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少川的
秦洛跟著跑了一路,衣服上也染上不少血漬,等譚心影被送進去之後,護士一把將手術(shù)室的門關(guān)上。舒覔璩淽
她與譚母被攔截在外,她還維持著手推擔架的模樣,譚母憂心如焚,根本無暇顧及她。
秦洛想去旁邊的凳子上休息一下,可是下腹卻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抽痛……
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肚子裡面生拉硬拽,將五臟六腑生生攪成一團,隨即又粗暴撕開一樣,如此反覆,下腹的疼痛越來越清晰,一次比一次劇烈。
秦洛實在熬不下去,死死抓住自己的裙襬,脣間的輕聲呻~吟就那麼逸了出來梔。
譚母也終於察覺到了她的異樣,輕聲問,“秦老師,您怎麼了?”
“沒......事。可能是昨天吃壞了肚子,我去洗手間一下。”
掙扎起身,擡著踉蹌的步子往旁邊的洗手間走去樣。
可醫(yī)院的洗手間外面,從來都是排著長龍。
秦洛只得扶著一側(cè)的牆壁,任憑牙齒將自己的下脣咬出血印,忍住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痛,努力保持著自己的清醒。
前面的人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一箇中年大媽模樣的女人轉(zhuǎn)了過來,“你沒事吧?”
秦洛擡頭看了看面前那個和藹的面容,努力想扯扯脣,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此刻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難以完成了。
“沒......”
話音未落,她只覺得自己視線觸及的地方全然黑了下來,然後就直直朝後倒了下去。
剛開始還能聽到周遭一頓慌亂的呼救聲,到後來,就什麼也聽不到了。
秦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見沈少川還是以前芝蘭玉樹的模樣,頂著漫天的風雪,微笑著朝她伸出自己的手......
夢見秦海蘭喚自己囡囡,抱著她,然後將自己放在自行車的後座上,一起去接宋晉修下班......
夢見小寶幼兒園放學了,一臉高興地朝自己飛奔過來......
夢見一個嬰孩,一臉血肉模糊,口齒不清地叫自己“媽媽”......
夢見一場大火,將她困在其中,怎麼逃也逃不掉,看不見的地方有好多人的聲音傳來,秦海蘭的,沈少川的,陸飛揚的,宋詩穎的.......
他們在七嘴八舌地說,“洛洛,快出來,快出來......”
“洛洛,我等著你......”
“洛洛......我愛你......”
最後所有的聲音都疊在了一起,所有的面容都疊在一起.......剛開始那張臉很模糊,後來卻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朗......最後她什麼都看不到了頭牌特工。
沈少川站在走廊上,面色陰沉。
鐘磬璃站在他身邊,卻不敢看他,小聲對前面的大夫說:“王主任,裡面的病人,沒事吧。”
王主任臉色陰翳的掃了她與沈少川一眼:“鍾醫(yī)生,你自己也是醫(yī)生,急性盆腔炎意味著什麼,不用我說了吧,剛剛纔流產(chǎn)過,不好好休息,竟然還到處亂跑,知不知道這有可能導致終身不孕,甚至危及生命,後果很嚴重的!”
鐘磬璃一聽急性盆腔炎身體就瑟縮了一下,然後趕緊賠笑臉:“是,是,王主任,你教訓的是,都快我們做家人的不好,沒盡到力,不過不是有你這個德高望重的婦科聖手在嗎,我相信,秦洛一定會沒事的,是不是,她可是秦主任的寶貝女兒啊,王阿姨,你可千萬要幫幫忙啊。”鐘磬璃小聲的搬出秦海蘭。
“她是秦主任的女兒秦洛?”
鐘磬璃點了點頭,不過又把手指放在嘴巴上噓聲:“王主任,你小聲點啊,別告訴秦主任。”
這王主任是秦海蘭退休後,從別院調(diào)過來上任的,她與秦海蘭有過數(shù)面之緣,相處不錯,關(guān)於秦洛的事情,她多少聽過一些,但今天是第一次看到本人,上次給秦洛做流產(chǎn)手術(shù)的,不是她。
在鐘磬璃雙手合十懇求的眼神下,王主任只能搖頭嘆氣:“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真是一點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等你們老了就知道了,真是對自己太不負責任了。算了,我先進去看看吧。”
“謝謝你啊,王阿姨,你真是個好人。”鐘磬璃嘴甜,一口一個王阿姨,把王主任叫的心花怒放。
“對不起,王主任,我能單獨跟你說幾句嗎?”一直站在旁邊未開口的沈少川,突然要求到。
王主任愣了愣:“你是?”
“我是她丈夫。”沈少川面色冷凝道。
“哦,那好吧,我們?nèi)ツ沁呎劙伞!蓖踔魅卧谕忸^引路。沈少川跟上。
鐘磬璃雖然好奇,但沒有跟上去。
沈少川與王主任交談了好一會兒,最終,王主任拿了秦洛的病歷給他看。
沈少川看完後還給她,並道謝。
王主任奇怪道:“孩子是你的?爲什麼要打掉?”
沈少川心情糟糕透了,心痛夾雜著憤怒,但還是好脾氣的回答:“出了一點誤會房術(shù)全文閱讀。”
“哎,你們年輕人啊。”上了年紀的人都喜歡倚老賣老,王主任也不例外,喜歡張口閉口就你們年輕人啊你們年輕人啊,不過面對沈少川,她難得的沒有責備什麼,只說:“秦洛的身體已經(jīng)很虛弱了,這一次比較好好養(yǎng)養(yǎng),要不然落下病根,就是一輩子的痛苦啊。”
“我知道了,王主任,麻煩你了。”
“這是我分內(nèi)之事,倒是你,作老公的,應(yīng)該懂得疼惜人。”王主任語重心長的囑咐道。
然後跟著沈少川一起去了病房,再次幫秦洛做了檢查。
秦洛確實是得了急性盆腔炎,如今已經(jīng)掛上了甲硝銼,王主任建議先掛三天,然後回家用中藥調(diào)養(yǎng),這事兒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急不得,慢慢來。
後來王主任和鐘磬璃都忙去了。
沈少川一個人在病房陪秦洛。
不知不覺,窗外夕陽一點點西沉。
落日熔金。
火紅的餘暉打在秦洛蒼白的臉上,讓她的臉色奇異的好看許多。
他擡手,細細撫摸她這段時間快速消瘦已經(jīng)已經(jīng)有些凹陷的臉,內(nèi)心卻一陣又一陣的抽痛著。“洛洛,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們的孩子啊,你可真下得去手,真忍心,還那麼傻,不用麻藥,爲什麼啊……洛洛,你說……”沈少川一臉失敗,失聲痛哭。
他那麼要強的一個人,失去腿的時候沒有哭,在死亡線上掙扎的時候沒有哭,可是現(xiàn)在面對這個失去的孩子,他也哭的像個無措的孩子。
秦洛的夢境是由無盡的黑暗和血色組成的。
黑和血就像是陰陽兩極,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打來,將她整個沉浸,然後在裡面沉沉浮浮。
她完全找不到方向,她不知道血到底是怎麼來的,一摸一把,一摸一把,最後才發(fā)現(xiàn),那好像是從自己的身體裡面流出來的……
她先是驚恐的呆住了,再然後,又發(fā)現(xiàn)一點不痛,於是慢慢的咧嘴笑了。
黑色與血色融合,行程詭異的暗紅色,就像開遍地獄的血色曼陀羅,妖豔而窒息……
她沉溺在這樣洶涌澎湃的夢境裡浮浮沉沉,不願意醒來,可不知爲何,天空竟然飄起了雨絲,她伸手一接,冰冰涼涼的,似乎還打雷了?不停的搖晃著她的身體……
她雖不願意醒來,可是這這麼一鬧騰,居然自己有了意識,慢慢的睜開了眼。
沈少川埋首於秦洛的脖頸間,哭得雙眼通紅,剛剛直起身體,沒想到秦洛悠悠轉(zhuǎn)醒,她的眼神迷離而恍然。
沈少川來不及擦去淚水,於是他們就這麼兩兩相望著。
秦洛眨了眨眼,目光重新有了焦距,她這才明白,不是天下雨了,而是沈少川在哭,她感覺到的涼涼的雨水,其實就是他的眼淚,滴在嘴裡,還鹹鹹的。
沈少川狼狽的往臉上一抹,背過身去擦了擦,然後回頭:“你醒了。”
秦洛輕輕嗯了一聲。
沈少川似乎很累,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出來後精神好了許多護花狂龍。
她要坐起來,他在她背後放了一個枕頭,語帶生硬問:“你要吃點什麼?”
秦洛攪著被角,突然啊了一聲,掀被下牀,可是沈少川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按在牀上:“你幹什麼!”
“我得去看看譚心影,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但是她一動,小腹就一陣陣抽痛,疼得她直抽氣,一點力氣都使不出,只能任由沈少川將她按在牀上,乖乖躺著。
沈少川板著臉說:“醫(yī)生說你急性盆腔炎,需要養(yǎng)很長一段時間,爲什麼要打掉孩子!”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將這個問題訴諸於口。
秦洛一怔,心跳漏了一拍,卻不敢看他。
沈少川昂藏的身軀如一把出鞘的利刃,筆直的豎在那裡,他的眼神如力刀,寸寸生寒割在她的身上。
秦洛囁喏的張了張嘴,力氣全無,但又不知從何解釋起:“這是我的事情……”
許久,她才輕輕吐出一口氣。
“你的事情?你怎麼不問問我,那也是我的孩子啊。”沈少川聲色俱厲的跺腳。
秦洛猛然睜大眼,擡頭看著他,沈少川臉色實在難看。
“你說什麼?”秦洛搖頭,“你不知道,他是不對的……”
“什麼不對,我只知道你打掉的那個孩子是我的,是我們那天晚上留下來的!”
沈少川言之鑿鑿,秦洛一邊搖頭一邊顫抖,她覺得自己肯定錯漏了什麼:“不,不是這樣的,少川……”
他們之間的認知銜接有斷層。
她的手腳劇烈的顫抖著,沈少川說:“洛洛,你怎麼能忍心呢?”
“不,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的,那天,我被胡璋劍給……”秦洛泣不成聲,嘴脣上下翁動,聲音細如蚊蚋,她試著毫無保留的將那件事情告訴沈少川,她不知道說了之後會怎麼樣,她只是單純的想要依靠,忍不住說了出來。
而沈少川聽完後,更是如遭電擊。
“洛洛,你怎麼那麼傻,你難道不知道……”那晚的人是他嗎?
原來,這麼長時間以來,秦洛一直認爲是胡璋劍強!奸了她……
“所以你自殺了?”
面對沈少川的詢問,秦洛心底的勇氣如潮水般褪去,她還沒有回答,整個人再度因爲痙~攣而暈厥。
夜,已經(jīng)全黑了。
黑色的夢境再度襲來。
沈少川看著匆匆趕來的宋詩穎,然後對她點點頭,“洛洛先交給你。”
宋詩穎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出聲叫住他,“洛洛現(xiàn)在正需要你,你去哪裡?”
沈少川很想回答,卻不知從何說起。
直接邁入電梯。
看著電梯門緩緩合上,他才掏出手機。
“喂——,老同學,你幫我看一下,你看管的那所監(jiān)獄,是不是有個犯人,叫胡璋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