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纓皺著秀眉,眸光淺淡如霧,看著窗外迷離的夜色。
蘇璨之面色淡淡,專心的開著車,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可以相信嗎?”
“如果是風祭蓮的話,應該可以相信吧,畢竟他和若蕪是那么要好的朋友……”凝纓幽幽地開口,心里想著曾經他們兩個是圈中出了名的緋聞情侶,而且關系一直都是那么的曖昧,為什么這兩個人,始終都沒有走到一起呢?
為什么,若蕪要愛上緋墨爵呢……
蘇璨之感受到車里突然沉靜下來的氣氛,禁不住轉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盯著窗外看的入神,便也沒有再打擾她。
回到蘇家的時候,已經快要六點了,名宮別墅區一片燈火璀璨,蘇家別墅也是一如既往的亮著明亮的燈火,只是多了一抹無人所知的蕭涼之意。
蘇璨之帶著凝纓走進蘇家,蘇家的管家劉叔立即就迎了上來,見到他身后的凝纓,不由地一愣,臉上閃過無數的表情。
凝纓自然是知道為什么他會用這種多變的眼神看自己,若蕪是因為緋墨爵的辜負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而她,在別人看來,就是插足若蕪和緋墨爵之間感情的第三者。
她現在到蘇家來,這個身份的確是非常的尷尬。
蘇璨之看出了劉叔的疑惑,不禁地凝眉,表情也略微嚴肅了起來,“劉叔,你去忙你的吧。”
劉叔點了點頭,然后又看了凝纓一眼,才轉身離開了。
凝纓尷尬的站在那,前進也不是,后退也不是,要是進去見到了蘇伯父和伯母,那她又要怎么辦?
蘇璨之本來走了幾步,發現后面沒有人跟上來,才疑惑的轉過身來,“跟我進來,我爸媽知道你今天會一起來,不會說什么的。”
“哦……”凝纓應了一聲,看他又已經邁開腳步進去了,這才小步的跟了上去。
一走進寬敞豪華的客廳,凝纓就看到了坐在沙發里的一對夫婦,還有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
在她踏進的那一刻,沙發里的幾雙眼睛已經聞聲往入口處看了過來,那三雙眼睛,帶著不同的神色,都直直地盯向了她。
凝纓微微屏息,不由地靠近了蘇璨之的身后,感覺周圍的空氣頓時就變的沉重了些。
蘇璨之一點都沒有在意這些,以走進來,就淡淡的開口,“爺爺,爸,媽,我和凝纓來帶若蕪出去治療了。”
身為蘇家最年老的長輩蘇淵看著蘇璨之身后的凝纓,那雙蒼老卻一點都不是威嚴精明的眼睛透出一絲嚴厲,在她身上巡視了一遍,然后才緩緩地開口,“我可以相信你嗎?”
凝纓知道他是在問自己,晶亮的眼眸閃爍著淡若的光芒,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口答道,“蘇爺爺,我知道有些事情是我不好,可是,蘇家對我有恩,若蕪是我最要好的姐妹,我希望我可以為若蕪做些事情,彌補我的那些過錯。”
“既然已經犯下了錯,還能怎樣彌補?”
“我……”凝纓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上來。
面對對方這樣嚴厲的目光,她就像是一個被釘在木板上的罪人,只能無助的接受周圍的人給予她的懲罰和責罵。
對啊,如果不是因為她做了緋墨爵的女人,那若蕪……怎么會那么痛苦?
自己最好的姐妹成了自己感情里的第三者,任誰經歷,都是一種痛苦的事情吧……
周圍的空氣,慢慢地染上一抹沉重,就在凝纓感覺窒息的想要退開的時候,一抹清冷的話語,突然打破了這種詭異的氣氛。
“爺爺,這件事,凝纓也是受害者,如果不是若蕪自己想不開,事情又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話一出口,所有的人,都將目光移向了說話的清冷男人身上。
蘇璨之一身的黑衣,站在燈光下,璀璨的光線帶著一絲金黃色,跳躍在他優雅的面容上,是那般的迷人,美的令人炫目。
凝纓咬住唇瓣,為蘇璨之這一刻替自己的解圍,心中一片悸動。
蘇淵看著自己的孫子,又看了看他旁邊的凝纓,精明的目光中,突然閃過一絲明了的神色。
他蒼老的面容還帶著一抹軍政元老該有的威嚴,“璨之,你也該好好的反省一下,若蕪已經做錯了,你最好不要再讓我失望。”
聽到他的話,他旁邊坐著一直沒有說話的蘇璨之父母突然疑惑的看了他們三人一眼。
蘇家的當家主母溫雯微蹙著眉頭,即使將近五十,卻依舊是風韻猶存,保養的就像是三十多的太太一樣美麗。
蘇璨之兄妹遺傳了她的高貴美麗,這微蹙眉尖的模樣,和蘇璨之那習慣性蹙著的眉眼十分的相似。
她看著自己的爸爸,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最后又看了一眼兒子旁邊的凝纓。
來來回回的,她像是要看透什么事情一般,但是看來看去,感覺有些懂,又仿佛不懂。
“爺爺,您嚴重了,除了我沒有去從政轉做醫生,其他的事情我一直都是聽從您的吩咐,又怎么會做出讓您失望的事情?”蘇璨之淡淡的開口,不疾不徐的說道。
蘇淵哼了哼聲,“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你就不該再繼續推辭和唐家千金的聯婚,我知道你看不上唐家大千金,覺得她太過花枝招展,所以我和唐市長已經說過了,他的小女兒也是個不錯的人選,單純可愛,我也見過一次,如果你真的聽話,那下次我就把這婚事給訂了。”
蘇淵的話一出,客廳里的人,再次震驚了。
蘇泓皺了皺眉,雖然對父親的話并沒有多大的意見,但還是忍不住問道,“爸,唐家的小女兒不是私生女嗎?”
“私生女又怎樣?人家乖巧懂事,唐家也已經為她正名了,雖然不是正妻所生,但也已經是公認的唐家小千金,我們家又不是要攀龍附鳳的,只好人家善良干凈,那就能進我們蘇家的門。”
蘇淵說著,還飛快地看了凝纓一眼。
凝纓接收到他那嚴厲的眼神,心里頓時有些驚亂,不明白他為什么會突然那么針對自己。
他的一番話是那么的擲重有力,讓人毫無拒絕的可能。
蘇泓和溫雯一向來都對父親這倔脾氣毫無辦法,只能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蘇璨之表情依舊是淡漠如水的,眸光靜的仿佛激不起一絲的漣漪。
可是他身上那微微散發出來的清冷氣息,卻是比平時,更加深沉了一分。
優美的唇瓣微彎了一分,清冷如雪的聲音,仿佛從九天之外傳來一般,“既然如此,那我就聽爺爺您的安排好了。”
凝纓轉頭看向蘇璨之,他那沉重的表情,突然讓她有些同情。
雖然他是蘇璨之,是一個有主見的男人,可是他總歸還是豪門家庭里的少爺,始終都逃脫不了這種聯婚的命運。
蘇家和唐家,洛城兩個軍政界最厲害的家庭,若是聯婚成了一家人,往后,便會更加的強大吧?
蘇璨之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淡淡的開口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要盡快帶若蕪出去,你們就在家等著,我和凝纓會好好照顧若蕪的。”
說著,他便帶著凝纓上樓。
溫雯始終都不放心,跟在他們身后一起去了蘇若蕪的房間。
來到房間門口,有兩個傭人站在門前,見到他們過來,打過招呼之后,便開門讓他們進去。
房間里,一片昏暗。
蘇璨之剛打開燈,一聲刺耳的尖叫聲,便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啊——!”
凝纓聽到那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墨色的眼瞳猛地收縮,接著,映入她眼里的景象,讓她的心,宛如被刀割一般的疼痛難受了起來。
房間里,空蕩一片,所有擺在里面的物件,都已經不在了。
沙發,梳妝臺,陶瓷,琉璃桌,鋼琴……
所有以前房間里的擺設,全都撤走了。
只剩下一張寬大的床鋪。
床鋪的周圍,滿是凌亂
的布條,鋪上上面的被單,已經被撕碎在了地板上,宛如盛開的一朵朵淺色花朵,妖嬈而詭異。
大床的旁邊,一個穿著灰色長棉裙的女人,頭發散亂,坐在地板上,如同一只受傷了卻還具有攻擊性的母獸,緊緊地的盯著從房間外進來的人。
栗色的波浪長發,已經變的暗淡不已,干燥而凌亂,微微遮擋在她那張蒼白而消瘦的臉上。
凝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到的這一幕,那瘦的幾乎不成人形的女人,真的是以前那個美麗而活潑的若蕪嗎?
見她不置信的瞪大了眼眸,蘇璨之的眸光微沉,“自從將她鎖在這里之后,她的情緒就一直在失控,亂摔東西,而且對那病毒的某一種藥物似乎上了癮,一直吵著要吃什么藥,為了不讓她自殘,我只能讓人把房間里的所有東西都搬走了。”
凝纓聽到蘇璨之的話,一顆心仿佛就像是沉下了無盡的深淵里,唇瓣微微顫抖著,聲音帶著一絲悲傷,低低地開口叫了一聲,“若蕪……”
“她是聽不進去的。”蘇璨之慢慢的朝床邊的女人走了過去,凝纓遲疑了一下,便也跟了上去。
溫雯在他們的后面站著,看到自己的女兒這個樣子,已經忍不住低聲的抽泣了起來,不忍心再過去看到女兒的憔悴樣子,就怕自己的心承受不住。
蘇璨之慢慢的靠近了蘇若蕪,蹲下身子,溫柔的看著她,“若蕪,好好的睡一覺,好嗎?”
蘇若蕪渾濁的眸光不斷地閃爍著,仿佛映不進前面的容顏。
蘇璨之伸出手,微笑著,在蘇若蕪的耳邊說著什么,蘇若蕪那尖銳而渾濁的目光才微微散了開來,慢慢的閉上了眼眸。
趁著她閉眸的一刻,蘇璨之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鎮定劑針筒,扎入了她的手臂血管里,將藥水注射了進去。
蘇若蕪因為手臂上突然的疼痛,猛地睜開了雙眸,但還來不及掙扎反抗,就已經幽幽地閉眸昏厥了過去。
凝纓看到她的反應,忍不住擔心的問道,“蘇醫生,這是多大的劑量啊?怎么一下子就昏過去了?”
“剛好是控制她失控的量。”蘇璨之收好針筒,將蘇若蕪從地上抱了起來,眸色沉沉。
“走吧,盡快趕過去。”蘇璨之淡聲說了一句,便已經抱著蘇若蕪快步離開了。
凝纓跟在他身后,經過溫雯的時候,安慰了她幾句,心里也極為不好受。
離開了蘇家之后,車子便往風祭蓮所在的地方,出發了。
同一時間,內環。
迷離的夜色下,炎皇集團的頂樓,在亮著璀璨的水晶燈。
總裁辦公室的門被人打開,一襲黑衣的風鳴從外面走了進來。
緋墨爵正簽著積分文件,沒有抬頭,卻也知道風鳴走了進來。
簽完之后,他抬起眼眸,淡漠的對站在辦公桌前的美麗女人說道,“好了,你先下班吧,今晚讓風鳴跟著我就行了。”
月朧微斂下眼眸,掩去那一抹失望,低聲答道,“是。”
她轉身,正好和風鳴擦身而過。
風鳴不由地側目看了她一眼,看到她臉上那極力在掩藏的失落,心里不禁為她嘆息了一聲。
“有什么事情嗎?”未等他走近,緋墨爵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風鳴轉過頭面對著緋墨爵,恭敬的說道,“中午的時候,凝纓小姐打過電話來。”
還未踏出辦公室的月朧聽到這個名字,腳步頓了一下,眼里極快地閃過了一絲森冷。
她沒有及時的聽到緋墨爵的回答,仿佛是有些愣住了般,身后一片安靜。
直到她踏出辦公室,即將關上門的時候,才聽到了緋墨爵的聲音,有些低柔的響了起來,“中午?她說了什么嗎?”
“凝纓小姐打電話來問你今天的安排……”
隨著大門的關上,風鳴的聲音慢慢的被掩去。
而月朧那冰冷的容顏,也漸漸地消失在門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