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兒躲在洗手間里,看著青紫的手腕,眼淚不由的一滴一滴的滴了下來,打濕了她的手臂,也打濕了她的心。為什么?她和他們無冤無仇,為什么要如此的捉弄她?她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丫頭,抱著一顆與人為善的心,就算她只是一個服務員,她也有自己的尊嚴!
想起父親的話,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讓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站直了身軀。這一切,都只是開始而已。想起父親一輩子清貧,在山村,卻是深的大家的尊重。他平時喜歡看書,也總是讓李月兒陪他一起看。父女倆常常因為看書誤了農活,被媽媽責怪,可是他們倆只會相互吐吐舌頭,笑笑。書籍,成了他們精神的寄托。書籍中的人物,功過是非,也是他們常常討論的話題。聽說父親本是外鄉人,不知怎么流落到了那個小山村,并且在那里扎根,一輩子就過來了。沒有人知道他是從哪里來的,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家人還有哪些,對于這些,他從來也不曾提起。只是據母親回憶,當時父親是暈倒在村口的,身上的衣服和他們穿的是完全不一樣的。據曾經在外面闖過天下的旺財叔說,這樣的衣服應該是屬于上等人穿的。
父親的不諳農活成了村人的笑柄。經常是一塊地還沒鋤到頭,手上已經滿是血泡。每次母親都讓他做些輕松的活兒,比如說放羊喂雞什么的。他就戴頂破草帽,手里拿著一本書,躺在柳蔭下,看著羊兒在邊上吃草,悠然自得。
他的體質卻是極差。用村里的赤腳醫生李玉章的話說:這人受過大罪。如果不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就是從閻王爺手里溜出來的。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跡。
母親當年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兒,卻是迷戀上了父親。她說父親笑起來好看極了,眼睛彎彎的,如新月。眼神就像山里流過的溪水,極是透明純澈。當她說要嫁給父親時,全家反對。母親的態度卻極是堅定。外祖母就嘆息著說:“秀兒,不是我們不愿意,只是他注定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就怕,這里栓不住他。最后,傷心的還是你呀。”
“以后再說以后的話。無論能和他生活多久,都是上天注定的緣分。”母親當著父親和外祖母的面,鄭重發誓。
“唉,這是你的命!孩子,隨你自己的主意,就這樣辦吧。”外祖母嘆息一聲,算是答應了。至始至終,她都沒有問過父親的意見。也許,她不想用誓言,把父親栓在這里吧,如果有一天,他要離去,必定有他離去的原因。區區誓言,怎么能拴住一個人的心呢?
父親和母親結婚后,非常恩愛。他會再她做針線的時候,給她讀書。
會把家里打掃的一塵不染,甚至把家里那個粗苯的小泡菜壇子,擦洗的明亮,裝上泉水,插大把他從野外采來的野花……在他們家破舊的房子里,因為有了書香,花香,而變的雅致富有韻味……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婦們總愛來他們家串門。父親就會借故溜出家門,手里總是不忘帶一本書。母親就會在大家的嘖嘖稱贊聲中,微微羞紅了臉,坐著針線,和大家講著從父親哪里聽來的故事……
村里的老人們卻是看不慣。一個大老爺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整天讀書,讀書又不能考狀元,白瞎。特別是對于父親喜歡在家里擺上鮮花,更是不屑一顧,村頭的老汪爺爺就說過,只知拈花惹草的男人,估計不是什么正經來路。看他的那些個小情小調,哪里是過日子的人?說不定是在女人堆里打滾出來的,渾身閨閣脂粉氣!
母親卻總是不容許任何人說父親的不是。如果聽到誰在背后指指點點,她會毫不客氣的沖人家大發脾氣,一改笑臉待人的溫婉。幾次這樣的事情過去后,大家也就不再自找難看了。村里的男人們卻都變的愛整潔起來了。這不能不說是父親的功勞。
李月兒長的不像母親那么美貌,卻是和父親如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都是細細長長的眼睛,大大黑黑的眼珠,一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如月牙兒,在她滿月后,父親喝的醉醺醺的,抱著她,站在門口,看著天幕上的那一個彎月,喃喃的說道,月兒,我的月兒。從今天開始,你就叫李月兒。一滴溫熱的淚水滴在她柔嫩的面頰上,那滴淚,潮濕了母親在窗口的心……
從李月兒記事起,父親母親從未紅過臉,而父親也沒有如當初外祖母所預言的那樣,離開這個小山村,而是終老于此。
“月兒,你記住,做人一定要挺直脊梁骨。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不要去追求太多用不著的東西。特別是財富,記住,財富和肥胖都是一樣的,都是多余的東西。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無論何時何地,做人做事都要拍著自己的胸口想一想,看是否對得起天地良心!我知道,這樣,會讓你活的累,可是等你老了,你會很輕松……”
父親逝去之前,只是拉著她的手,眼神漸漸的渙散,嘴里卻是一個勁兒的喃喃道:“月兒,月兒,我來了……我來陪你了……”
她聽不懂父親說的話,只是父親逝去時,臉上帶著笑容,一臉的欣慰和滿足。母親哭的死去活來,只是等父親下葬后,臉上卻是平靜如鏡,按時做飯吃飯,沒有人前人后的暗暗灑淚。照樣和大姑娘小媳婦們談笑風生,絲毫不見悲切。
她
不懂父親和母親之間到底是怎么了?只是總覺得他們和別的夫妻不一樣。母親不知何時學會了認字,她在忙完農活后,會坐在父親生前做過的藤椅上,抱著一本又一本的書,細細的讀,慢慢的翻……
有時她都暗暗稱奇,到底是什么力量,讓一個從來沒有上過一天學的家庭婦女,能看得進去這些晦澀難懂的書籍?
深深的吸了口氣,站直脊梁。今天不就是遇到兩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么?她有什么好傷心,好難過的呢?就當被狗咬了一口。李月兒不知道,父親對她的閨訓,對她的潛移默化的影響,讓她在這個虛偽的社會里,磕磕絆絆,卻變的堅強。
走出洗手間,她的臉上又是那種如沐春風的微笑,好像沒有受到絲毫的委屈。從樓梯上下來的劉博文和林朗,看見她的此刻的神色,不由暗暗對了個眼色。劉博文的臉色一沉,看來此女心機深不可測呀。
林朗還想說些什么,劉博文朝他看看,扭頭朝門外走去。林朗也只好跟著他的腳步快速離去。看著他們的神色,李月兒只是笑了笑,就上樓收拾餐具去了。
晚上回到住處,黃鶯懶洋洋的躺在床上,手里拿著手機按的唧唧響,耳朵里塞著耳麥,正聽著歌曲,嘴里還哼著歌曲。
李月兒皺皺眉,看著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有桌子上的快餐盒,放下包,就開始忙碌起來。先是把快餐盒扔到垃圾桶里,接著是開始打掃地上的垃圾。
黃鶯扯下耳麥,說:“月兒,你先別收拾了。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兒。”
“什么事?你說你的,我這邊收拾不耽誤說話。”
“隨你了。我明天去上學。”黃鶯興奮的說。
“上學?”李月兒停下手里的掃把,眼神黯然了一下,本來她還差一年就可以高中畢業,憑她那年級第一的成績,考個大學絕對是沒問題。可是……
“是呀。胡彪你認識不?就是那個胡哥呀,他說要供我上大學呢。月兒,你想想,如果我有了文憑,憑我的美貌和智慧,怎么會受這些人的氣?”黃鶯索性坐起來,“我打算從高二開始讀。本來我成績也是不錯的,只是上高中的時候光顧著談戀愛了,所以嘿嘿……”
黃鶯的事情李月兒是知道的,和當地一個社會上的小混混搞的是沸沸揚揚,最后被學校給開除了。她干脆就來上海打工。
“胡哥先給我聯系一家高中,我去辦了學籍,然后就去讀書,加點勁兒,考個大學絕對沒問題!”黃鶯自信滿滿的說。
“黃鶯,胡彪他憑什么供你上學?”李月兒奇怪的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