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打!踢打!”馬蹄聲從不遠處傳來,一位少年正騎在這匹老馬上慢悠悠的晃盪著。
老馬兩側肋骨隱隱凸顯,一雙馬眼已是渾濁無神,此刻疲憊的馱著少年慢慢悠悠的走著。
老馬走在泥濘的鄉間小道,周圍是一塊塊分割好的農田,農田裡長著青綠的麥苗,附近還有捲心菜、胡蘿蔔、圓白菜等蔬菜地。
一個個面色蠟黃的村民在農田裡勞作,偶爾擡起頭茫然的看著遠處的原野,雙眼中盡是麻木。
當騎馬少年的身影進入他們視線中,他們的目光總算不再麻木,而是畏懼和討好。
一位瘦弱的村民急忙放下手中的農具,手腳並用的爬到老馬跟前,獻媚的道:“亞當少爺,您今天怎麼有時間到農場裡來?”
“父親叫我來問問今年麥苗的長勢?”少年眼神中沒有焦點,似乎還在神遊,但是並不妨礙他詢問問題。
這村民頭低得更低了,他討好的說道:“原來的您的父親,肯特騎士大人!”
似乎看到少年眼中的不耐煩,這村民趕緊道:“我們今年又開闢了幾塊荒田,遵照您的吩咐收集巖洞的蝙蝠糞便進行施肥,今年的麥子和蔬菜的收成肯定比往年好很多。”
村民興奮的搓了搓手,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老傑克,今年的份額我需要提前領取了!”少年的聲音顯得有些陰翳。
“什麼!”老傑克大叫一聲,隨後又壓低聲音道:“往年不都是等農場收割好,我們再按比例分配嗎?”
馬蹄在泥濘的鄉道上發出踢打聲,老馬還在往前走著,老傑克扯著褲腿跟在後面。
“我今年十三歲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老傑克驚訝的擡起頭,“肯特大人要將您趕出蟹爪村了嗎?”
“我已經成年了,作爲一個封地騎士的次子,我沒有這片騎士領的繼承權。所以爲了防止不幸的意外發生,我需要出去自謀出路。”
老傑克頭快低到胸口了,他當然知道不幸的意外是什麼。
貴族之間爲了爭奪繼承權的歸屬,兄弟廝殺、父子相殘的事情可不少。
“所以,老傑克!不要在這個時候跟我爭論好嗎?!”少年平淡的話語中隱藏著壓抑的怒氣。
老傑克頭埋得更低了,“老傑克知道了!六袋小麥、一袋捲心菜、一袋圓白菜和半袋胡蘿蔔,老傑克會準備好的。”
少年拉著繮繩,調轉馬頭對著老傑克,“還是老規矩,送到泥蟹河下游的狩獵小屋。”
離開這片簡陋的農場地,少年信馬由繮的在原野上游蕩,空氣中有細雨打在他的臉頰上。
騎馬少年惆悵的嘆了口氣,他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是來自一顆蔚藍星球上的頹廢青年。
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三年,靈魂附身於一位封地騎士的次子身上,從最初的渾渾噩噩到現在的淡然接受也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
爲了適應這個新世界,他開始學習這個世界的語言文字、文化、地理等等。但是作爲一個騎士的次子,他沒有渠道去學習文字。至於文化地理之類的就更不用談了。
他這具身體的父親,封地騎士肯特倒是認識字,畢竟年輕的時候在男爵莊園中當過侍從。
不過用老肯特的話來說,學的越多,想的就越多;想的越多,要的就越多。
三年來,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找到識字的途徑,男爵領地上的倫卡鎮就有一座可以免費學習的教堂,儘管學習的內容是神學,但是總算能夠識字。
教堂的神學課雖說是免費的,但卻有附加條件的。
同樣用教堂牧師的話來說,神已經展現祂的恩德,凡人也應當有所奉獻。
這個奉獻就是每個月一袋小麥,要知道在這個類似於中世紀的世界,一袋小麥足夠一個家庭度過半個月的飢寒。
爲了能夠識字,他花費了幾個月的時間竄連蟹爪村農場的負責人老傑克。
好在他附身在這具名爲亞當的少年身上時,順便也獲得了他的記憶和語言,不至於連溝通都無法溝通。
他和老傑克的計劃就是每年農場收成的額外收益。
老傑克需要小麥和蔬菜換取金錢來支持兒子的未來,而他需要小麥來獲取教堂神學課的機會。
雙方算是各取所需,而他在其中處於主導地位。
畢竟三年來他幫助農場擺脫放養式的耕作方式,進行更加細緻的土地耕作,最大限度提高單位面積產量。
以往每片農田畝產能夠四五十斤已經是收成較好的了,現在至少畝產百斤左右。
這些額外的收益中,七成入了他的口袋,二成歸老傑克所有,剩下一成算是老傑克治理農場的功績。
老傑克也因此受到他父親肯特騎士的表彰,兒子也進入蟹爪村的狩獵隊。
三年來,二人在這不大的蟹爪村也算是合作默契。
“踢打!踢打!”
老馬無需亞當拉動繮繩,自發的向蟹爪村的河流方向走去。
蟹爪村依靠著泥蟹河而建,總共二十幾戶村民,他們都是亞當父親肯特騎士的財產。
這份財產不算太多,但是在這個社會裡代表這處於特權階級。
泥蟹河,一條四米多寬的小河,河水並不湍急,它是谷林河的衆多分支河流之一,因河流中的灰泥蟹而得名。
河流中肥大的灰泥蟹可以算是蟹爪村的支柱產業,一隻灰泥蟹拿到倫卡鎮可以賣出二十枚銅便士,少數個頭極大的灰泥蟹甚至可以賣到幾個銀月幣的價格。
可惜泥蟹河同樣屬於高貴的肯特騎士,就是草地裡蹦躂的一頭灰毛兔也是肯特騎士所有。
旦凡敢隨便捕捉的人,通通被吊在泥蟹村的旗幟桿上。
亞當總算知道爲什麼泥蟹河周圍明明資源豐富,而村名一個個都是面黃肌瘦的模樣,敢情什麼都是騎士老爺的。
“該死的騎士!”亞當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嫉妒的暗罵道。
從泥蟹河旁邊的小道一路往上,周圍樹木逐漸繁茂,道路也不在泥濘不堪。
一座石徹的屋子突兀的出現在上游的山丘上。
騎士不與平民同居,不知道是那個貴族流傳出來的話。
總之亞當的父親嚴格按照這句話的標準建造自己的房屋,處於泥蟹河上游的石屋可以將整個蟹爪村盡收眼底。
這讓高貴的肯特騎士極大的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
亞當輕輕拉住繮繩,熟練的從老馬上下來。這匹老馬是他成年禮的禮物,而他的成年禮就是今年年初舉辦的。
成年禮是一場簡陋的晚餐,以及老肯特那一聲,我的兒子長大了。
亞當搖了搖頭,將老馬牽入馬廄,細心的在馬槽中添置了幾把細嫩的草料。
老馬的牙齒已經有些鬆動,吃不了發硬的乾草,所以清晨的時候亞當總會出去給他割幾捆嫩草回來。
老肯特一共有兩匹馬,都是純種的山地馬種,卡巴金馬。
這種馬體質堅實,體格不大,四肢強健,性格溫馴,行動靈活,善走山路。
可惜給亞當的是這匹老馬,而另一匹年輕力壯的則給與了亞當的哥哥,德羅斯。
老馬咀嚼著草料,馬頭依偎著亞當的胳膊。
看著老馬親近的舉動,亞當總算露出笑容,撫摸著老馬的鬃毛。
“這不是我們的爛骨頭亞當嗎?”幾位揹負弓箭,身穿輕皮甲的年輕人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