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
對于地球的科學家來說,最大的絕望與痛苦,就是以有窮的生命追求近乎無窮的知識。但是,“長生”這件事,卻使得這個宇宙的劉昊,能夠以無窮的生命去追求終究不能算無窮的知識。
“但你終將抵達終點。”
“那正是我的目的。”劉昊說道:“我甚至與懷疑,自己即使有無窮的生命,也不足以抵達那個終點——它甚至有可能在我的理解范圍之外。這樣的痛苦之下,我又怎么去理解你所說的命運呢?”
“你們人族有個詞,叫做鼠目寸光。”
“或許不是愚者,就不可將將大好的生命浪費在這樣的事情上吧?”劉昊沒有一絲不快,甚至音樂流露出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優越感:“至少,在觸及你們所說的‘命運’之前,我并不打算思考這樣不值得討論的事情。”
“道不同,不相為謀。”美神嘆息了
然后,幻身崩潰。
他已經失去與劉昊對話的興趣了。這個時候,光影搖曳,一個身形挺拔的年老毓族從曲折的空間之中走了出來。其他毓族一見,竟是本能的跪下。
但與此同時,這個老者也對著美神洪的方向雙膝點地,雙手搭建:“拜見文道大人。”
“文星盛。”美神再次靠近地面。他本尊的聲音,比人族幻身要尖銳不少。他輕描淡寫的點出了這個毓族的身份。他道:“你又有什么事情呢?”
“文道大人……請告訴我,我們毓族今后應該怎樣做呢?”
經過這樣一件事之后,毓族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像之前那樣熱忱于文道了。但是,毓族的一切力量,確實是寄托在美神之上。所以,無論如何,毓族都必須請教美神。
與此同時。終于醒悟過來的宋史君握住了傳訊法器。無論毓族和美神做出什么樣的決策,那都必將影響到仙盟未來的整體規劃。
但很快,他的臉色就變得十分精彩。
“那么,‘朋友’,你這次來,又有什么新的消息嗎?”
劉昊如此問道。
阮非常的自來熟不假,但是卻也不至于時時刻刻都跟蹤劉昊或其他人族。大部分時候,他都和其他的同族在一起,負責調試“文道”這個巨大的法術系統。
這真的是一個浩大的工程——單單是為了保證央元上有絕對穩定的文道法術效果,就必須以恒星天央為動力源,以“天文單位”為基準布置巨大的法術系統。哪怕是對天眷遺族而言,這也是浩大的人力支出。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個行星系才顯得寶貴——這是不可多得的場地。哪怕是美神,也沒有多少。
毓族必須離開。
而這浩大的法術系統,也是需要人維護的。作為文道的維護人員,阮平素也是很忙的。
他今天過來,大約是有什么事情。
“確實有幾件事。”阮說道:“首先,委托你交付給月落陛下的信件已經由我們的故鄉傳來了。”
阮的一直觸手伸了出來,在空中抖了抖。于是,一條“手鏈”一般的裝飾品上,出現了一團巨大的靈光球。這個球體的靜靜的懸浮在劉昊身體上方,仿佛不受引力影響。劉昊感覺得到,這個光球是極其強大的引力,里面又被煉入了海量的靈犀。
“這是我們給予龍族的問候,以及我們認為,有必要分享給其他天眷遺族的東西。”阮道:“里面又很多的法術成果,這也導致了只有長生者這一層次的存在才能保有它。”
劉昊一驚:“里面連文道的鑄造方法也有?”
阮很是不屑:“文道……嗯,雖然需要很多長生者一同協力,算是巨大的工程,但是,這實在不是什么太精妙的技術。月落陛下不過是覺得沒必要讓爾等享受類似的東西罷了。”
“很簡單?”
“首先,在恒星中央留下一個法術系統的核心,然后,逐步改造這個行星系的時空。”阮伸出七根觸手,略略比劃了一下:“在極小的時空尺度之下制造完全閉合的翹曲空間——也就是你們所謂的洞天。那一個洞天,甚至只在原子尺度。然后,最基本的法術構建就藏在這里面。由于這種變化是均勻的,所以,如果不到‘過去未來歸于一身’的境界,就很難察覺了——你們就只能感覺到時空的整體異常。”
劉昊點了點頭,這和仙盟的觀測結果相符。甚至于說,時間流速異常,也是這個浩大工程的副產物。
“只不過,如果沒有宏觀尺度上的法度維持,這種細小的結構極易損壞——所以,這種事情,對于‘工程力量’的要求還是很高的,但是實際的技術水準卻不怎么樣。”
“基本思路,也就模仿了仙路和四十九道嗎?”劉昊點了點頭:“只不過,它們的動力系統是歸墟,而法術實體……
——好像是烙印在超膜上的符篆。
心想事成是如此描述那玩意的,但是劉昊卻始終沒有理解。
“你們居然已經知曉到這里了啊,鐵石心腸的人。”阮說道:“確實是這樣。”
劉昊看向的光團:“那么,這里面的技術,我們能夠學習嗎?”
“我并不確定月落陛下知道了之后會不會不高興,不過,我們不會反對。”阮說道:“有些‘想法’,只有天眷遺族才能發揮出價值。另外,你們這一族現在的境界,也未必能夠吃得下。”
劉昊思索片刻:“那么除了技術之外,這封信里面還有其他內容吧?應該不會涉及天眷遺族的敏感過去吧?”
“開頭倒是一同外交辭令。一部分是祝福龍族尋找到新的眷從,另一部分則是譴責月落陛下過去為血統論張目的行徑。”阮說道:“并沒有什么太了不起的東西。”
“血統論……”劉昊苦笑:“總覺得,跟你們完全說不清啊……”
很難想象,龍族在星海之中居然有這樣的聲名。“為血統論張目”。
在這個宇宙,血統論本身就是被唾棄的東西,這倒不是“政治正確”之類的東西,而是源自于“技術”——元嬰法可以最大限度抹平種間的差距,達成“眾生平等”的理想狀態。因此,執著于血統的強弱,在元嬰法的體系之下,就顯得尤為可笑。
這是天人大圣表現出來的傾向。
而以演化的尺度來看,血統論這種主動縮減本族基因庫的傾向,也是不智的。
可是,美神的看法也不一定有錯。化形妖神法最大的缺陷,就是血脈靈犀的復雜度決定了其修煉的成就。不同種類的生物修煉的前景幾乎被限定死了——這簡直就是技術層面綁定下來的終級血統論。
更別說,只限碳基生物的泛用性,就等若是排斥了妖化無機物、純靈力生物與硅基、磷基、硫基、氨基的生物。
但是……
妖族文化中最為自傲的“徹底擺脫先天桎梏”“不受血脈影響的真正靈慧文明”也絕非作假。
同一件事,美神眼中、人族眼中、妖族眼中、龍族眼中,竟有如此差異。一方將之視為“血統論的完全形態”,一方則將之視為“擺脫生物血統桎梏的革故鼎新”……
真是……毫無道理可言……
“不過,我說……你們真的覺得這樣不會被打嗎?”劉昊問道。
“哈哈哈哈,這種態度是必須要保持的。”
——我現在很理解你們為什么堅持不和龍族見面了……
——就是不知道其他天眷遺族是不是也這樣了……
阮說道:“另外,你所詢問的情報,我們也有了答復。”
劉昊松了口氣,道:“謝謝。”
“哈哈哈哈,你贈予我們的偉大靈感,值得過這個價值。”阮笑道。
劉昊知道,它值的是“詩云”。這群天眷遺族對于這個基于“自動化技術”的靈感異常感興趣。而且最糟糕的是,駐扎在這里的萬法門修士多是離宗,所以他們甚至能夠從日常對話之中捕捉到相關思路的一鱗半爪。
同時,劉昊也很清楚,這群或許是全宇宙戰斗力最強的文藝青年,絕對有能力將一整顆恒星做成真正的“詩云”——就好像前世的某部科幻小說那樣。
阮甚至曾經捧著部分人族的典籍,興奮的來問劉昊:“喂,鐵石心腸的朋友,這個,這個……按照這個學習,我們也能做出那種東西,對吧!”
——只能希望他們研究不是很快了。
“不過,我得很遺憾的告訴你,關于宇宙軸心,已經很久沒有人關心了。所有人都清楚,由于天人原本維持的時間流被摧毀,仙天的時間線被最大的歸墟復活,所以,寂創二圣的巔頂攻擊還在那里回蕩——他們攻擊的余波甚至還未散去。正常人是不會想去那種地方的。因此,我們不曾持續關注過那里。仙天的路徑,我們也無法給出。”
“只不過,我們還是有一些情報的。部分天眷遺族的最強者與領袖,在天人內戰中沒有及時撤離,所以,也有天眷遺族從那時起就一直關注著先天。洪老師幫你稍稍整理了一下,這里是那些天眷遺族,以及它們自身的眷族。”阮道。
“洪?”劉昊皺眉。
“洪老師畢竟也是巔頂高手,族中地位不低。”阮說話的同時,給出了一串名單:“但是,我也必須提醒你,這一份情報中,最新的部分也已經是八千三百萬年之前的老東西了,而最古老的部分……以源龍星所在的時間流,一億六千七百萬年來就沒有更新過。這么漫長的時光,或許許多眷從文明早就滅亡,甚至天眷遺族也有可能被其他天眷遺族毀滅。”
“當然,我也著重提示你,獸群種的天眷遺族中,就存在對這個問題比較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