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說它呢？怎么說倔強的良心，我人生路上的那個幽靈呢？”

李譯文最后決定給培培摘掉那個梨子，他本來打算讓她在醫(yī)院等死的，他不認(rèn)為他可以救回她的命，他不認(rèn)為他年老又顫抖的雙手，已經(jīng)開始長老年斑的雙手能讓那個小娃娃下得了手術(shù)臺。他不能再讓雙手染上鮮血，他承受不了，他的罪孽夠重的了。

可他著魔似的聽了張小風(fēng)的話，他把小娃娃帶上了手術(shù)臺，他親自動刀切下了那個梨子，又穩(wěn)又準(zhǔn)，他沒有傷到她的任何神經(jīng)，這多么不可思議，多么不可思議啊！他永遠(yuǎn)都忘不了那天，白茸茸的杰瑞先生表演滾車子的那天。

“不行，她的腫瘤根本沒有辦法切下來。她可能會成為植物人。”李譯文盯著張小風(fēng)，驚訝又憤怒，什么時候輪到他來安排他了。

“你說了，只是可能。”張小風(fēng)挑起他話里的漏洞。

“哼——”李譯文沒有說話，只是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他討厭別人和他頂撞，他可是一個德高望重的老教授。

“如果你想洗清你的罪孽，”張小風(fēng)絲毫不受李譯文影響，繼續(xù)說道：“如果你想洗清你的罪孽，可不單單是救我而已，你得救她，明白嗎？老頭兒。”

“你胡說八道什么？罪孽，什么罪孽？我救你只是一片好心，我留她在這里也是一片好心而已，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白眼狼家伙。”李譯文漲紅了臉，那是一種被人看穿了的尷尬和憤怒。

“哈哈，我說老頭兒，這又不他媽＊的丟臉，用得著這么火冒三丈。你他媽＊的以為這世上有圣人？誰他媽＊的不會犯錯？不造孽？啊？你這樣知道贖罪的人還真他媽＊的少見啊！”張小風(fēng)扯開嘴角，好笑的看著李譯文，捉弄自大、死要面子的人，是他生活中的一大樂趣。

“我沒——”

“OK，你沒有。但你必須摘下她腦子的梨子，只有你能救她。”

“又是那只老鼠告訴你的？”李譯文說道，語氣緩和了一些。

“當(dāng)然，它告訴我你可以救活那個小女娃娃。”

李譯文不相信奇跡，但是他奇跡般的切掉了培培腦子里的梨子。從那以后，到他死之前他再沒有失去過病人。就這樣，李譯文堅定的認(rèn)為張小文是上帝（如果真有的話）送給他的禮物。還有杰瑞先生，當(dāng)他把它捧在手心里的時候，當(dāng)它用黑黢黢的眼睛望著他的時候，當(dāng)他看著它坐在張小風(fēng)身邊，像德爾的叮當(dāng)先生一樣手里捧著一顆薄荷糖的時候，他的內(nèi)心從未如此安寧。就在那一刻，他決定說出深藏自己內(nèi)心多年的秘密，他想說出那折磨他多年的秘密，他犯下的混賬事。他這些年做那么多好事，救活那么多病人都贖不清的罪孽。該來的始終是要來的！

淑清跨出車門，起風(fēng)了，大風(fēng)呼啦呼啦的吹著，使得她連眼睛也睜不開來。

“要下雨了！難怪這么悶熱。”她咕噥的說道。

張小風(fēng)關(guān)上車門，將車鑰匙拋向空中，然后用另一只手接住，再揣回褲兜。

“不會下雨。”他笑道。“看見沒？那是要見你的人！他不是那個有錢的混賬錦鵬。去吧！老小姐！”他伸出一只手朝李譯文站立的方向指了一下，又伸手推了推她。

“噢，天啊！我就知道，他是誰？”

“一個將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