤鳳那個男人的東西。

冰藍的眼眸滑下一滴淚,白髮男子頹然的看著牀上的人。

爲什麼要那麼任性,如果……如果是獨孤鳳那個男人,他絕不會受傷,他絕不會讓你爲他犧牲。

大哥……你醒過來好不好,我知道你喜歡那個男人,我、我可以成全你們,只要你醒過來,我以後只靜靜陪在你身邊就好,你喜歡他,我絕對不會再有怨言。

只有你肯醒過來,我什麼都答應你……

然而,終究只有一室的沉默。

沒多久,傳出了驚人的消息,齊越權勢傾天的國師竟然也即李丞相之後辭官,齊越皇帝無論下了多少挽留的聖旨都無法,最後只得賜了一個乾坤王的名號,並將國師府改爲王府,從今以後乾坤王代替齊越皇帝周遊天下,體察民情。

大盛皇宮,太清殿。

今天是除夕,宮裡掛起了金紅色的燈籠,皇帝下了羣臣宴便徑自到了此處,石桌上已經布了些茶點。

慕容釋走到桌旁,看了眼換上一身紅衣顯得豔麗無雙的男子,不由一挑眉,道:“怎麼,今天不裝雪神了?”蕭雪海瞇著冰藍的眸子看著天空中綻放的禮花,也不看對面的皇帝一眼,道:“過年不就該穿紅色的麼?你以爲人人都像你,窮的叮噹響,一年到頭穿一件衣服?!?

慕容釋嘴角一抽,那是龍袍好不好……

兩人從最初的仇視到慢慢無奈,最後妥協,因爲他們發現,對方也同樣深愛著那個男人,孤獨中能找到同伴豈非是一件快樂的事?

兩人互相打擊了一句,都沉默下來,他們之間雖然相處的和平,但卻並沒有太多的交流語言,就算有,也只是關於男人而已。

“好漂亮的煙花?!笔捬┖`溃骸耙郧皬膩頉]見過。”慕容釋也擡頭,微微勾起一絲笑容,道:“宮裡年年放,我卻也沒有好好看過?!?

兩人擡頭,絢麗的煙火染上二人的雙頰,顯得喜慶而俊美。

然而冰冷的房間內,卻依舊冷清。

蕭暮之睜開了眼,眼前一片黑暗,晚上了?

……我還活著。

這是蕭暮之的第一感覺,四周安靜的可怕,沒有一絲聲音,不管是鳥叫還是蟲鳴,連風的聲音都沒有。想說話,一張嘴卻說不出任何東西,蕭暮之皺眉,想起身,雙手卻軟綿無力,即使恢復了意識,卻依舊不能動。

入夜,白髮男子和帝王照例先去男人房裡看看,誰知……

他們看到了一雙漆黑的眸子。

男人依舊躺在牀上,眼睛已經張開,嘴脣微動似乎想說什麼,手指不斷的擡起放下。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狂喜的神色。蕭雪海立刻衝到了牀邊,看著男人漆黑的眸子,聲音輕柔而顫抖:“大哥……。”慕容釋想衝過去,卻發現自己心跳的厲害。

上蒼,這是你送給我的新年禮物麼?感謝你讓他醒過來。這一次,帝王心中懷中無比謙卑的心感謝著老天爺,下一刻,他立刻出了房門,道:“來人,快去叫南先生?!绷⒖逃腥巳ネ▓?,說完這句,帝王再也剋制不住,轉身進了屋,卻發現白髮男子焦急不安的神色。

慕容釋快步走上前,看著男人漆黑明亮的眸子,低聲道:“暮之,你終於醒了。”

蕭雪海忽然搖著頭,猛的道:“不對,大哥不對勁。”慕容釋眉頭一皺,不管那些,立刻伸手抓住了男人的手,下一秒,他感到男人渾身一僵,隨即微弱的掙扎起來。

蕭暮之忽然覺得很害怕,他看不到任何東西,聽不見任何聲音,他甚至說不出話,好可怕的感覺,彷彿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那無邊的黑暗,沒有一絲光明,空蕩的四周彷彿隨時會衝出一個怪物來。

然而那個怪物真的來了。

男人感覺自己的手猛的被抓住,不熟悉的體溫,不熟悉的氣息,他開始驚慌,想要逃離那隻手,卻根本無法反抗。

漸漸的掙扎中,他發現那不是怪物的手,那是人的手,是一隻溫熱的人手。

有人在旁邊?可爲什麼自己看不到?

驚慌無措的表情出現在男人消瘦的面上,被帝王握住的那隻手不斷髮出微弱的掙扎,如同剛出生好無力量的小貓一般,漆黑的眸子溢滿了驚恐的神色。蕭雪海臉色一變,顫聲道:“放……放開。”慕容釋也感覺到了不對勁,立刻放開手,臉色擔憂而難看。

那隻緊握著自己的手被放開,蕭暮之不但不安心,反而更加恐懼,剛纔那人到底是誰?他爲什麼要潛藏在黑暗中?爲什麼我看不到他?一個隱約可怕的想法出現在蕭暮之腦海中,他渾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嘴裡發出自己都聽不到的細碎嗚咽聲。

然而,牀邊的兩個人卻聽到了,看著男人驚恐發抖的模樣,彼此對看一眼,都露出不可思議的震驚模樣。

蕭雪海小心的輕喚道:“大哥……我是雪海,別怕?!闭f著,伸手覆在了男人的臉龐上,男人忽然安靜下來,漆黑的眸子看著白髮男子的方向,卻絲毫沒有焦距。

蕭暮之看不到任何東西,聽不到任何聲音,但他可以感覺到那氣息,撫在臉上冰冷光滑的感覺,還有那清冷的氣息,是雪海!

雪海,你在旁邊是不是?你爲什麼也藏起來?我看不到你???

男人臉上驚恐的表情在白髮男子撫上他的一瞬間安靜下來,甚至露出一絲安心的笑容,瞬間,兩個大男人的呆住了,眼中竟有些溼潤,蕭雪??刂撇蛔〉牡拖骂^,緩緩吻在男人脣上。

大哥,我好久沒看到你笑了,我以爲……以後都看不到了。

感謝老天爺讓你回來了。

慕容釋呆呆的看著,也想吻一吻男人,卻忽然想起男人剛纔恐懼的模樣,頓時渾身一僵,伸出的手就那麼定在那裡,臉色逐漸發青,最後,緩緩收回手,緊緊的握住了拳。

蕭暮之忽然覺得一個冰涼的氣息侵襲而來,脣上覆上了一個冰涼柔軟的東西,似乎還帶著一點清冷的香味,蕭暮之愣了愣,知道那是誰,沒有躲避,只是安靜的任男子親吻。

這一刻,男人也徹底明白,他……或許瞎了。

雪海沒有藏起來,他在吻自己。

可是,自己卻看不到他……

可是,雪海,你爲什麼不跟我說話呢?我想聽你的聲音,這裡好安靜,好像真的是黃泉一般,我有點怕,你怎麼不跟我說話啊……

冰涼的脣輕柔而憐惜,最後緩緩離開,蕭暮之感覺到男子正用手在撥開自己面上的髮絲,於是他努力的伸出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抓住那隻放在自己頰邊的手,無法握住,只是將自己的手輕輕覆在上面。

蕭雪海看著男人呆呆的模樣,明亮幽黑的眸子明明向著自己,但看的地方卻彷彿將自己穿透,白髮男子猛然覺得心中泛起一股寒氣,他伸出手在男人面前晃了晃,男人沒有任何反映。

慕容釋站在旁邊,忽然默默的從一旁拿來燭火,頓時,牀周圍變得更加明亮,明白身邊男人的意思,蕭雪海放大聲音,道:“大哥,看的清嗎?”男人沒有任何反映,似乎沒有看見自己,也沒有聽到自己的話,這一刻,兩個男人終於明白了男人的情況,頓時臉色慘白。

而就在這一刻,南郭宏也快速進來了,身後還跟著常德貴。

什麼也不多說,南郭宏看見男人醒來,頓時也露出安心的樣子,連忙給男人診脈,作爲一個醫者,第一眼他已經看出男人的不對勁。

蕭暮之感覺又有一個人抓住自己的手,剛想掙扎,忽然味道一陣草藥香味,那隻手搭在了自己的腕上,手指似乎很粗糙,但確實蕭暮之熟悉的,是南先生,於是蕭暮之鬆了口氣,但他的心卻沒有放下。

他知道南郭宏會給自己現在的情況一個很好的解釋。

他很想明白,自己到底怎麼了,爲什麼看不見東西,爲什麼聽不到聲音,爲什麼說不出話。

隨即,他感覺到南郭宏的手逐漸摸上自己的四肢,隨後不知過了多久,那隻手拿開,最後,自己被納入了一個冰涼的懷抱,抱的很緊,讓他覺得身體有些疼。

屋裡的人都很沉默,蕭雪海聽了南郭宏的診斷,頓時連心都顫抖起來,什麼叫瞎了、聾了、啞了,什麼叫站不起來,難道,難道我大哥成了殘廢嗎?

他緊緊的抱著男人,明顯感受到男人無措和害怕,淚水再也忍不住滑落,一滴一滴打在了男人的肩上。

男人忽然不動了,半晌,艱難的擡手輕輕扯住了男子一縷雪白的髮絲,微張的脣發出不明意味的聲音。

這一刻,蕭暮之徹底明白自己的命運。

瞬間,渾身一陣寒氣,他不敢想像,自己這樣要怎麼活下去。但直到男子冰涼的淚水沁溼了衣衫,男人才猛然醒過來。

……本來自己是該死的,可是現在能活著不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麼?

雖然這樣很糟糕,很可怕,但至少雪?,F在沒事了,我們還可以在一起,我還可以陪著他。

蕭暮之這樣想著,強壓下心頭的恐懼與無助,努力的扯住男子的頭髮,他知道男子會明白自己的意思。

蕭雪海低下頭,看著那隻扯著自己頭髮的手,記得有一次,自己也是這樣哭,男人很虛弱,沒法抱自己,於是只能這樣擡手牽著自己的頭髮。

……大哥,你現在是想讓我不要哭嗎?顫抖的將男人抱住,蕭雪海努力的逼回淚水,半晌,道:“南大哥,他現在身體很弱……”話未說完,南郭宏也一臉沉重的道:“你放心,我會盡我所能的。”

慕容釋看著兩人相擁的模樣,不知該如何,手中的燭火忽明忽暗,半晌,他問道:“有沒有辦法治好?!?

南郭宏苦笑一聲,道:“有一個不可能的辦法?!?

蕭雪海驀的道:“鳳凰膽,只要能找到那個東西,就有希望。那東西你應該知道?!闭f著,他輕撫著男人的背,讓他安心一般。

慕容釋眉頭一皺,努力不去看男人安靜倚在男子懷中的模樣,想了想,道:“你爲什麼會覺得我知道那個東西?”

蕭雪海道:“難道妙毒醫仙沒告訴你?況且,那樣的絕世奇寶,除了在你的皇宮還能在哪裡?”

慕容釋苦笑一聲,搖頭道:“沒有,我根本沒那個東西?!闭f著,門外忽然氣喘吁吁衝進來兩人,竟然是蕭暮然和蕭靈兒。

“我知道?!笔捘喝淮鴼?,道:“在……在萬仞山,飛雪峰,是、是鳳凰宮的鎮宮之寶,只有鳳凰宮主才能從三千丈飛雪峰上摘下來?!笔捬┖喩硪唤?,冰藍的眸子驀的瞪大,道:“你說什麼?鳳凰宮主?”蕭暮然喘著粗氣,慢慢向著牀上的人走去,驀的,從另一側摟在了男人,將頭微微在男人頸邊蹭了蹭,他知道男人此刻看不見更聽不見,因此作出這個動作讓男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果然,男人面上立刻浮現起一抹柔軟的笑容,絲毫沒有反抗弟弟的擁抱,蕭靈兒也想撲上去,卻被常德貴給抓住了,常德貴輕聲道:“你哥哥現在身體不好,你別皮?!?

蕭靈兒扁扁嘴,眼中淚濛濛道:“靈兒不皮,靈兒想大哥?!闭f完,一下子撲到牀邊,卻很小心的將自己的小說塞到男人的手掌心,蕭暮之嘴角的笑容更開心,用力的握了握那隻小手,蕭靈兒立刻咯咯笑起來,啵的在自己大哥手上親了一口。

慕容釋看著這一家人親密無間的模樣,頓時發現自己的多餘,有些腳步不穩的後退一步,帝王聲音有些低沉無力,緩緩道:“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這些日子,慕容釋怎麼對自己的大哥,蕭暮然都看在眼裡,此刻也沒了往日頂撞的語氣,只是道:“我在天牢時,……穆王爺曾給我找過一本古書,上面有記載,據說鳳凰膽不是天成之物,而是人培育出來的,聽說是獨孤家的祖先種出來的,傳說有起死生,肉白骨的功效,後來窺視的人太多,獨孤家的祖先就用自己絕不僅有的輕功將鳳凰膽送上了飛雪峰,並定居在萬仞山,世代守護,據說鳳凰宮這門輕功練成後可以憑人力登上飛雪峰,歷代只有宮主才能學習?!?

蕭雪海臉色幾經變化,驀的嘆了口氣,道:“真是自作自受,只有鳳凰宮主才能拿到?!蹦饺葆尩溃骸霸觞N?你和鳳凰宮主有過節?”

蕭雪海目光一寒,隨即低下頭看著男人安靜的臉,低聲道:“你不知道?我大哥……喜歡他呢?!蹦饺葆岊D時臉色鐵青,道:“他們之間……沒什麼吧?”蕭雪海也臉色不善,道:“你想有的有,你不想有的也有。”

慕容釋道:“什麼意思?”

蕭雪海驀的一嘆,道:“他本來是該和那人在一起的,只是……大哥放不下我,那人現在一定恨死我們了。”

慕容釋覺得有些苦澀,道:“朕難道敵不過一個鳳凰宮主?!?

蕭雪海道:“當然不,但那人畢竟是魔道第一人,你若派兵剿滅,你可想過後果?”慕容釋臉色一變,忽的道:“朕……這一次可以不計後果。”說完,看了眼男人。

暮之,朕想多補償你一點,希望你以後莫在恨我。

白髮男子修長的眉蹙起,清冷的聲音低緩道:“不能出兵,那人我有過交際,他……不會屈服的。”

慕容釋道:“那怎麼辦?”

蕭雪海皺眉,道:“先想想辦法吧,讓大哥先休息一會兒吧。”剛說完,門外已經進來一個綠色的身影,綠兒和一幫宮女端著些食物擺上桌,先向皇上行了個禮,纔對蕭雪海道:“國師,先讓公子吃些東西吧?!?

蕭雪海這纔想起男人每天都吃不下多少食物,當即將人抱到桌邊,抱坐在腿上,細細的喂著些稀粥。

男人咽的有些困難,吃的慢騰騰,靈兒眼巴巴的站在蕭雪海面前,道:“二哥,大哥吃的好慢,靈兒幫他吃?!币痪湓捑徑饬顺林氐臍夥?,蕭雪海輕笑一聲,一人一口的喂著,慕容釋抿著脣,看著男人乖巧的模樣,忍不住心中抽痛,低聲道:“他就教給你了,朕還有些事?!?

蕭雪海正想著皇帝大過年能有什麼事,一擡頭看見慕容釋黯然的面孔,頓時明白過來,微微抿著脣角,白髮男子點點頭,道:“那你去吧,教給我吧?!?

慕容釋不敢在看男人一眼,徑自轉身出了門,隨即快速的將門掩上,阻止風雪吹進屋裡,而自己……卻孤伶伶的站在雪地裡。

擡頭,煙花依舊絢麗,卻再也沒了歡快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