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電話后, 他摸出煙抽了一根,煙霧繚繞,模糊了他晦澀莫深的面部表情, 教人看不清他藏在煙霧后的情緒。
為了約到心心念念的那人, 他一大早就把朋友們的邀請給推了。他朋友不多, 除了陸禹澄, 就剩曲佑了。大學時原本關系還算不錯的那些人, 也因為后來他出國幾年,聯系漸漸少了,關系就大不如從前了。
結果還是沒約上。
說不上難過, 該淡的會淡,該失去的也守不住。習慣了, 也就那樣, 不會因為缺少了誰就活不了。
他就想到林如霜, 他的媽媽,那個曾在二十六年前的這天生下他的女人。她前半生過得幸福, 后半生卻悲涼極了,更多的其實還是她太過固執的緣故,后來對沈河也不是愛了,就是恨,就不甘心對方活得好好的, 到頭來倒是把自己給弄得早早沒了。
林如霜說, 沈熙, 你什么時候回來, 你答應過幫我的, 你怎么不幫幫媽媽?媽媽在國內,今天又快被他們給氣死了, 沈河他不要臉!
女人歇斯底里,有時優雅形象都不顧了。他聽得心情不好,又不能掛她電話,就怕她受不住想不開,到頭來受折磨的還是他自己,就挺沒意思的。
還跟這男人糾纏有什么意思,怎么就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好歹是林家的千金,還是個有錢有能力的女總裁,怎么這時候就不能果斷狠絕些?臟了的男人不要也罷。
他并不覺得這樣認為沈河有什么不妥,哪怕那個人是他血緣關系上的生父。
他的煙就抽得更兇了,很快就抽完了一根,心道,我幫你有什么用,人已經臟了,婚也已經離了,就不能放下一切再找一個?我都幫你讓他生不如死了,你怎么又死了,你還沒看著我把他折磨至死!
話說得好好的,說什么讓他們不得好過,到頭來折磨的還不是我。
心情煩躁的時候就喝酒,他有點理解有些人借酒消愁的做法,喝醉了,就什么都忘了。他干脆約上曲佑和陸禹澄,去了一家KTV,曲佑還給他買了個蛋糕。
沈熙就笑:“買這東西做什么,你們又不愛吃。”
曲佑就白了他一眼,給蛋糕插上蠟燭,說:“儀式不能少,沈總,來許個愿吧,二十六的男人有什么愿望都可以許哦。”說完,還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看起來就很雞賊。
沈熙就瞪了他一眼,捶了一下他笑罵道:“可去你的,二十六歲又不老,怎么被你一說,就好像這年紀再不許愿就老了。”
曲佑嘴賤,跟他杠:“是啊,再過四年就奔三了,男人三十一枝花呢。”再低頭瞧瞧自己的肚腩,畢業三年,操,都發福了。
三十一枝花個屁,他都懷疑自己三十會變成油膩大叔。
再看看人家沈熙,好呀,人家依舊俊美的一批,身體也頂兒好,就是還是比從前瘦削了些,人比人,氣死人,他妒忌也沒用。
陸禹澄笑了下,催促沈熙:“快許,許完了咱三喝酒!”
曲佑頓時就無語了,這兩人,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喝酒的路上,是酒鬼化身么!
“好哦。”沈熙就閉上眼睛許愿。
我想和池鎧復合,想做他男朋友。以及那些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都能幸福。
吃完蛋糕,他們就開始喝酒,沈熙和陸禹澄從成年以后就一直開始喝酒,酒力自然是不錯的,而曲佑工作了三年,每次離不開應酬,自然也是能喝的。
三個能喝的人湊在一起,喝著喝著就上了頭,開始鬼哭狼嚎。顯示屏里在放著歌,沈熙拿著麥,唱著老歌秋天不回來。
初秋的天冰冷的夜
回憶慢慢襲來
真心的愛就像落葉
為何卻要分開
……
告訴你在每個想你的夜里
我哭得好無力
……
讓我不再苦苦奢求你還回來我身邊
……
他唱歌的時候是閉著眼睛的,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平靜,睫毛隨著他唱一下一下地顫動著。
明明是那么平靜地唱著,可總有一種錯覺,總覺得他快要哭了。
曲佑就抹了一把臉,眼眶都紅了,對陸禹澄說:“太感人了,媽的,聽得我都要哭了。”
陸禹澄就用宛若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自己眼眶卻也濕了,說:“能不難過么,早上才說不跟我們出來過生日了,現在又喝成這樣,你說能為了什么事。”
曲佑就想到了沈熙的那個天上月,用帶著不確定的語氣說:“你是說……”
陸禹澄拍了拍他的肩膀,嘆息一聲:“聰明,真是孺子可教也!”
曲佑:“……”并不想因此被認可!
陸禹澄端了杯水給沈熙,說:“歇會兒,喝杯水潤潤嗓子,病好了沒幾天,也別瞎折騰自己了。”
沈熙接過水,把麥遞給他,喝了半杯,端著剩下的半杯回沙發上了。“交給你了。”
撕心裂肺的嘶吼的人成了陸禹澄。
他也好恨啊,他滿腹委屈。
沈熙又打開了一罐啤酒。
曲佑就戳他:“沈熙,我怎么見你今天都情緒不高?”
陸禹澄在那鬼哭狼嚎呢,見狀拿著麥就說:“曲佑你別管他,讓他喝。”
說完自己又低低笑起來,跟著音樂唱了兩句,把麥一扔,抓起一杯酒灌了,眼睛亮的嚇人:“他這是借酒消愁愁更愁。”
行吧。
曲佑便不再管了,心里想著,喝醉了,就沒事了,今晚能把這事忘掉,至于明天醒來會不會又想起來,管它呢,明天來了再說吧。
“嘖,剛是誰說著讓我不要折騰的?怎么才一會兒就變臉了,愛果然是會消失的是嗎?”
陸禹澄微微一嘆,拆穿真相:“我們有過愛嗎?”
沈熙放下那灌酒就起了身,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曲佑叫住他:“沈熙你這是要去哪?”
沈熙腳步頓了頓,說:“回家。”
陸禹澄就罵了一句,和曲佑對視一眼,跟了上來。
“你們不用跟著我,我沒醉,待會請代駕開車的。”沈熙無奈地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才來,你們可以多玩一會。”
曲佑嘟囔:“壽星都不在,有什么好玩的。”
“生日不過是找個理由出來玩,其實就是形式而已,既然形式已經完成了,其他的我在不在又有什么關系呢。”
兩人還是不放心,還是在沈熙的強烈保證下,最后堅持等到代駕到來把沈熙送上了車。
“回到家記得給我們報平安。”
“知道啦。”
黑暗中,兩人目送著沈熙的車遠去,都沉默下來。曲佑雙手插褲兜,看了陸禹澄一眼,笑了笑:“還喝么?”
陸禹澄瞧見了KTV門口的那輛熟悉的車,沖他抱歉一笑:“不了,有人來接我了,我就先走了。”
“好。”曲佑應了一聲,看著他快步走向那輛車,笑了笑,轉身朝自己的車走去。
他也好想談戀愛啊,甜甜的戀愛。低頭瞅了瞅腰間的那團肉,他嘆了一口氣,想談戀愛那就先從明天開始健身吧!
但是明天有個應酬……算了,后天再開始健身吧。
陸禹澄拉開車門坐進車里,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同車里的人說話:“等了很久了?”
許邵暉握著方向盤的手食指動了一下,垂著眼眸,聲音有些涼:“剛剛那人是誰,你們為什么對視這么久?”
陸禹澄先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姓許的,你想什么呢,人家就一直男,不要見到我和個男的說話就覺得我跟人家有一腿,我又不香餑餑,沒那么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直男?”許邵暉咀嚼著這兩個字,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深深地看了陸禹澄一眼,陸禹澄被他看的身體發冷,像是想到什么,臉上有些心虛。
許邵暉說:“呵,在你之前,我也以為我是直男。”
陸禹澄:“……”
他都知錯了好么!
他不是因此付出代價了么,都以菊伺人了還想怎樣!
沈熙回到家,發現家門口站著一個人,白熾燈下,高大的男人背靠著墻,沈熙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那個男人沒什么情緒地開口,聲音冷得嚇人:“你又喝酒了?”
“命還要不要了?”
他拿著車鑰匙的手抖了下,差點拿不住鑰匙,他聽見自己用顫抖著的聲音不敢置信地開口:“池鎧,你怎么會來這里?”
池鎧抬起眼,說:“來找你。”
“你還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記得。”
沈熙忽然想起他們今天兩個人的通話,攥著鑰匙的手發抖著,眼眶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