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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阮家的三個兒子,大概是因為手頭還有些錢,又或者是一時間還沒從之前那紙醉金迷的生活中脫離出來,所以這些日子以來,照舊在外賣鬼混著。
林夢去過光大集團,也見過了公司里面現(xiàn)有的職員,做了一定的安撫,并且還公布了一些新政策,這些有些是她自己想出來的,有些是和阮蒼盛商討之后得出來的結(jié)果。
阮家的三個兒子,三兒子阮承揚先不提,還是大學生,學的又是古里古怪的獸醫(yī),也沒指望他能擔當大任,但是大兒子和二兒子,再這么混下去,卻不是那樣一回事了。林夢覺得自己很有必要狠狠地敲打一下那兩個人。
公司目前有林叔幫著坐鎮(zhèn),倒是讓林夢頗為放心。林叔是公司里面的老員工了,當年是跟著阮蒼盛一手闖出來的,和阮家交情很深,在公司里面是一個很有聲望的人,也一直都是光大集團的一個小股東。哪怕是現(xiàn)如今分出去單干了的立訟,都很給林叔面子。這么多年來,他一直為公司鞠躬盡瘁,是一個絕對會對公司死忠的老人。
“承毅和承輝不懂事,還得麻煩你多擔待了!”
林叔一直單身,聽他這語氣,大有把阮家的孩子當作半子看待的意思。阮蒼盛也曾經(jīng)和林夢提及過,林叔是一個可以讓他完全放心的人物。有什么擺不平或者棘手的事情,大可以找林叔商談。而且,阮蒼盛去國外多年,對家里這邊也沒怎么照顧,多年來,倒是林叔一直在關(guān)照著阮家三子。對這樣的人物,林夢自然是尊重的。
“林叔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我自己也是當媽的,沒有哪個當媽的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將來能夠成龍成鳳的,將心比心,我也希望承毅他們能夠成為人中之龍,然后給咱們的光大再開創(chuàng)出一個盛世來。”
“好!好!好!”林叔笑了。“蒼盛一直都是有主見的,這么多年穩(wěn)扎穩(wěn)打下來,我也知道他做出了這樣的安排,必然有他的深意。你有什么交代,就盡管同我說,我努力配合!”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這里先謝過林叔了!”
林夢喜歡和這樣的人交往,對自己人,從來都不會玩虛的。林叔這人常年浸淫商場,不可能不懂那些七七八八的歪道兒,但是他能如此開門見山地和林夢交心,林夢覺得此行已經(jīng)是收獲頗大了。
“這就是小佑佑?!”
林叔眼睛一轉(zhuǎn),就將視線投放在了一邊的小佑佑身上。他已經(jīng)是快奔五十的人了,別人這般年紀的時候,怕也是當上爺爺了,就是沒當上,也是要快的。這般年紀的人,似乎也是喜歡小孩子的。只是林叔一直單身,無兒無女的,怕是對小孩子更加渴望了。
林夢立刻把小家伙往前推了一下。“佑佑,去,到林爺爺那里去,陪林爺爺說說話!”
小家伙也懂事,笑著走了過去。小家伙討厭莫名其妙的姐姐阿姨對他又掐又揉、又親又摸的,倒是不反感看上去很是穩(wěn)重的人士的接近。
“林爺爺!”小家伙小嘴也甜,脆生生地喊了一聲。
林叔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溫柔了起來,一把將小家伙抱了起來,嘴里笑著喃喃。“蒼盛在電話里和我提過很多次小佑佑,一直就想見一見,呵呵,這下可算是見到了,真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小家伙,這么精神,看上去就一股聰明勁……”
估計這世上就有投緣這一說,林叔倒是很喜歡小佑佑,抱著小家伙說了不少話,林夢帶著小家伙要走了,林叔也沒當自己是個外人,叫林夢有空多帶小家伙上他家去玩!
林夢應下了!
回了家,那已經(jīng)多日未曾出現(xiàn)的阮承揚倒是冒出了頭。自打那天他被林夢給頂?shù)牟粴g而散之后,就像個犯了脾氣的孩子一樣,再也沒出現(xiàn)過。
“回來了啊!”林夢倒是像個沒事人一樣,笑著沖阮承揚打了一聲招呼。
阮承揚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把目光轉(zhuǎn)移到電視機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看樣子,心里還憋著對林夢的怒氣呢。
林夢根本就不往心里去,詢問小家伙的意見,看他是去玩去,還是和三哥去看電視,還是陪她去廚房擇菜。小家伙沒二話,選擇了和他媽咪呆在一起。林夢手里提著好幾個塑料袋,正是從超市剛購物回來。
領(lǐng)著孩子,林夢鉆進了廚房。然后拿了兩個小板凳和小家伙坐在了一起。很快,廚房里就傳出來了母子倆小小聲交談的聲音。這個也不過才80平米的房子真的不太大,隔開了書房、會客室,以及晾衣房、衛(wèi)生間,客廳就沒剩下多少,客廳和廚房之間有一個小小的餐廳,這也算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了。
阮承揚坐在客廳,幾乎就沒什么障礙地就把廚房里母子兩個交談的聲音聽得清楚。尤其小家伙的笑聲,清脆嘹亮,仿佛有什么特別值得高興的事情一般,刺耳的厲害。阮承揚數(shù)次皺眉,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電視上,可是很快,他就控制不住地繃緊了嘴角,把耳朵豎地高高地,偷聽廚房內(nèi)兩個母子的談話。
這樣的親子交流,對阮承揚來說是陌生的!
他出生的時候,阮家已經(jīng)發(fā)達,他算是從小就沒吃過苦,自打記事起,就住的是豪宅。那屋子大的,他就是跑上一個小時都轉(zhuǎn)不開。他的母親也有一般貴婦的習性,把家里的事情全部地托給保姆和傭人,然后兩手一撒,或者去美容SPA,或者去逛街購物,或者去打牌搓麻將,或者去參加展覽宴會……
總之,她的母親看上去高貴而雍容,像一個貴婦人,也做著貴婦人的事情。她把事情排地滿滿的,但那些事情當中很少有他的戲份。
等到他后來稍微大一些,讀了小學的時候,家里鬧了革命,父親和小情人飛往國外了,母親就變得有些歇斯底里了,基本上就不過問他,不和他親近了。
他一開始以為這天下所有的母親,對自己的子女大概都是如此。生了他們,然后供他們吃吃喝喝,也就如此了。可是見到了那些站在小學門口接孩子的家長,他卻又覺得不是。看著和他同齡的孩子,一個個笑瞇瞇地撲倒母親的懷抱里,而他雖然每次上學都是車接車送,豪華的跑車每次都能惹來小朋友的羨慕,可他覺得失落,濃重的失落!
嫉恨,早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在他的心里扎了根,發(fā)了芽!
而今,這種情緒又因為廚房里的這對母子,開始翻涌!
耳聽著她軟語和小家伙說著話,詢問著小家伙在幼兒園里過的怎么樣,認識了什么樣的小朋友,又引導著小家伙該如何正確地和小朋友相處……
絮絮叨叨的,這是他的母親從來都沒和他做過的事情!
他心里突然就不爽了起來!
小家伙嫩生生的聲音還有咯咯的笑聲,越發(fā)地讓他覺得刺耳!
“媽咪,魚魚……”
“要和魚魚玩嗎?!”
“要,呵呵……”
小家伙笑得歡快,間或有潑水的聲音傳來,還有小家伙大呼小叫的聲音,聽著也是很暢快的!
阮承揚臉一拉,猛地站了起來,往廚房去,到了門口,陰森森地吼了一聲:“吵死了!”
林夢轉(zhuǎn)身看他,小家伙則跟著抬起了小腦袋瓜。然后,小家伙低下頭,笑著繼續(xù)兩手追著大臉盆里的鯉魚跑,笑意不減,嘴里依然咿咿呀呀地嚷著,仿若阮承揚不存在。
阮承揚要想鎮(zhèn)住林承佑小朋友,怕是還得在修煉幾年!前些日子同舟大酒店的練武場的那個小間里,那或站或靠的幾個男人,個個都氣勢驚人,均為人中之龍,走出去都得讓成年男子卑躬屈膝、拼命巴結(jié)的份,可小家伙還沒正經(jīng)瞧在眼里呢!
阮承揚心中暗恨,怎么看都覺得那小不點礙眼。這死小孩是什么態(tài)度!還笑,囂張個屁啊!他在心頭暗罵!
林夢則關(guān)了水龍頭,平靜地建議道:“就我們倆這點聲音,還構(gòu)不成噪音。所以,你有兩個選擇:一,你主動離開,自己去找個安靜的地方去。二,你自己想辦法,把我們無視!”
阮承揚本來就蒼白到近乎沒有血色的臉,一下次陰沉沉了起來,一如七月那要刮風下雨的天!他看著那自顧自玩的開心的小家伙,小胳膊小腿,里里外外地透著歡快勁,這畫面太過刺眼!
他上前,打算要一腳踢翻那個臉盆,以及臉盆里面那只不知死活地和小家伙鬧在一起的魚!
他一動,林夢也跟著一動。這廚房也就那么點大,走幾步,就能撞上人。
“有興趣陪佑佑玩?!”林夢攔在了阮承揚的面前,明知道阮承揚這是來者不善,她卻笑意迎人,這算是先聲奪人。畢竟,古語有云,伸手不打笑臉人!
“誰要和他一起玩!”阮承揚止步,不悅地反駁。“這種玩意兒,也就小屁孩玩玩!”
小家伙一聽這話,唬地一聲就站了起來,繃緊了身子。帶笑的臉也一下子冷了起來,漆黑的眸子冷冰冰地看著阮承揚,帶有敵視。那一刻的小家伙,從骨子里透出一種與生俱來的高傲和霸氣,惹得阮承揚在心底輕輕“咦”了一聲,輕視小家伙的目光也收斂了一些。
“阮承揚!”林夢的口氣卻是重了。“仗著年紀比別人大在那欺負人,那是最可笑、也是最無恥的。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懂得我這話是什么意思!”
阮承揚微微變色,與他蒼白的臉龐相比分外鮮紅的唇,一下子抿地成了一條線。瞬間,他看上去陰郁極了,有一種如魔物般的陰冷。
林夢鎮(zhèn)定地站在那里,看著阮承揚,迎接著阮承揚那陰冷冷的視線。小家伙也沒感到懼怕,冷著臉、冷著眼,挺著小胸膛,像個堅韌的小戰(zhàn)士一般佇立在那里。這一刻,這一對母子一起表現(xiàn)出來的氣場,是有些堅不可摧的。
阮承揚閃了閃眼,抿著唇,在那站著,眼神更為陰郁,瞪著兩人,卻也是不愿意服輸?shù)摹?
似乎,會這樣一直對峙下去,如果沒有人退步的話。
這個時候,林夢猛地勾唇一笑,突兀地問道:“阮承揚,你可會殺魚?!”
這張本就美到令人側(cè)目的臉,由冷若冰霜到突然地笑靨如花,那剎那間的芳華乍現(xiàn),簡直令人感到驚艷!如阮承揚這般性格陰沉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跳。
“你不是學的獸醫(yī)?!應該會殺魚的吧!來來來,露一手給佑佑看看,也讓佑佑知道咱們家的三哥哥是多么的厲害!”
寥寥幾句,卻是主動拉近了阮承揚和他們母子倆的關(guān)系。
阮承揚卻是不領(lǐng)情。“女人,不用討好我,別白費心機!”
林夢卻是搖了搖頭,臉上一點也不著惱,反而很認真地上上下下打量了阮承揚,說道:“阮承揚,說實話,我不覺得你身上有什么東西可以值得我來討好你的!”
阮承揚才剛有些得意的心情一下子又噼里啪啦電閃雷鳴了起來。
“不會!”他大喝著拒絕,猛然轉(zhuǎn)身要走,有些惱羞成怒了。
背后,林夢幽幽的聲音響起,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惋惜。“哎,原來學了兩年獸醫(yī),還是對付不了一條區(qū)區(qū)的小魚啊!看來,還是讓我這個非專業(yè)人士親自操刀好了!”
阮承揚立刻僵住了。
背后,依然是林夢溫溫軟軟、但是絕對讓人聽了會氣得牙癢癢的聲音。
“來,佑佑,媽咪教你怎么殺魚!你好好看著,咱們爭取一次就學會。下次,媽咪就讓你來動手,好不好?!”
“好!”小家伙回答的聲音高高的,帶著雀躍。
阮承揚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額頭兩側(cè)的太陽穴也跟著跳了跳。背后,小家伙揮別了冷酷,在那淘氣地抓魚,好給林夢開刀。只是魚身滑溜溜的,不太好抓,接二連三的水花翻動的撲通聲開始響起。
阮承揚猛然轉(zhuǎn)身,二話沒說,就朝小家伙走了過去,噢,不,正確的說,是朝地上的大臉盆走過去。然后他一個箭步蹲下,兩手一伸,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辦到的,就這么一插,插住魚腦袋,就一下子急這條活蹦亂跳、精神好的不得了的鯉魚給抓了起來。
“刀呢!”阮承揚不客氣地冷哼。“誰說小爺不會殺魚,小爺今天就教你怎樣才算是真正地殺魚!”
要是被一個小屁孩給比過去,他阮承揚以后也別做人了!
大略是動了怒,那原本看上去帶著一股陰氣的白玉臉龐染上了一絲薄紅的風采,這么一瞅,倒沒那么嚇人了!
林夢立刻遞過來了菜刀,以及案板。
阮承揚是有心要顯擺,同時也是為了出一口惡氣,不讓林夢低看了他,同時也是給小家伙一個下馬威。所以他直接將案板放在了地上,然后自己像個孩子似地蹲了下來。
就看到他手一揚,然后一落,刀板很是精準地一道就拍在了魚腦袋上。那適才還掙扎不休的魚,一下子就不動了,估計是被砸暈了。
阮承揚挑起刀,按著魚頭,唰唰地開始刮起了魚鱗,速度很快,魚鱗就像是雪片一樣飛揚開,看上去挺美,就像是在搞藝術(shù)一樣。等待魚身光溜溜之后,他把魚一放,手掌心壓著魚,快刀一橫、一挑,沿著魚腹就劃開道來。那看上去也是一個大家伙的菜刀在他的手里,不知怎么的,就感覺像是一把輕巧手術(shù)刀。感覺阮承揚倒是不想在殺魚,反倒是像在給魚做手術(shù),那剖開肚子的動作,輕快利落,幾乎是不見血的。拉開魚肚,更是可以看得出阮承揚的手藝高超,魚肚里面的內(nèi)容物基本上沒有被劃破,感覺那刀尖似乎就是沾著肚子切了一小下。
等到魚肚里面的東西被掏出來,就這清水魚洗干凈之后,阮承揚拔刀一橫,利落地將魚橫切,挑出魚骨,再然后快刀如影,不過一會兒,就在案板上堆積了一片片薄如蟬翼的生魚片。
這技術(shù),簡直令人驚嘆!
他不去做廚師,似乎還真是有些可惜了。
“怎么樣?!”阮承揚甩手,菜刀梆啷一聲扎在了案板上。他仰起頭,挑釁地看了林夢。那個樣子,得意地猶如要討賞的孩子!
林夢汗了汗,伸手,不吝嗇地沖阮承揚豎起了大拇指。
“厲害!”
“哼!”阮承揚表示了不屑,只是心里卻莫名地覺得有些高興。
林夢瞅了瞅那宛如工藝品的生魚片,不得不出聲提醒。“這個……貌似鯉魚不適合做生魚片吧?!”
阮承揚的面龐一下子就僵住了,心里的得色就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一樣被消滅了。他狠狠地瞪了林夢一眼,揚高了聲音,借著怒意掩飾自己的尷尬。“我只負責殺魚,怎么烹飪這魚,是你的事情!”
“哼!”他站了起來,陰沉著比普通女子還要白皙地多的多的臉,大步走了出去。
林夢急忙在后面叫了一聲。“承揚,你還沒吃吧,晚上的飯我加你一個!”稱呼已經(jīng)悄然轉(zhuǎn)變,這已經(jīng)顯示親昵了。
可阮承揚依然不領(lǐng)情。“不用討好我!”
阮承揚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表現(xiàn)地很是高傲。然后就聽到背后用蹭蹭地跑步聲,一個小蘿卜頭猛地竄到了他的前面,迫使他不得不停步。
“干嘛?!”他沒好氣地看著林承佑小朋友。
小家伙笑了笑,烏黑的眼睛異常的璀璨。
“三哥,你真厲害!”
說完,他就跑了。似乎,他沖過來,就為了專門說這一句話似的。呃,這是表揚?!膜拜?!
阮承揚擰了擰眉,那心里的滋味,真是他媽的亂七八糟的!
臭小子!
他在心里哼了一聲,可腦里晃過的卻是母子倆紛紛帶笑的臉!
“搞什么!”
他低咒一聲,甩頭,將兩張笑顏驅(qū)逐開。
吃飯的時候,為了表示自己對這兩母子的嫌棄,呃,其實最最主要的還是對林夢的嫌棄,所以在林夢招呼他吃晚飯的時候,阮承揚就沒去。依然端坐在客廳之中,然后貌似聚精會神地看著上面的球賽。電視機里傳出來的動靜很熱鬧,解說員也將賽事解說的是激情澎湃,可是這種機械的聲音所表達出來的熱鬧,似乎顯得有些空洞了。耳聽著已經(jīng)上了飯桌的林夢在和小家伙在那邊吃邊說,他的眼神就控制不住地往那邊溜。
于是,就看到林夢在給小家伙夾菜!
于是,就聽到林夢在哄小家伙多吃一點,要營養(yǎng)均衡。
于是,就看到了小家伙那張笑瞇瞇的小臉!
好……礙眼!
阮承揚沒吃晚飯,這是毋庸置疑的。他現(xiàn)在就有點像是在自找罪受,他分明可以一走了之,躲到他三樓的小屋里,那么熱鬧便是林夢母子的熱鬧,一點也不影響他了。可是他不,因為某種他自己也理不清的原因,他就在客廳里面坐著了,然后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對母子好吃好喝著,而他呢,卻只能干坐在這里,空著肚子!
阮承揚反應過來了,他覺得自己特傻!所以,他忽地站了起來,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在坐在了飯桌邊。
“喂,我的飯呢?!”他小爺似地哼了哼。
林夢眼里閃過一抹笑意,也沒出聲訓斥,進了廚房給他盛飯去。
阮承揚看了看桌面上的三菜一湯,忍不住就深吸了一口氣。剛才遠遠坐在沙發(fā)上聞到的香味兒果然不是錯覺,倒是沒看出來,這個看上去像花瓶一樣美麗的女人還有那么點內(nèi)容,這炒菜的手藝倒是不錯。
他撇撇嘴,暗想,這女人也別得意。誰都知道貴婦人那是不會進廚房的,那可是掉身價的事情,不符合貴婦人的格調(diào),這女人手藝好,那就是做月嫂的份——低俗!
心里腹誹著,在林夢將白白的米飯遞過來的時候,他卻是不客氣地接了,然后一筷子先往魚片上夾去。鯉魚做生魚片一來味道沒有金槍魚做的生魚片鮮美,二來衛(wèi)生方面也過不了關(guān)。林夢將生魚片用油鹽醬醋、八角、桂皮等的調(diào)味品調(diào)過味,然后在油里過了一遍,別說,味道還真是鮮美。阮承揚吃著,心里還有些得意,暗想,這盤魚可也是有他的功勞!
這個人性子有些別扭,別看身形高挑,該長的地方都是長全乎了,而且也是相貌堂堂,雖然整個人看上去陰森森的,但是依然會得到一批特萌吸血族的少女的喜愛,所以,他本身的條件這是不賴,但是他這性子……有些不讓人恭維!
“我的呢?!”
眼看著林夢一筷子綠汪汪的小油菜進了小佑佑的碗里,他不樂意地哼了哼。
林夢詫異地筷子一停,心里突生了一股詭異之感。阮承揚就那樣冷冷地看著林夢,林夢想了想,還是給他夾了小油菜放到了他的碗里。再之后,果真不是林夢的錯覺,一旦她往小佑佑的碗里放了什么,阮承揚的眼刀子就嗖嗖地往她身上扎,直至她比照小佑佑的待遇來招待他,他的面色才會緩一緩。
感覺……怎么比小佑佑還像個小孩?!
這么數(shù)次交鋒下來,阮承揚面上是不顯山不顯水,小家伙可就不高興了。小家伙也是會吃醋的。媽咪是他一個人的媽咪,為什么要對別人的好?!三哥雖然很厲害,殺的一手好魚,可是也不能因此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和他搶媽咪!
“媽咪,抱抱!”
小家伙扁扁嘴,狡黠地下了椅子,挨到了林夢的身邊。
林夢微微皺了皺眉。“佑佑,自己吃!”在某些方面,林夢不愿意慣著孩子!
“可是我手疼!”小家伙也是懂事的,同時也知道什么才是林夢的軟肋。所以伸出了自己的胳膊,可憐巴巴地看著林夢。“媽咪,手疼!”
“怎么手疼了?!”林夢有些緊張地將小家伙抱了起來,舉起他的兩只小胳膊,仔細查看,但是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
“和魚魚玩,手累了!”
小家伙也沒撒大謊,趁勢往林夢的懷里縮了縮,稚聲道:“媽咪,你喂我吧,佑佑呆會兒幫媽咪洗碗,好不好?”
林夢失笑,微微搖頭。
小家伙巴巴地看著林夢,黑色的眸子都快要淌出淚一般的可憐,一直祈求。“媽咪,求你了,求你了,媽咪……”
小家伙軟軟嫩嫩的聲音再配合那烏溜溜地透露著可憐的大眼睛,任憑誰都扛不住!林夢最終點頭。孩子還小,不是不能喂,而是林夢想要通過這個過程讓小家伙明白,他所祈求的這個東西,并不是一開口就能得到的。太過輕易應允,反倒會慣壞小家伙,讓他把一切都看做理所當然,這樣就會一次次理所應當?shù)卦僮鲞@樣的請求!
“說好了,呆會兒可要幫媽咪洗碗的哦!”
也要讓他了解,得到一件東西,是需要付出一定的努力的。
小家伙喜滋滋地點了點頭,目的達成。
“媽咪,我要喝湯……”
于是,小家伙開始了“指手畫腳”、不亦樂乎地吃飯時光。趁著林夢專注于夾菜的時候,窩在林夢懷里的小家伙扭頭看了眼阮承揚,迅速地朝他做了一下鬼臉。
哼,媽咪可不會這樣喂你哦!
小家伙的大眼睛,赤l(xiāng)uoluo地就是在表現(xiàn)這個意思!
阮承揚臉一繃,即刻摔了筷子,踹開椅子,起了身,朝外走。飯碗里的飯,還剩了一小半呢!
林夢瞅見了,臉色冷了下來。
“站住!”她低喝。“承揚,把飯吃完了再走!”
阮承揚理都沒理,直接走人。
林夢微微抿起了唇,直接冷聲道。“那好,以后別來蹭我的飯!”
阮承揚身形一頓!
林夢徑自低下了頭,不再理會阮承揚。小家伙在心里得意地笑,漂亮的大眼睛一閃一閃地樂,一點都沒被影響,照舊稚聲讓林夢給他夾菜,同時也貼心地他吃一嘴,等著媽咪也吃了一嘴之后,他再要下一口飯菜。
阮承揚氣惱地哼了一聲,回身譏諷道:“這里是我的家,我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什么叫做蹭你的飯?”
“那請問,這菜是誰買的?這飯是誰做的?!”
“和我討論錢?!”阮承揚瞇起了眼,血色的唇譏誚地揚了揚。“老爺子的錢,就是我們大家的錢,誰都可以花,誰都可以用。你身為老爺子的老婆,就有這個義務(wù)給我們做飯!”
“義務(wù)?!”林夢微微一笑,往小家伙嘴里喂了一口湯,轉(zhuǎn)而看著阮承揚道:“給你們做飯,可不是我的義務(wù)。說好了,我只做我和佑佑的這一份。不是說,我是你們的小媽,就得像個菲傭一般地伺候你們。再者,老爺子的錢是老爺子的錢,我的錢是我的錢,雖然是一家子的人,但是所謂親兄弟還明算賬呢,所以我的錢和老爺子的錢一向都分得很清楚。我買菜做飯,花的可是我自己的私房錢!”
“私房錢?!”阮承揚的眼里閃現(xiàn)憤恨。“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你還敢存私房錢?!”
林夢沒惱。“這是我自己賺的,我沒覺得我哪里不知廉恥了。老爺子也是知道的,而且他也是一向不管的!”
“你的錢,哪一分不是老爺子給的!”阮承揚的聲音尖銳了起來。“說這話你還真是好意思。果然是外面的野女人,一點教養(yǎng)都沒有!”
“阮承揚!”林夢的聲音猛然冷了起來。“以后請不要說這樣的話,我聽了無所謂,可是你總得顧忌孩子。你別用你自己那骯臟的心思,侮辱了孩子的耳朵!這樣的話隨口就跑出你的嘴里,我倒是好奇你這么多年來是怎么受教育的,阮家也算是有名望的吧,你不覺得要替自己剛才說的話感覺到羞恥嗎?!”
阮承揚面上一紅,被林夢說的是又羞又惱。悄然握拳,他悶了一會兒,自暴自棄地冷嘲:“我這是有娘生沒爹養(yǎng),你能指望我多么有教養(yǎng)?!別和我扯上流社會的這一套,虛偽都讓我他媽的想吐了!”
這口氣,倒是有些憤世嫉俗了!
林夢心頭一窒,因為和阮承揚之間有了共鳴。有娘生沒爹養(yǎng),而她呢,有娘生,娘跑了,爹則……
林夢微微垂下頭,懷里的小家伙敏感地察覺到林夢情緒的低落。
“媽咪~”小家伙伸手,輕輕地摸上了林夢略染上憂傷的臉,黑色的大眼睛里流露著孩童式的擔憂和關(guān)心。
林夢心頭一震,立刻將那些悲傷憂郁甩出了心頭。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當媽的人了,不能反過來讓小家伙替她擔心!
“媽咪沒事!”林夢柔和地沖著小家伙笑了笑。
小家伙趕緊回了一個甜甜的笑容給林夢。
林夢輕輕地用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腦袋瓜,轉(zhuǎn)而定定地看向阮承揚,語重心長道:“承揚,有些事,我們都是無能為力,曾經(jīng)因為年幼,所以只能默默承受,但是這不該成為你自顧自憐的借口。你要做的是,就是勇敢地走出去,然后用自己的力量撐起一片明朗的天,然后不要再重蹈你父母的覆轍。這世上別人幫你的有限,真正能幫得上自己的永遠只有你自己!”
阮承揚明顯身軀一震,看著林夢的眼神,透露出深深的訝異。二十年來,頭一次有人對他說這樣的話!
大概安靜了一分多鐘,林夢自忖阮承揚估計也能聽進去一些了,她才開口繼續(xù)說道。
“我想讓你繼續(xù)吃飯,不是遷怒,更不是故意找你的麻煩,只是想讓你盡量不要浪費食物。你可能覺得我這樣挺可笑,但是我一直都有記得我小學課本里面學到的那首詩: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你有這個錢,也有這個資本去浪費。只是我私下認為,如果你不是因為身體不舒服之類的原因,實在吃不下東西,那么還是把自己該吃的飯吃完,這是對食物的尊重,也是對農(nóng)民的尊重。這無關(guān)世俗利益,只是個人道德的問題!”
阮承揚依然站在那里不動,林夢沒再說話,開始神色自若地和小家伙吃了起來。小家伙大概也是被這一番話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開始試著拿筷子自己時不時地撥棱一口米飯,但還是窩在林夢的懷里不愿意下來,然后像只小鳥兒一般地仰著下巴、張著小嘴等著林夢夾來的配菜。
后來,阮承揚到底是回來了,默默地把飯給吃完,同時也默默地吃進去了林夢有時候堆到他飯碗里的菜。
小家伙如他之前承諾好的那般,在吃完飯之后,開始勤奮地坐在了小板凳上,笨拙地洗起了碗筷。林夢也沒因為怕小家伙手小會不小心把碗打碎了而不讓他洗,相反,她覺得小家伙已經(jīng)有這個能力做這種小事了。有些事情,只有嘗試了,才能越做越好,哪怕這個過程會盡力無數(shù)次的失敗和挫折!今天這個碗若是碎了,小家伙才會學會在下一次更加地小心翼翼。不過她的擔心有些多余,小家伙雖然人小手小,也笨拙,但是干起活來真是不含糊,配合著林夢努力地刷著碗盤,最后沒出一次事故。
阮承揚就那樣倚靠在廚房的門口,什么都沒說,只是靜靜地看著,眼里,微微地流露出一絲羨慕!
其實他也愿意和他媽媽坐在一起,然后將手泡在洗潔精蕩起的泡沫里,干著粗俗的活,然后仰著小下巴,張合著小嘴,一開一合地和媽媽說話。
可是記憶中,這樣的事情,一次都沒發(fā)生過!
他的媽媽,高貴而美麗,那昂貴的化妝品幾乎包裹住了她的真容,以至于他記憶中的那張臉,永遠都是那樣的精致,可也因此顯得那般的不真切。觸摸不到肌膚的溫度,所以也顯得有些冷了……
看著兩人快要收工的時候,阮承揚走了!
當晚,阮承毅、阮承輝回歸,不是因為他們想家了,也不是因為林夢給他們打過電話讓他們今晚務(wù)必要回來一趟,而是他們的寶貝弟弟給他們打電話,說心里不舒坦,說那女人給他添堵了!
你別看阮承毅一副冷冰冰、對誰都愛理不理的樣子,也別看阮承揚張狂放肆,一副誰也看不在眼里的樣子,可是這兩人卻是實打?qū)嵉摹暗芘保?
早些年家變,阮承毅和阮承輝基本上不著家,在外面瞎晃蕩,再然后各自在學海沉浮,等到一朝劇變,他們的母親因為飛機失事而去世,他們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那個后出事的弟弟,竟然已經(jīng)性情大變。
阮承揚出生的晚,那剛出生的時候,簡直是家里的小寶貝。老么、老么,向來都是最受寵的那一個,這兩個當哥哥的也對阮承揚寶貝非常。只是后來兩人又是青春期叛逆,又是家變的,完全就把自家弟弟給撇在了一邊不管了。家里傭人成堆,而且還有個媽,兩人也沒把自家那原本疼的不得了的弟弟給放在心上。
可誰知,等到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家弟弟早就成了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角色,甚至似乎還兼任著受氣包的角色。他們不知,母親心情陰郁的時候,就會打罵弟弟,拐彎抹角地將對父親的氣撒在弟弟的身上。如此這般,一個好好的娃,活生生地被折騰成心理陰暗了。
兩個哥哥事后想要彌補,卻是晚了,這個弟弟性格簡直陰沉怪異地讓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想給他找個心理醫(yī)生,那你就等著挨揍吧,不僅心理醫(yī)生被打了出去,就是這兩個哥哥,這小子都能掄著拳頭揍過來。他也不吵鬧,做的比較絕的就是直接離家出走,最長記錄是連著兩個月都不回家。那個時候阮家還沒垮呢,還是有一定的能量的,阮承毅和阮承輝托朋友、找關(guān)系,將B市折騰了個底朝天,最終在一個垃圾場翻到了比乞丐還乞丐的他,將他撿了回來。自此,阮家兩位哥哥簡直是把這個弟弟當作佛爺一樣地供著,生怕惹到他,生怕刺激到他,有好東西,那都是少不了自家弟弟的份。這從分房間也能看的出來:兩個哥哥也不過共同占用了二層,而對自家弟弟,則直接劃了一個三層給他,隨便他折騰。阮承揚那些看上去亂七八糟、實則都價值不菲的標本,這兩個哥哥沒少找關(guān)系給他弄!
如今弟弟發(fā)話了,他心里頭不爽,兩個哥哥只能急巴巴地往回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