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喂,賢美,你到了機場嗎?”
她絲毫沒注意到她的身形在人群中很顯眼,一七八的骨架子無論從前還是從后看十分干瘦,嵌在巴掌臉里清澈的一雙大眼眸在四處張望尋找著已沒血緣的親妹妹。
在遠處就一眼從人群里找出她,賢美笑著招手:“姐,我在這!”
她也想剛想揮手回應,突如其來的重量壓制住她的雙肩帶動她的身體往后。
她一如既往保持鎮定,對著后面的兩個戴著黑墨鏡高個穿著黑西裝的外國男人用英語質問:“我沒招惹誰,你們抓我做什么?”
其中一人用英語回答:“夫人,老板吩咐的。”
剛才滿懷欣喜的賢美不知所措。
一晃,時間已過四年。
今日,賢美專門從中國趕來英國,莫名其妙,她最親的人就這樣在她面前被人帶走了。
賢美不是一個冷靜的人,腦海里他的臉浮現,他告訴她過,遇見危險情況報警。
沒錯,報警!
她被帶到一輛黑色商務車前,后面車門打開,只可惜她的眼睛被那兩個不明身份的男人蒙住了。
老板、夫人,這兩個詞匯,她聽過后一直在尋找其關聯的記憶,可惜找不到。
車后座的車門打開,又以奇怪的姿勢落入一個男人的懷里。
男人!
沒錯,是一個她不知道是誰的男人。
車門關上。
雙手摸索著,黑暗中鼻尖嗅到的味道很熟悉,是她想不起來的熟悉。
準確來說,她患有選擇性失憶癥。
她的手好像摸到結實而光滑的表層,向上攀沿,她的臉蒙上一層紅霧,把手抽走。
她突然被一道外力給帶回男人的懷里,這雙手臂是一個經常鍛煉的人所擁有的。
額心一陣溫熱,她用英語發聲:“先生,我們認識?”
“親愛的,你真不記得我了?”
這男人疑惑的聲音中帶著輕微疲憊的沙啞,但這聲音很誘人,亙古的交響樂一般。
她很訝異。
拋開男人的嗓音,他說的是漢語!
壓制情感,她鎮定回答:“先生,我看不見,麻煩你解開黑布。”
取下黑布后,她慢慢睜眼,眼前的男人五官有著東方男人的韻味,但他更像歐洲人。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無法抑制思念,在俄羅斯治病好了之后,一年都在打探她的消息。
男人輕聲說:“想我嗎?”
“先生,我不認識你,我還有事情。”她準備離去,她從包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男人,“如果是商業的事情,我想,先生還是打電話到我們公司。”
她又被外力帶回男人懷中,他在她耳邊說,“你知道嗎,我想你,是我錯了,我當初不應該說出那樣的話傷害你,”男人頓了頓,又道,“原來不是假的,你真的忘記了我。”
她推開男人的手臂,淡漠地說:“先生,你控制一下,我真的不認、識、你!還有,你是想勒死我嗎?”
他怔忪,松開手問:“你有帶藥嗎?是不舒服了嗎?需要去醫院嗎?漢斯,我們趕緊去醫……”
她患有先天哮喘,她總是忽略,但她每次發病時,她包里總是有預備的。
她打斷說:“先生,我沒事。”
她推開男人的雙手,奪回藥罐塞回包中拉上拉鏈,神色嚴肅又道:“先生,你這個行為很不禮貌。”
“我還保留一絲希望——你能記得我,如今是癡人說夢話了。”男人嘆了口氣,伸出手掌,清了清嗓子,笑著又說,“你好,我叫郝亦飛,是你的以前的戀人。”
她整理好衣裳,抬頭用一種嚴肅而帶著疏離的目光看著亦飛,說:“抱歉,先生,即使我以前和你有關系,那只是過去。”
司機漢斯瞧見車的后視鏡里有警察出現,用俄語說:“老板,追來了。”
郝亦飛用俄語回答:“先去機場,回俄羅斯。”
漢斯點了點頭,啟動了商務車。
亦飛抓住她的手把她往懷里帶順帶把車門關上,他輕聲細語:“親愛的,你這樣做太危險。”
“請叫我張知琳,我們不熟。”
亦飛從西服里拿出一張照片,知琳看后,心里很震驚,她激動問:“你知道——”
亦飛捂著她的嘴唇,笑著點了點頭。她知道的。
知琳覺得自己很奇怪,見了自己很久以前的照片心里一片酸澀,還有微量的苦味慢慢在心里擴散。
到底怎么認識他的!
他是誰?
亦飛手里拿著濕漉漉的手絹,嘴角一直保持笑意,說:“我們的孩子應該長大了,我想應該把他們接來了。”
“孩子?”
知琳隨口一念,她還有其他孩子?
那孩子長得和自己很像嗎?
會和威爾或莉莉一樣嗎?還是和眼前這個男人一樣?
她始終沒有注意到,他和她的孩子很像。而他所指的孩子就是莉莉和威爾。
車疾速飛馳,知琳沉浸在思考的范圍里,沒有注意身旁的男人給她系上安全帶的動作,她更是忽略他的眼神。
車行駛到一家私人機場,知琳還未有反應,她就被亦飛公主抱著抱到小型飛機上。
“漢斯,你先去轉告剛才那個和她打招呼的人說她在我這,還有告訴她把孩子帶回中國。”
漢斯回答:“老板,我會的。”
再當知琳回神,透過玻璃往下一望,云霧下的高樓大廈都變得渺小,她身體微微抖動,四肢都僵硬無比。
亦飛瞥見,低頭湊近:“別怕,有我在。”
亦飛把她摟進懷里,讓她靠著自己的胸膛,聽著她的呼吸聲。
許久不見,說她有變,性格上更沉穩安靜了、外貌上更消瘦成熟了,要說她沒變,她恐高、處事風格的干凈利落。
亦飛依舊伏在她耳邊,又輕聲說:“你這幾年在這里生活得好嗎?故國發展很快,回去嗎?回去,你就可以知道我們的故事了。”
知琳沒說話。這個男人知道她的害怕什么,更不用說這個男人計劃這件事多久了。
她出國,也許為了逃避。但實際上,都是家里人出謀劃策的。
她閉口不言,不知她在想什么。亦飛又道:“你知道嗎?我看了我們孩子的照片,他們長得和你很像,很漂亮。當初初次和你見面,你在哭,你就像一顆未正式雕琢的鉆石一樣天然而美麗,現在的你還是一樣美麗,卻比以前深沉了。”
知琳靜靜聆聽身旁男人的話。
他說得有道理,她變了。
以前在國內,至少她對那里熟悉;現在在國外,這幾年就只有勞希一人和她嘮嘮嗑、和孩子玩耍。生活實在很乏味、枯燥。
亦飛忽道:“到了。”
知琳腳剛落地,有些發軟。
亦飛攙扶著她,走到一輛商務車上。
知琳坐到車上,推開亦飛的手,冷冷地說:“郝先生,我自己來。”
亦飛把安全帶交到她手上,笑著點了點頭,轉頭用俄語對司機說:“走吧,萊昂。”
車發動,不知道又要駛向何地。
她轉頭目視車窗外的流動的景物,時間過去整整四年,她還在逃避、害怕。
知琳轉頭看向亦飛,他一直注視這自己,從未把視線轉移過,他的眼窩深邃,眼睛好看得像有魔力。
亦飛見知琳在看她,微笑對她頷首。倏忽,知琳張嘴問道:“請問先生是哪里人?”
亦飛答:“我和你一樣。”
“一樣?”知琳疑惑一小會兒,又道,“國籍也許一樣,但經歷不一樣。”
亦飛在心里從未否認他傷害過她,她離開后,在他看來,她在國外的生活不是很好。
他心里也在反復思考,自己的過錯。
亦飛道:“經歷不一樣,但我的心是一直思念著你的。”
思念著她。
是真的,四年來,他沒有接觸任何對他懷有愛慕之心的人。
知琳打開車門,眼前高林密布,她沿著一條小道走,她深吸一口氣對著他說:“我不反抗你,是想知道、了解。”
亦飛笑吟吟回應她:“無論你記不記得我們的過去,我希望我們的現在乃至將來——你會保持著愉悅的心情……我會一直在你身旁的。”
“這里有點似曾相識。”
亦飛點頭,當然似曾相識。
他按著他們以前生活的地方布局,每一寸一方他都認真檢查。
走進別墅里。
怎么說,知琳看得出他的用心,她喜歡簡約,房子里的擺設著文雅的瓷器、布局相當簡單。
她沒再細細深入。
亦飛在她來之前還吩咐人把這里打掃得一塵不染,保證在這個季節交替的時間段,她能安心住下。
亦飛低頭,目光緊鎖著她的眼神的變化,他道:“先在這里住幾天,我在這里的分公司處理完事后,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知琳神色有些擔憂:“英國那邊。”
亦飛扶著她走上樓梯,解釋:“賢美會將孩子回去中國的,而且他們會知道你在我這里。”
知琳若有所思皺眉抿唇,他又道:“你住這間,我就在隔壁,如果有事,這把手機給你。”
知琳接過手機,這才抬頭仔細看著他的臉——他是混血?
“午餐時間,”亦飛停下腳步,把她散落的發絲撥弄整齊,又道,“走嗎,還是先休息?”
知琳移開視線,將臥室掃視一遍,道:“我先去休息。”
他站在門口轉身,又依依不舍盯著她說:“待會我把食物送上來,你好好休息。”
“謝謝你,郝先生。”
郝先生——這格外的生疏。她的話語從今天最初見面到現在都保持一定的疏離、排擠。
亦飛微笑點頭,轉身下樓。
知琳走進臥室,床頭柜上有一張照片。知琳走過去蹲下看,這是她和他的照片,她當時笑得很開心。
她打開衣柜——
竟擺放這許多的女人衣服,撲入鼻尖的味道,是她身上的味道。
這些細節提醒她,她在這里生活過!
知琳越來越覺得很熟悉,記憶中男人的臉模糊看不起,但是那男人溫柔的笑顏、輕緩的動作……如潮水,她的腦袋很疼,她不愿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