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娟在醫院越待越覺得心悶得慌,現在只要一見著白色的布她就要落淚,她的被子和牀單都是文母從家裡拿到醫院替換過的,換上了暖暖的粉色,她對醫生穿著的白大褂也表現出些恐懼,每次醫生查房,她的手緊緊捏著,滿手心都是汗。
在醫生的建議下,文母給文娟辦了出院手續,把她帶回了文家調養身體。文母還特意檢查過家裡的各種佈置品,確保沒有白色後才接了她回來,接到文家後,文母又擔心她想不開,每晚都和她睡在一張牀上。
自從文娟迴文家後,郭斌每天會去文家看看她,隔三岔五帶些水果過去,還會告訴她鳳兒他們都很好,讓她別掛念好好調養身體,郭斌對著她說這些的時候,文娟的表情是冷漠的,她一句話都沒有和郭斌說過,郭斌知道她還有氣在身,便識趣著自顧說完後,安靜陪她會才離開。
自從多多走後,郭斌還比較本分的守在家裡照看了鳳兒倆姐妹一段時間。鳳兒白天一般上學,蕓蕓還小生活尚不能自理,郭斌總是被她搞的手忙腳亂,晚上睡覺還經常被孩子的哭鬧聲吵醒,有時他大聲呵斥蕓蕓幾聲,孩子卻越哭越大聲,他好幾次都要伸手扇她幾個耳光來的,突然又感覺多多的聲音讓他不能打,這樣的生活讓他心煩意亂。這段時間,郭母對孩子的事完全是“甩手櫃”,對於時常傳來的孩子哭聲她是“裝聾作啞”,郭父有時聽不下去,就站在房門口大聲說上兩口郭斌。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段時間,文娟在文家的細心照顧下,身體各方面都有了很大起色。隨著預產期的到來,文家已將她安排好到醫院住院,這次爲了讓她清靜清靜,文母特意多出了些錢給醫院安排了個獨立房間給女兒住,讓她安心待產。郭斌也在文娟住進醫院後,晚上就在病房的鄰牀守著她。
住了兩天後,文娟生產了,還是個閨女,這讓郭家特別失望,郭父郭母聽到又是孫女,便讓郭斌轉告文娟他們身體不好不能去醫院探望,郭母還數落起郭斌娶了不該娶的女人,滿肚子裝的都是不帶“把”的娃,郭斌也非常懊惱。
文母見女兒生產後,除了郭斌晚上在院守著,郭家其他人都沒來探望,自是非常生氣,又擔心刺激文娟,便不敢在她面前嘮叨郭家的不是。早上來到醫院換郭斌時,剛好見到提著水壺的郭斌,便拉著他到走道一角厲聲問道:“你父母這是什麼意思?生兒生女是誰能包辦的嗎?這生了他們卻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儘管郭斌解釋郭父郭母是因爲身體不好不能來,文母還是好一陣數落後才哼聲放他走。郭斌從醫院出來時,想著回村要受父母的數落,在這兒又要受岳父母的數落,便心情鬱悶地騎著摩托在縣城瞎轉,轉著轉著來到了棋牌室,在那裡待到天黑時分纔買了兩碗粥幾個包子回醫院。
文母見他這麼晚纔到醫院,自是沒給他好臉色看。文娟自從女兒生下來後,所有精力都放在女兒身上,她給女兒取名秀秀,把對多多的愧疚和來不及給的愛也全部給了這個孩子,她沒有察覺到郭斌和文母之間的不悅,也沒計較郭家沒有人來醫院看她,她原來是很希望生兒子的,自從多多走了後,秀秀的到來,她覺得秀秀就是老天爺派來彌補多多的。文娟只要醒著,就一直會盯著秀秀看,秀秀的眼睛鼻子和多多不一樣,多多更像郭斌些,而秀秀則像她多些。她捨不得離開秀秀一眼,是的,她不能讓秀秀再離開她的視線了。
文娟出院的時候,文母是想把她接回文家坐月子的,但文娟執拗著要回郭家去看看其他兩個娃,郭斌也一再向她承諾會好好照顧文娟,旁邊的文睿和彩霞也支持文娟回家看看孩子去,她知道文睿夫妻倆的小心思,哪是什麼真心疼外甥女們,還不就是怕孩子吵人影響了他們的生活質量罷了。她給文娟戴了頂厚實的帽子,又用自己的圍巾牢牢圍住她的脖子,一再叮囑郭斌慢點開車產婦是不能著風的才含著淚送別了文娟。
郭斌一路上開的很慢,到家裡時已是晌午時分。這是文娟失去多多後第一次回到這個家,文娟出現在院子裡時,郭父郭母帶著蕓蕓出來迎接她,郭母瞥了一眼文娟,見她比之前還白胖了些,想必對多多的離去不再傷心了,又看了一眼郭斌手中抱的孩子,見孩子的眉眼脣倒十分隨她娘。她輕聲說了一句:“放了東西吧,待會就吃飯了。”郭父一臉嚴肅站在一旁一句話也沒說。文娟沒有主動稱呼他們,從他們身邊牽了蕓蕓直接進了裡屋。
午飯過後,村裡同家族的親友按照村俗都來看過新生兒,他們陸續來到郭家,有送小孩襪子的,還有送小孩鞋子的,還有送一些小玩具的。晚上,郭家設了兩桌家宴來答謝家族親友,飯桌上,郭父喝醉了酒,拍著桌子向親友大罵起郭斌不孝,喊著他們這一家就要在郭斌身上絕後一類的話,郭斌去阻止他時,他還憤怒著向郭斌摔碎了碗。
等送走客人後,郭斌回到裡屋時,見文娟拉著臉正在給孩子餵奶,他走到她跟前,道:“你別聽信爸說的那些話,他就是喝醉了說些糊塗話而已,那都不是實話。”
“你總聽過酒後吐真言吧?”文娟轉了個身子背對著他道。
他聽到她說話時有些哽咽,哎,這一天累的可真夠嗆,他懶得再對她解釋什麼了,便拿了張被子到隔壁屋去睡了。
文娟一晚沒怎麼閤眼,哄著小孩睡著後,看著牀上橫躺著的三個孩子,她自己連個轉身的地兒都沒有,又走到隔壁裡屋看見鼾聲正起的郭斌,黑夜中,她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了,撲簌撲簌往下流著,此時,她是如此想念自己的爸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