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下棋的人最厭惡遇到什麼事情麼?”子軒挑眉,意有所指地掃了一眼立在凱以安身後的夏向彤,“遇到自以爲是的棋子。”
夏向彤往後退了一步,咬著脣,不語。
“邱子軒,算你狠。”凱以安終於體力不支,身體晃了晃,東方言立刻上前扶住了他,讓他靠著自己。
被邱奕清摟在懷裡的蘇雪吟突然開口,“子軒,讓他走吧。”
當年她沒有保護好以安,讓他被帶走,她對他,是有愧疚的。如果當年她帶著他一起逃走的話,也許今天的凱以安會是另一個乾淨清澈的年輕人,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一個滿心仇恨,滿眼絕望悲傷的人。
她不想在紫怡的面前,任由自己的兒子傷害她的兒子,她已經(jīng)失信了一次,這一次就當是償還當年沒有將他帶走吧。
“我不用你可憐,你們都是一樣的,都是一樣的。”凱以安面色蒼白,顯然已經(jīng)到了極限,失血過多的他說話都有些喘,但是他卻強硬地說道,“邱子軒,你不是很恨我麼?我三番兩次傷害洛晴,還給她洗腦,你不是恨不得殺了我麼?你動手啊,你動手啊。”
子軒卻冷聲一笑,收起了槍,“凱以安,既然輸不起,何必搶著做莊家?不要一副全天下人都對不起你的樣子,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適者生存,弱肉強食,沒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只有懦夫纔會讓自怨自艾。”
他一直都相信,命運無法改變,但是人生卻是握在自己手裡的,只要變強,就能掌握世界。他從來不會怨恨任何人,輸贏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失去鬥心,否則一切,就毫無意義。
“誰是懦夫?誰是?”凱以安上前一步,搖搖晃晃地走近子軒,“我傷了你的女人不是麼?你不是急著要殺我麼?怎麼,現(xiàn)在有機會了,你倒不敢了?”
只可惜,邱子軒從來就不是那種會被激將法擊倒的人,他只是很冷漠地睨視著凱以安,彷彿他不過是一隻渺小的螻蟻,努力向上爬,在他的眼裡也不過是原地踏步。
真正的強者,是心智的強大,是毅力的無堅不摧。像他這樣,一點小小的打擊就會崩潰的人,就算真的成功了,對他來說也不過是一場過眼雲(yún)煙罷了。
“以安,你不要這樣,你的傷需要治療。”東方言看不下去,上前拉回凱以安,他雖然吃不準子軒少爺?shù)男乃迹羌热环蛉嗽谶@裡,那麼子軒少爺是絕對不會動手的。他對夫人和洛晴是一樣的,儘量不讓他們看到血腥的場面,更何況剛纔夫人已經(jīng)求了情,子軒少爺對夫人的要求向來都是言聽計從的。
“還有你,你不是也很恨我的麼?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人看,你不過是我的一條狗,我高興了就給你一點甜頭,不高興了就隨便玩弄。你爲什麼還要管我,你不是應該最希望我死的麼。”凱以安語無倫次地抓著東方言襯衫的前襟大叫,“我傷了那個小丫頭,我讓她變成了殘廢,你不恨我麼?你不恨麼?”
原本還一臉平靜的東方言變了臉色,蹙眉,“你把沐藍怎麼了?”
“怎麼了?沒怎麼,不過是一雙腿和一隻右手而已。”凱以安冷笑,“只能怪你,怪你太在意她,所以她,不能留。”
“凱以安……”東方言打斷了他的話,雙手緊緊握住,耳邊不斷回想著他的話,一雙腿和一隻手,那是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她不過是個小女孩而已,以安爲什麼要下這種重手?
“現(xiàn)在是不是很想殺了我?”凱以安瘋癲地大笑起來,將手裡的槍放到東方言的手裡,似笑非笑地冷哼,“就讓我看看神槍手東方言的槍法吧。”
東方言握緊了槍,卻始終沒有擡起頭,只是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凱以安,他看得出他迅速崩潰著的心理,看得出他心底的痛苦和絕望,賴以生存的信仰陡然間倒塌,任誰都無法保持冷靜,更何況是原本就非常脆弱的凱以安。
“你動手啊,爲你的沐藍報仇,爲她報仇啊。”凱以安大喊起來,沙啞的聲音破碎而虛弱,他整個人看起來卻彷彿充滿了精力一般,精神處在巔峰。
東方言舉起了手,槍口對準凱以安,卻遲遲沒有按下扳機。
一個反手,在凱以安的頸側一敲,他立刻暈了過去,東方言抱著他癱軟的身體。
“少爺,我?guī)厝チ恕!睎|方言不卑不吭地垂頭,對子軒說道。
子軒若有所思地看著東方言,彷彿在思忖著什麼,更像在思索著什麼,半晌沒有說話。
“子軒……”蘇雪吟皺著眉頭,跟兒子求情。
邱奕清只是冷眼看著昏迷的凱以安,若是換做他從前,他早就一槍斃了這小子,不會給他這麼多機會說話,更不會給別人求情的機會。
他向來是個冷情的人,傷了他的人,絕對不會有活命的機會,在這一點上,兒子做得比他好,他看得出剛纔看到雪吟掌心的傷痕,子軒的眼中瞬間出現(xiàn)的嗜血,他還以爲子軒的那一槍會對準凱以安的心臟,沒想到兒子會那麼快恢復冷靜,避開了要害。
“這是他最後的機會,如果再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誰的求情,都沒有用。“子軒冷冷地丟出警告,看了看東方言,“還有你,什麼時候回去?”
東方言抿脣,不語。
“我打算把沐藍送回去,這幾天就走,你不回去看看她麼?”子軒又說,銳利的雙眸緊緊地盯住東方言的表情,自然沒有放過他臉上的掙扎和複雜。
“不了。”他其實已經(jīng)知道了夏向彤不是東方綺,即使再像,也不是他的妹妹,他的妹妹已經(jīng)死了。所以,他始終無法跨過那道坎,沒有辦法原諒那樣傷害妹妹的男人,也沒有辦法毫無芥蒂地和沐藍相處。
他沒有辦法肆無忌憚地和那個男人的女兒友善地相處,他怕自己終有一天會忍不住動手,讓她父債女償。所以,他還是遠遠地走開吧,走在一個看不到她的地方,也許對他們兩個都好。
“既然這樣的話,以後都不要再見沐藍了。”子軒精明的雙眸中閃過一抹什麼,快得讓人抓不住。
原本就打算不見了,不是麼?
東方言點點頭,“我會帶以安離開這裡。”不會再見任何這裡的人,這段時間的所有一切,他都會封存。
這樣對他們,也許是最好的,子軒想到了之前洛晴的話。至少在沐藍還沒有長大之前,不要讓他們再見面了,即使受傷也是短暫的,一旦見面之後便是回到了原點,源源不斷的傷害,會讓沐藍徹底地毀掉。
“之前的約定,作廢。”子軒說完這句,轉過身去,對爹地點了點頭,邱奕清便扶著嬌妻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東方言和黑冥扶著凱以安,準備離去。
“把人送到,就可以回來了。”子軒這話,是對著黑冥說的。
“是。”簡潔有力地回答。
人都散場之後,夏向彤也想混著一起離開,卻被子軒擋住了去路,她忐忑地看著邱子軒,這個男人太過睿智,也太冷靜,不好糊弄,一個不小心,也許就身首異處了。
“還有事麼?”夏向彤小心翼翼地後退兩步,保持安全距離。
“夏向彤,我不會每次寬容你的。”子軒的語調未曾改變,但是眼中卻射出了冰冷的殺氣,這個女人,一再挑戰(zhàn)他的底線,之前因爲她不是他們圈子裡的人,所以他纔會對她比較寬容。
夏向彤本想爲自己辯解幾句,但是在子軒的冷眼下她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咬緊脣,不讓自己顯得太過膽怯。
“我記得上次我就說過,下不爲例。”子軒又開口。
“我……”她支吾。
“是誰告訴你這件事的?如果你坦白,也許還有一條活路。”子軒垂頭把玩著剛纔被他收起的槍,一下一下,就像小孩子把玩玩具一樣。
“沒有人。”夏向彤迅速回答,視線不敢離開他的雙手,就怕他真的開槍。
她知道邱家有黑道的背景,所以她從來不敢小看,剛纔又親眼看到子軒開槍,她更確定邱子軒有黑道的身份,但是她依然不鬆口,向來冷靜的她心中已經(jīng)一片慌亂了。
“夏向彤,機會不會一直有的。”子軒看著她,冷酷的笑意微微綻開,“還是你想嘗試一下,黑道中人是怎麼審人的?”
“你……你別想嚇唬我,這是法治社會,你不能亂來。”夏向彤又後退了兩步,雖然話是這樣說,但是花容失色的她已經(jīng)相信了他話裡的威脅。
“這是英國,而邱氏,是英國的貴族。另外,你覺得我要在英國悄悄處理掉一個人,會有多少人注意呢?”子軒輕笑,一副對人命毫不關心的樣子。
事實上確實如此,英國雖然不如美國開放,但是對英國的貴族而言,悄悄處理掉一些人,還是很容易的。更何況,被處理掉的人和英國皇室一點關係都沒有,只不過是普通的平民。
“你到底想怎麼樣?”夏向彤嘆了一口氣,她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不要說是在邱氏可以一手遮天的英國,就算是在L城,邱子軒要處理掉一個人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所謂的法制,不過是安撫人心的東西罷了。對於那些權力駕馭在政商之上的人來說,那只是給小孩子玩的東西而已。
“是誰讓你來這裡的?是誰透露給你凱以安的身世的?”子軒問得很直接,他相信夏向彤是個聰明的女人,但是她不可能靠自己一個人知道那麼多事情,她的背後,一定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