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大宅的日子是平靜而安寧的,置身于這樣的古宅,幾乎能清晰的感覺到時間的流逝,真真是有一種淡看云卷云舒的閑情。
大宅子里有一條蜿蜒數里的回廊,閑暇時,慕靜柔喜歡歪在長椅上,頭靠著廊柱,仰頭望著天空,常常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
府里的人很安靜,只要看見她在回廊里坐著,一概不會前來打擾,所以,當耳畔聞得清淺的腳步聲時,她已猜到來者是誰。
“不冷嗎?”蘇哲溫柔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慕靜柔輕笑著搖頭。
蘇哲寵溺的看著她,攏了攏她身上的披肩,遲疑著,手流連在她肩上,遲遲沒有收回。
慕靜柔仍是笑,抬手覆上他的手,自若的仿佛這個動作已經做過千遍萬遍。
不過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蘇哲卻整個身體都猛烈的顫了一下,終于顫抖著伸出左手覆上她的手。
察覺到他情緒的波動,慕靜柔在心底默默嘆著氣,放任自己向后靠在他身上,默默以行動來表明自己的心跡。
蘇哲,我已下定決心放棄過去,你,還依然要推開我嗎?
蘇哲怔著沒有動,許久,終于動了動僵硬的手環住了她的肩,“阿柔,我會讓你幸福的。”
慕靜柔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也相信他的話。
古宅幽幽,雪景凄美,互相依偎的兩人,畫面美的仿佛一幅優美而又濃墨重彩的水墨畫,賞心悅目。
蘇家的人是樂于見到這樣的場景的,即便是不茍言笑的蘇老爺子,看著慕靜柔的眼光也慢慢充滿了贊賞,畢竟一個典雅大氣而又事業有成的兒媳婦也令他面上有光。
蘇奶奶最是慈祥,也是蘇家除了蘇哲外對靜柔最好的人,她做的一手好菜,又總是心疼靜柔的瘦,每天都要親自下廚煲湯給她喝。
蘇家的女人都喜歡穿旗袍,出生在民國時代的蘇奶奶不僅愛,更有一雙靈巧的手,經她的手裁出來的旗袍裁剪精致,做工精美,每一件幾乎都可以擺進博物館以供展覽。
換上蘇奶奶親手制出來的旗袍,慕靜柔美的不可方物,那是一種超脫凡塵,跨越世俗的美,典雅大方,而又驚心動魄。
“阿柔,你是我所有見過女子中穿旗袍最美的,”蘇奶奶眉梢帶笑,歡喜之情溢于言表。
慕靜柔靜靜望著鏡中典雅的女子,嘴角輕輕彎起,漾出一個溫柔的笑意。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穿上旗袍原來可以這樣美。
“來,趕緊出去讓阿哲看看,”蘇奶奶強硬的拉著她向外走,門外,蘇哲已經等了許久。
推開門走出來的一霎那,蘇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從來,他都知道她是美麗的,卻不知,她竟可以這樣美。
這樣專注的目光之下,慕靜柔竟不由自主微微紅了臉。
“瞧瞧,瞧瞧,我們阿哲看傻眼了,”蘇奶奶笑著打趣,從背后推了慕靜柔一把。
腳下一個趔趄,慕靜柔毫無防備的向前倒,蘇哲下意識趕上前,伸臂將她攬進懷里。
“沒事吧,”他擔心的問。
慕靜柔自他懷里抬頭,聽得身后蘇奶奶促狹的笑聲,尷尬的搖頭,“沒事,”她輕聲道。
身后,蘇奶奶笑得更歡了,“你們忙,我去逛逛,逛逛,”人已走遠,笑聲卻久久盤亙,揮之不去。
這下,就連蘇哲也頗覺得不自在,看著慕靜柔,微微紅了臉。
慕靜柔突然噗哧笑了,兩個年紀將近三十的人竟然還會臉紅,她一想,就覺得好笑,也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下一秒,她再也笑不出來。
因為,蘇哲突然傾身,把她的笑吞進了嘴里。
慕靜柔呆愣了足足有幾十秒,待反應過來,只覺得唇上密密實實傳來柔柔麻麻的感覺,蘇哲的吻不似慕靳寒那樣霸道,甚至是笨拙的,可偏偏就是這樣拙劣的吻,卻讓慕靜柔感受到了濃濃的憐惜。
許久,他終于放開她,低頭,忐忑的看著她,然后,突然用力將她攬進懷里,緊緊抱著,“不要離開我,阿柔,不要離開我,”
蘇哲的恐慌盡露無疑,多年來,這也是他第一次這樣明顯的表露心跡,慕靜柔心里苦澀難明,更有無數的愧疚。
一直以來,她都知道蘇哲的心意,卻又一次一次放任自己無視他的付出,即便是現在,她不過也是在自欺欺人。
“好,我不離開你。”她終于點頭,鄭重道。
得到她的承諾,蘇哲卻是更加用力的抱緊她,如同緊緊在緊緊抓住一陣虛無縹緲的風。
蘇宅,東花廳,晚飯。
各色精致的菜肴行云流水般端上來,蘇家一家人正襟危坐直到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子,才在蘇老爺子的一聲命令下,動了筷子。
蘇家的人在飯桌上沒有說話的習慣,好在在慕家的時候,慕靜柔也已習慣了只聽不說,所以,這一點她適應的很好,也贏得了蘇老爺子的贊賞,軍人出身的他最討厭身邊有人嘮嘮叨叨,對于靜柔的識大體他十分滿意。
吃到一半的時候,破天荒的,蘇奶奶語出驚人。
“我和你媽看了日子,明年一月初十是少有的好日子,我們想,要不,咱們就定在那天,把你們兩人的婚事辦了,算算時間,還有一個半月,趕是趕了點,倒也來得及。”
慕靜柔愣住了,即便心里一百次一千次想過這是必須要面對的,可當這事真的被提上議程,她卻又有些排斥。
蘇哲沒說話,下意識側頭看她,黑亮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傷痛,很快說道:“奶奶,這事不急,我們這不還沒準備好。”
蘇奶奶皺眉,“準備什么,有我和你媽在,一切都包在我們身上。”
“放心吧,”蘇婉附和著,她自然明白蘇奶奶此舉用意,為了蘇哲,她當然要站在蘇奶奶這一邊。
“媽,可是,”蘇哲擔心的看了眼靜柔。
“那就麻煩了,”慕靜柔飛快搶過他的話頭,鎮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