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眸中噙淚,聽著煦兒與她事無巨細地說起江南之事。
劉成跌跌撞撞地跑進屋來:“主子,您與太子趕緊換了衣服,隨老奴離開!”
“母妃,這是發(fā)生了何事?”太子一時不明。
靜姝拍拍他的肩膀,故作輕松:“這一日還是來了!”
借著夜幕,宮人裝扮的靜姝母子,跟在劉成安排的內監(jiān)身后,急匆匆地出了東宮。
行在宮巷中,迎面跑來一隊明火執(zhí)仗的禁軍,領頭的正是禁軍統(tǒng)領衛(wèi)景良。
未想他們來得如此之快,靜姝母子慌忙低垂著腦袋,背靠宮壁恭謹?shù)卣局瑸樗麄兞舫龅缆贰?
一個頭領模樣的將士經過時,警惕地掃了一眼,問起:“哪個宮的?”
帶路的內監(jiān)微微抬頭回道:“奴才們是茶水司的宮人。”
“抬起頭來!”將士命令道。
靜姝心下慌張,有些不妙!
“馬六,磨蹭什么,趕路要緊!”一聲怒喝傳來,音如天籟。
搖晃的火光中,衛(wèi)景良只一眼,便認出靜姝的身形。
那名喚馬六的將領隨即從他們面前消失,沖在了隊伍最前方,朗聲下令:“快!圍住東宮,一只鳥也不能放出!”
靜姝拉著太子不由向巷壁又退了一小步。
衛(wèi)景良經過他們時,腳步微頓,卻未做停留。
直到禁軍走遠,煦兒小聲說了句:“三叔怕是認出了我們。”
“自然!”靜姝拉著他一路疾行,方才,衛(wèi)景良是有心替他們解了圍。
帶路的內監(jiān)七拐八拐地將他們領到茶水司的炭房:“委屈兩位主子,在這屋里將就一夜。”
靜姝看了看周圍堆積如山的炭餅,道了一句:“著實是個藏身的好地方,辛苦你了!”
煦兒脫下內監(jiān)外袍,鋪在青石磚之上:“母妃,坐下休息片刻!”
靜姝笑道:“煦兒有心了!”繞了大半個皇宮,著實有些累了。
“母妃,不知玲瓏姑姑那里可還順利?”煦兒有些擔心。
靜姝笑意不減:“放心,玲瓏本就聰慧機敏,又和她那夫君學了幾年拳腳功夫,放個響箭而已,尋常人拿不住她。”
見母妃如此平靜,太子也安下心來,道出心中疑惑:“母妃,皇祖母一向慈愛,怎會容不得我們母子?”
“你父王時常與我說起,這宮里除了他,無人可盡信!”靜姝的思緒漸漸飄遠。
太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幸而母妃早做打算,將溯兒送去了葉家舅舅那里。不然,那丫頭定會被嚇壞!”
承明殿內,衛(wèi)景良謝罪道:“臣無用,趕到東宮時,太子與梁王妃已了無蹤跡!”
那榮氏長嘆:“怪不得你,本宮早該知道,葉氏不好對付。前些日子還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不料她早有防范!可有見到劉成那個老奴?”
“不曾,王妃身旁的嬤嬤也未曾見著!”衛(wèi)景良如實回稟。
那榮氏思索片刻:“宮門已閉,想來他們仍在宮中,景良賢侄,速速派人四下搜尋,今夜便是將這宮里翻個底朝天,也務必拿住他們!”
衛(wèi)景良躬身道:“臣即刻去辦,恕臣先行告退!”
益王親自將豫王世子送出了大殿,語重心長:“三哥該知,如今豫王府與我們母子都再無退路。”
衛(wèi)景辰拱手回道:“益王爺放心,臣知曉輕重。”
旁人不知自己對葉氏的心思,父親卻是清清楚楚。可出宮之前,父親并未多加叮囑。父親究竟作何打算?
就在此時,皇宮西南角落里一道綠色的火光傍著一聲尖銳的嘶嘯聲沖上云霄,叔侄二人不由對視一眼:“響箭!”
衛(wèi)景良可以看出益王眼底的慌亂,忙道:“臣立刻帶人去查這響箭來歷!”
“有勞三哥!”益王看著衛(wèi)景良快步下階,轉身喚來自己的親衛(wèi),“你們一并搜宮,若發(fā)現(xiàn)太子和梁王妃,當場處死!”
看出親衛(wèi)站在原處,似有顧慮,益王又道:“母后那里,自有本王擔著!”
豫王領著一隊人馬策馬飛馳,心里盤算著,葉家軍僅有不到兩萬人受命駐首西城外的大營,衛(wèi)家親軍卻有二十萬人駐扎在東城外十里處。
只要調來親軍,皇后母子便勝券在握。
手持虎符的豫王一路暢行無阻地來到親軍主將施南山的營帳中:“施將軍,本王奉皇后娘娘之名,即刻調兵入京。”
書案后,施南山微驚,看清眼前的虎符后,上前跪地拱手:“臣領旨!”
施南山半刻不敢耽誤,疾步出帳點兵。
不料剛踏出營帳,已被一眾將士重重圍住,施南山喝道:“你們這是打算造反不成?”
卻見賀天一從不遠處走來,徐徐施禮:“施將軍,梁王離京前早有諭令,若宮中有變,衛(wèi)家軍不得擅離軍營,違者一律斬殺。”
“賀將軍,如今豫王有虎符在手,將軍是打算抗旨不遵?”施南山怒斥。
賀天一嘴角帶著一抹不羈的笑意:“施將軍初來乍到,恐有所不知,這軍中將領向來只聽命于陛下和梁王。眼下,陛下臥病在榻,這虎符定不是陛下親授,恕將士們不能從命!”
帳中的豫王自嘲一笑,果然如此,梁王對益王早有防備,自己與四弟怕是做了回跳梁小丑,心下釋然:“施將軍,既是如此,你我不如手談幾局,靜候其變!”
西城門外,定國公葉靜川勒馬兵臨城下,喝道:“紀云野,速速打開城門!”
此處守城將領正是葉家兄妹養(yǎng)育多年的紀云野,這些日子,他晝夜守在城門處,唯恐宮中生變。
紀守將命人大開城門,目送定國公率大軍入城,心中忐忑,不知王妃母子可還平安。
宮門易守難攻,衛(wèi)景良此刻率領一萬禁軍守住宮門。
而葉靜川提早調了部分葉家軍回京,眼下領著五萬人馬守住宮門要道,并未強攻。
雙方對峙宮墻之下,卻無人輕舉妄動。
炭房內的靜姝母子聽著外面嘈雜的人聲,知道今夜注定是個無眠之夜。
太子坐直了身子:“母妃定是乏了,靠在兒子身上睡會吧!”
靜姝笑了笑:“我確實累了,我們背靠背休息一會,明日,還有大事等著你去辦!”
太子知她所指,點頭道:“兒子聽母親的。”
宮中說大不大,說小亦不小,可藏身之處太多,此處炭房隱蔽,尋常宮人也不知還有這等地方。
皇后與益王母子二人在承明殿中枯坐,既未等來衛(wèi)家親軍,也未搜到葉氏母子。
眼看東方既白,皇后攥緊了衣角。
卯時已至,許相率百官在宮門外恭請?zhí)拥腔~家軍隨聲附和,一時宮外盡是此起彼伏的呼聲。
豫王世子衛(wèi)景良久等不回父王,便知大勢已去,命人開宮門,迎百官上朝。
在故人處藏了一夜的劉成,此刻來到宮門前,親自領著百官,尋到炭房門外,恭迎太子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