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珍躺在一張像是重癥監護室里的病床之類的東西上,她曾見過那個東西,卷發先生就是死在那個東西上的。不過李珍躺著的這個離地面更高一些,她被綁在床上,手和腳都被繩子綁著動彈不得,似乎又比平時更強的燈光正好照在她的臉上。錦鵬站在她的旁邊,目不轉睛地俯視著她。在他的另一側,站著個身穿白大褂、手持注射器的人。
李珍緩慢的睜開的眼睛,她逐漸看清了周圍的東西。她有了一種印象:她是從一個很不相同的世界游進了這間房,她來的地方像是在這個房間下面一個很深很深的水下世界。她在那里非常開心,她和胡笙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還有她的母親,還有安娜,甚至還有她的父親。可是這幸福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一個帶著鐵質頭盔的巨型怪物搶走了這一切,怪物長著長長的耳朵,腦袋有三個籃球拼起來那么大。它長著六根手指,三根腳趾。噢,那是在怪物界都會丑的自殺的怪物,它不但丑陋還很兇殘。李珍親眼看見它用一把尖銳的榔頭敲碎了她父親的頭骨,她看見他的眼珠子掉了出來,他的顴骨裂開了,舌頭伸到了外面變得很長、很長,他的耳朵也沒有了變成了肉泥,還有鼻子,只剩下兩個其大無比的孔。接下來是她的妹妹,它割掉了她的頭皮,她的妹妹瘋狂的叫喊著,可能是太痛了,她太痛了——她一刻也沒有停止呼喊尖叫,直到它殘忍的割下了她的舌頭,然后切斷了她的喉嚨。當這個怪物走近她和胡笙的時候,她就突然被帶到了這個房間。連同巨型怪帶給她的恐怖。
“啊——啊——啊——放開我——放開我——你這個丑八怪!啊——”她瘋狂的扭動自己的身體,似乎想要掙脫捆綁住她身體的繩索。
錦鵬毫不遲疑的按住了她的身體,然后對他旁邊穿白大褂的人點了點頭。那人很快將注射器扎進了李珍的血管里。隨著他推動針管,她也漸漸安靜下來。淑清發現她又閉上了眼睛。
“你不能這樣對她!”她對從李珍身邊走過來的錦鵬說。
“沒有辦法,如果不給她注射她太難受。她會活不下來的,”錦鵬說,他一拳打在墻壁上。“沒有人再染上安非后還能活下來的。”
“去年你們打算要孩子,她去看了醫生,做了檢查,沒有任何問題。為什么?”
錦鵬失落的嘆口氣,他有些茫然的望著淑清,緩緩的說道:“你知道,當她說要孩子的時候,我認為她在玩把戲。我已經不相信她了,可是——后來她真的懷孕了——她——”
錦鵬突然哭了起來,他像個孩子一樣失聲痛哭了起來。
“我們的孩子沒有了,她又染上了——。”錦鵬似乎極不愿意說出那幾個字。
“那么有什么進展嗎?”淑清輕聲問道。“她有好轉的跡象嗎?”
錦鵬搖搖頭,滿臉的沮喪,眼淚似乎永遠也流不完。
“如果李教授還在——”他說,“算了。”
“那么你帶我來這里到底希望我干嘛?”淑清問。
“我想告訴你,李珍現在這個樣子,全是因為安小文一手造成。如果你真是為了幫助胡笙洗清冤案,你應該去找安小文。”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而且你怎么會認為我要幫助胡笙——洗清冤案,你要知道那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你的朋友所長夫人打過電話給我。”
“噢?”淑清瞇著眼睛,仔細的想明白錦鵬話里的意思,看來陳賢惠沒有胡說,謝君雅一定和錦鵬有某種利益的關系,還有李譯文妻子說的那間研究室,錦鵬提供的研究室。
“我們從龍門回來后,我帶李珍去見了李教授,李珍說她小時候一直是李教授給她看的病。所以我帶她去看了他,但是我們只去了兩次,后來你知道李教授就突然死了,你不覺得他死的很蹊蹺嗎?他是安小文的情人,他拋棄了她!然后你的朋友說你想送李珍進監獄。”
“你認為李譯文的死和安小文有關?所以你帶我來這里。還有你憑什么就相信一個自稱是我朋友的一面之辭,難道你不覺得自己太過輕率了嗎?”淑清突然睜大了瞇著的眼睛,顯出一副吃驚的模樣。
“也許是輕率,但我不愿意放過任何的機會,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你難道不認為李譯文死的很奇怪嗎?你難道不知道他和安小文的關系?“錦鵬看著淑清,冷靜的說道:”李珍懷了孩子,我想或許我們可以好好的下去,可是她去了趟安小文哪里,回來孩子就沒有了,沒過多久她就開始給自己注射安非。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安小文造成的。她是一個可怕的老女人!心機深重的女人!我想告訴你的就是這個,我知道你并不喜歡我這個人,我這個人身上銅臭味太重,而你那么清高,所以我讓你親眼見見,安小文對李珍做的。你看見了,現在你可以離開了。如果你想揭露真想,就去揭露安小文吧,我想她獨身一人沒有朋友是有道理的。”
“我要去揭露她什么呢?”
“隨便什么?你看見的一切,謀殺李譯文和我們那未出世的孩子,還有——你不就是退休無所事事想當偵探嗎?想找回年輕的感覺。”
“噢,你錯了,孩子!我不是什么偵探,也不想揭露什么真相,真相在每個人自己的心中,每個的樣子都不一樣。但是,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么安小文的動機是什么?她為什么要殺害自己曾經的愛人,還有她的外甥,李珍是她在這個唯一的親人了,難道你沒有想過?你這樣說難道不是對安小文的——”淑清說著搖了搖頭,她停了下來,她實在不明白錦鵬這么大費周張的竟然是希望借她的手去弄垮安小文,緊接著她又說道:“不過,我真的要離開了。我想我失蹤了這么多天,我那個獨身一人沒有什么朋友的朋友應該會希望見到我。不管怎么樣,我非常感謝你告訴這些,我也希望你照顧好李珍,我的朋友非常希望她能夠幸福。當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突然這么恨安小文,但如果你——你知道如果安小文有什么意外,李珍也不一定是合法的繼承人。”
錦鵬吃驚的看著淑清,顯然他不相信。
“你完全有理由不相信,不過在我看來,你真是一個魯莽的人,你怎么敢要求我,要求我去舉報我最好的朋友。還有,難道你不知道安小文的合法繼承人叫安心,而就我所知,李珍依舊叫李珍。”
淑清說完走出了房間,然后進了電梯,在電梯關上的一瞬間她大聲的說:“是的,我是一名偵探,我要還世界一個真相。”
淑清沒有想到的是,一天后她又回到了這里,這棟怪異的酒店,沒有什么人入住的酒店,位于酒店頂層的實驗室。那張會吸入生命體的床上躺著一個曾經活波、漂亮,現在只會用頭撞墻的女子。她又喝了一口蜂蜜檸檬茶,然后放下茶杯,走到鐵門處。她大聲的吼道:“李珍,別撞你的腦袋瓜了。你得把它留著,胡笙在等著你。”她剛吼完里面就變得鴉雀無聲了,于是她又退回到擺放她的蜂蜜檸檬的桌子旁坐了下來。“真甜。”她看著那黃橙橙的液體想著。突然她伸手輕輕的端起這杯黃橙橙的液體,但她并沒有要喝的打算,她只是輕輕的撫摸著這個透明的杯子,從杯口到杯底,手指輕輕的沿著杯底突出的部分來回移動著,就像一個拿著樹椏在沙灘上畫鴨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