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坐在淑清樓下的堂屋里,兩眼呆滯的看著前方。淑清正和夏大媽在院壩上說什么話。她們不時的扭頭看他。馬克豎著耳朵,想聽清她們說的是什么,但什么也聽不清楚。
他在想要不要走到她們身邊去光明正大的聽個仔細,他挪動了一下腳,但沒有站起來。
這時,淑清朝他走了過來,馬克發現這個婆婆真是很老了,比他的外婆還要老。他很久沒有見過外婆了,自從他弟弟死、媽媽被關進瘋人院后。他沒有再見過他的外婆,他所知道的是外婆已經搬離了這個小鎮,本來她也和他隔得遠,不過趙家溝比她現在住的地方還是要近很多。
“你爸爸知道你見過東子嗎?”淑清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她慈祥的看著他。像看著自己的孫子一樣。
馬克轉頭看了她一會兒,然后搖搖頭。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淑清接著說。
馬克仍然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他的爸爸要他一直待在這個婆婆家里,他不知道為什么,但他是一個聽話的乖孩子,他爸爸讓他待在這里,他就待在這里,但是他不太信任這個婆婆,因為東子的事情他只告訴了她一個人。
“讓我看看你的手!”淑清抬起下巴看向他的手。那道傷疤已經結痂了。看上去沒有什么大礙。“我覺得你應該去打一針破傷風,你是被釘子釘破的,對嗎?”
馬克點點頭,又搖搖頭。
淑清看著他,知道他可能不太愿意和她講話。所以,她也不再去問他問題,而是開口說了一件讓馬克非常吃驚的事情。
“你爸爸打電話拜托我幫他一件事。”淑清看著馬克,慢慢的開口說道:“他說東子可能永遠都找不回來了,還有那個垃圾場的杜德,你認識他嗎?”馬克點點頭。“東子可能也永遠找不回來了。他讓我把你送到你外婆家里去。”馬克抬頭驚訝的看著淑清,他終于開口了:“他沒有告訴我這件事。”
“他是悄悄告訴我的,而且他讓我們明天早上天不亮就走,不要人發現你是跟我去你的外婆家。他說你知道有一條大路可以直接爬上龍門山,那是新修的路,全是步道。你就帶我去爬那個步道,因為我剛剛回來,找不到路,我們會從步道一半的支路拐下去,拐到萬長,去找你的外婆。你知道這條路,對嗎?”
馬克點點頭,他對那條路非常熟悉,他媽媽出事前曾帶他走過兩次,他的二姨住在那邊,現在他外婆也住在那邊。他父親這邊沒有什么親人。爺爺奶奶也都過世了。如果走親戚也就只有去二姨家或者是外婆家,他的舅舅仍然住在趙家溝,可他們早就不聯系了,據他知道的是舅舅埋冤爸爸害得他媽媽瘋了。但他的二姨很好,偶爾趕集的時候還會來看他,告訴他外婆問他好。
“那我們明天早上出發,今天晚些時候,你爸爸會過來一趟。”淑清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馬大全直到深夜快接近凌晨時刻才敲開淑清的門,他手上提著一大包衣物,那是馬克的。他小聲的站在樓下輕輕的拍了兩下淑清家的鐵門,似乎很害怕有人發現他似的,他的模樣就像一個準備偷盜的小偷,而那一下輕微的觸碰鐵門是在試探屋子里是否有人。他每敲兩下,就轉頭看下四周。這時,一只鳥突然從對面梧桐樹茂盛的樹枝里飛了出來,并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他縮緊了身子,一雙手緊緊的抱緊手里的包。他又敲了一下門,二樓的窗戶有人探出頭來,她往下看了看。便又縮了回去。接著就是穿衣物的窸窣聲,和下樓時拖鞋在地上滑動的刺啦聲。兩分鐘后,淑清打開了鐵門。她顯得小心翼翼,盡量不讓鐵門發出過分大聲的聲音,但鐵門還是發出了哐當一聲。淑清受驚似的抬頭一看,對面遠處的精神病院亮起了一盞燈。“快進來。”她說。馬大全不等她說完就已經鉆進了屋子。淑清迅速的關上門。
“馬克已經睡了。需要我叫醒他嗎?”淑清看著馬大全,灰白色的眼睛一閃一閃的。她一直沒有敢睡覺,即便她困的不行。誰說的老年人的覺少,她的覺就特別多,她10點前必須要睡覺的,她沒有辦法一直撐著,今天晚上已經睡著了兩次又被驚喜。其中兩次驚醒都是被一只烏鴉的叫聲驚醒的。她不知道什么時候這個地方有烏鴉了。她真的不知道。
“等一下。我走的時候再叫醒他。”馬大全搖搖頭,他跟著她的步伐走上了臺階,他們轉過一個轉角,再轉過一個轉角。然后到達二樓。淑清讓他在起居室坐下,并伸手接過他手里的包裹。
“真的,非常感謝你。大姐。”馬大全遞給她包裹的時候微微笑了一下。他這幾天一直繃著神經,已經快要忘記如何笑。
淑清用一個燈罩罩住煤油燈。使得房間的光線又暗淡了一些。她關掉了電燈!那煤油燈還是她從雜物間找來的!
“不不,大全你知道我很樂意幫忙。馬老爺子曾經經常幫助我的父親,他每次電話都會提起你們。”淑清搖搖頭,挨著他坐了下來。
馬大全看著她,暫時沉默,沒有說話,淑清也只是看著他,沒有說話。她已經沒有了睡意。但是他知道他這么晚過來一定有他的原因。
“我覺得自己被人監視了。”過了片刻,馬大全說。“你知道杜德失蹤了!”
“嗯,我聽說了!是城里來的那個胖男人報的案。”淑清說。“你要喝點水嗎?”下午夏大媽就是給她說這事來著!
馬大全搖搖頭,“謝謝你,不用了。馬克的東西全都在包里。希望你明天一定要將他送走。找到他的外婆。”
“東子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有個孩子說看見馬克和東子在鬼林邊玩耍,馬克從來不會去那個地方,他聽過很多他奶奶告訴他的故事,他害怕那地方,我知道那個孩子一定在撒謊。”
“那個孩子是誰?”
“是趙煤炭的兒子。李茂來找我的前一天我揍了他。在榨油店的背后。”
淑清吃驚的看著他。馬大全當然明白她在想什么!于是解釋道:“我其實沒有揍他,只是警告他以后不準再欺負馬克。”他說著紅了臉。
“趙煤炭是那個害死胡笙奶奶的孩子。”淑清若有所思。
“對啊,這件事當時鎮上的人都知道,就是趙煤炭丟的西瓜皮,他說他不是故意的,但誰知道。我媽媽告訴我一定是他丟的,我媽媽從來不撒謊,也不偏袒。”馬大全紅著臉,脖子和額頭的青筋都爆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