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正簡被告知可以進城堡的時候,心情是緊張加期待的。
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連柯了,所以這次不光是爲了告密,更是爲了見他一面。
於是進了城堡書房的尹正簡在看到連柯的那一瞬間,面色是激動也有些複雜。
連柯此時皺著眉看著她,聲音聽不出情緒:“你來這裡幹什麼?不是應該陪在首位身邊嗎?”
雖面上看不出什麼喜怒,可這一句話本身就是責備了。尹正簡聽到這句話立馬惶恐地跪了下來,雙手置於額前,整個腦袋擱在手上。
屋子裡萬籟俱寂,尹正簡驚的大氣不敢出,只是姿勢太過不適,尹正簡深呼吸一口,餘光倒是看見一個眼生的屏風。
不過就算不太熟悉,尹正簡也不敢多看,一心等著連柯開口。
連柯看了一眼面前跪在地上的尹正簡,又擡眼往那屏風後看過去,只見溫與歌坐在屏風後悠閒地喝著茶。
他咳了一聲收回目光,看著尹正簡的眼神恢復了正常:“你找我有什麼事?”
尹正簡瞬間擡起了頭,她看著連柯臉色變得通紅,遲疑了一下,繼而說道:“先生,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有件事不應該瞞你?!?
“什麼事能讓你跑這麼遠來告訴我?”
尹正簡頓了一下,她直起身眼睛看著連柯:“是溫與歌和俞瑾?!?
連柯先是一愣,再是笑了笑看著她:“哦?”
似乎是在思考自己該如何講述又或許是因爲心虛,尹正簡撤回了自己看連柯的眼睛,看向別處說:“首位和俞先生最近動作太過親密,屬下覺得繼續這樣下去他們倆很可能會……”
連柯聽著尹正簡這麼說,挑眉看向屏風後回了一句:“會怎麼?”
尹正簡抿了嘴,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開口道:“會舊情復燃!先生!我和溫與歌相處這麼多年,我會比你更瞭解她的性格的,她不會像你想的那樣!她是……”
“是什麼?”
突如其來的女聲從屏風後傳來,尹正簡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她只不過是習慣性地接口道:“是會毀約的那種人……”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說完這句話便意識到這道女聲有些不太對勁,依舊跪在地上的尹正簡忽然間身子一僵,就看見燈光下投下的影子有些熟悉。
心裡除了大驚之外,還有一絲後悔。
只聽見溫與歌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是嗎?尹正簡,我在你心目中竟然是這樣的人?”
尹正簡僵硬著一句話都不敢說。
溫與歌大著肚子走到尹正簡面前,居高臨下地看了她幾眼,最後還是艱難地蹲了下來與尹正簡平肩對視著。
“尹正簡,你說說你爲什麼會這樣?”溫與歌停頓了一下,又是繼續說著,“你說說,爲什麼會這麼討厭我?”
尹正簡依舊一句話也沒說。
溫與歌就這麼直直地盯著她,忽地笑了:“我相信你不會因爲一個男人而討厭我討厭得這麼徹底,尹正簡,你說呢?”
這句話一出,尹正簡擡起頭死死地盯著溫與歌,她勾起脣角諷刺地笑:“溫與歌,就算是爲了男人,你又能拿我怎麼樣?”
溫與歌挑了眉,有道理地點了點頭,她站起身低著頭看著尹正簡笑道:“你這句話倒是挺有道理的啊,不過……”
尾音拖長,溫與歌的笑容更大了:“我不能拿你怎麼樣,可是尹正烈我還是有辦法的啊?!?
“你不惜命,那我也沒辦法了。”
尹正簡的身子再次僵硬了下來。
然而下一瞬,就像是忍無可忍一般,尹正簡猛地站起身,朝著溫與歌的方向就是一推。
溫與歌被推得碰到了桌角,腰部尖銳的疼。
尹正簡又想要上前再踹上兩腳,可剛往前走了一步,一股勁風就將尹正簡打翻在地。
喉間一股鮮血涌出,尹正簡沒忍住咳了一口血。
鮮血慢慢浸入紅色地毯中,尹正簡狼狽地支起身子,卻看到連柯抱著溫與歌,而溫與歌抱著肚子,雙眉輕蹙,面色極其痛苦。
尹正簡心尖一頓,情緒又像是控制不住一般,話語脫口而出:“溫與歌!你憑什麼擁有這麼多!憑什麼!”
額間的汗漬變成了豆大的形狀,溫與歌輕笑了一聲:“憑什麼
?想知道這個答案?”
溫與歌在連柯的攙扶下慢慢走到尹正簡面前:“可是我不想告訴你。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騎士團的規矩?!?
在連柯和尹正簡兩雙眼睛下,溫與歌嘲諷的笑讓她的聲音更加清晰:“如果下屬頂撞了首位,有什麼樣的懲罰?”
尹正簡一怔,隨即便聽到連柯說道:“奪其雙手,驅逐出去。”
空氣中只剩下沉寂的靜默,以及壁爐裡火焰跳動的聲音。
每個人都沉默著,空間逼仄得太難受。
溫與歌的聲音忽然間響起,尹正簡身子一僵,連柯也難以置信地看著溫與歌,然而當事人卻淡漠地看著空氣中虛無的某一點,又重複地說了一遍:“那就砍掉其中的一隻手把,尹正簡從此以後,你不再是騎士團裡的一員了?!?
似乎連疼痛感都沒有了,溫與歌現在只感受到心臟不停地跳動,以及跳動之後那一聲兩聲的回聲。
“你不是想知道,我憑什麼得到這麼多嗎?”
尹正簡出神的眼睛怔怔地望著她。
“你可以算算,我失去了多少?!?
這是溫與歌和尹正簡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她們倆這一生中見的最後一面。
欠了我的,你用一隻手還了。
自此以後,你走你的獨木橋,我過我的陽關道,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會再去糾結你曾經對我有多麼複雜的感情,我也不會怨恨你曾經在心底有多麼詆譭我。
我只知道,得到的,總會與失去的成正比。
不管重來多少次,反覆多少次,都是這樣。
曾經我多麼慶幸的認爲,上輩子過了如此糟糕的一生,可我是多麼幸運能夠重新來一遍。
我曾以爲我是上帝的眷顧之子,所以我去奪回我應該擁有的,報復陷害我的。
可到頭來,我卻清醒的意識到,博爾赫斯的那一段話是多麼正確。
命運之神沒有憐憫之心
上帝的長夜沒有盡期
你的肉體只是時光
不斷流逝的時光
你 只不過是
每一個孤獨的瞬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