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二號樓也是有很多有故事的人的啊,你看,比如……”
綏:“比如?”
“……”雷切沉默,覺得有點兒“比如”不出來,想了大半天,這才非常勉強地繼續道,“比如巴迪斯,當年剛進來的時候也是像是火柴一樣的人,後來也靠著每天在王使用過操場後道放風時間之間那點兒剩餘的早餐時間,這樣的傢伙,也在後面被操鬆之前努力爬到三十層了?!?
阮向遠吊起三角眼斜睨了蠢主人一眼,真誠地想告訴他,老大您難道還沒發現自己一心虛就會不由自主地蹦出長句子嗎?反正我發現了,綏也發現了,你看,你看看綏那脣角勾起的弧度那叫個邪魅狂狷。
“二號樓不缺有故事的人。”
沒有得到贊同迴應,看著好友和自己的狗崽子,二號樓王忍不住再一次固執地腔調了一遍,就好像他吃了耗子藥似的一瞬間集體榮譽感從負無窮一路飆高到責任心滿滿。
“真難爲你誇一下除了自己之外的人,但是,你是說那個每三個月定期被你打爆一次那個巴迪斯嗎?”綏放下手中的文件夾,轉頭問好友。
雷切點點頭,還好奇綏幹嘛問出這種問題——二號樓還能有幾個巴迪斯???
綏:“你在逗我?”
雷切:“前所未有的認真?!?
綏無語地笑了:“哦,說的也是,要不是你攔在上面,這傢伙大概真的就是絕翅館第一位草根王了?!?
雷切臉上微微得瑟:“恩,很勵志吧?”
綏:“可是事實上,一想到這位仁兄前兩個月的王戰不僅被揍得很慘還被壓著去打了狂犬疫苗,幾乎就要心酸得哭出來?!?
雷切:“狂犬疫苗又不是我害的?!?
躺著中槍的阮向遠耳朵動了動,一聽這兩人居然不喊一二三就突然提起了他那點兒小狗時代的青蔥歲月,趕緊羞澀地嗷嗚一聲,將大狗臉埋進了爪子裡。
綏:“呵呵,好勵志?!?
“……把遇到我之後的內容刪節掉的話,”雷切面無表情地說,“還是很勵志的?!?
說完,紅髮男人閉上了嘴,緊緊地盯著好友。
在最開始的莫名其妙之後,綏微微一愣:“你這是在用眼神示意我換一個話題嗎?”
“是的?!蹦腥苏J真地點點頭。
綏挑眉:“那你直接說啊,光看著我有什麼用。”
雷切看上去有些猶豫,想了想,這才緩緩道:“如果我你閉嘴不要再繼續炫耀那些劇本,我們的友誼會就此結束嗎?”
綏也面無表情地說:“已經結束了。”
雷切:“……”
放風時間結束之前的十分鐘,紅髮男人抓緊時間做了一次自我總結,在發現自己居然已經走投無路到要拿巴迪斯出來撐場面時,雷切忽然覺悟自己的人生大概已經沒有下限可言,於是在“幫人洗內.褲”和“跟mt談一談”兩件挑戰人承受極限的選項之間,他果斷選擇了後者。
要找mt談一談。
這件事非常簡單,分兩個步驟:找mt,以及,談一談。
沒錯,擒賊先擒王。想到這,雷切終於從看臺上站了起來,伸出大手揉了揉歪著腦袋好奇地站在上一層臺階上看著自己的狗崽子,男人微笑:“我們不用去洗廁所了?!?
阮向遠:“……”
——呵呵,是什麼讓你誤會覺得老子會陪你去洗廁所?這位先生請問我有熟和您到這個份上?一張桌子吃飯一張牀睡覺而已,誰跟你“我們”。
……
放風時間一結束,當一號樓的人簇擁著他們的高層與老大團結地在衆人羨慕的目光中離去,二號樓的各位犯人等了老半天,終於盼來了他們的王權者。
遠處樹蔭下出現的身影高大健壯,哪怕只是隱隱約約的輪廓也能輕易知曉身體的主人從未怠慢常年的高強度體能訓練。而此時此刻,年輕男人腳步拖沓,邊打呵欠邊不急不慢地往他們這邊走來——在男人的腳邊,還跟著一隻明明只有四個月大卻被喂得比成年阿拉斯加還寬的灰色背毛哈士奇,當男人擡起手掩嘴瞇眼打呵欠的時候,這隻巨大的肥狗也一邊顛顛地邁著步子,一邊張開大狗嘴打了個巨大的呵欠。
二號樓衆人在內心無語了一下之後,隨即立刻開啓“自我治癒模式”,盯著雷切那張懶散的臉,所有人的心裡都在退而求其次地嘶吼——算了別計較親!!好歹在天黑之前能回去了不是嗎!!儘管這會兒是早餐後的放風時間?。〉莵磉@兒的時候想著的不就是能在回去就好了?。?!現在幹嘛還要求那麼多?!
彷彿從雲層裡射下一道聖光籠罩在全體二號樓犯人腦袋頂上,於是當雷切能看清楚他管轄下所有成員的臉時,那一張張花兒般可愛的臉上充滿著對於王權者的歡迎與期待顯得那麼真誠並且真實。
雷切很滿意。
氣氛很和諧。
在二號樓翹首以盼的熱鬧氣氛中,站在他們旁邊的隊伍裡,一個三號樓的小個子犯人冷笑一聲說出了真相:“不知道爲什麼,忽然就想原諒二號樓這些神經病了,心多大才能好好活到今天?”
彷彿要應證這名默默無聞的真相帝所說的話,就在這個激動人心的時刻即將到來之時,又發生了意外——
二號樓的衆犯人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王在即將到達隊伍最末端的時候,忽然拐了個大彎滿臉自然地混進了三號樓的隊伍裡。
沒有人知道這是沒睡醒還是要鬧革.命,在二號樓與三號樓所有犯人風中凌亂的目光中,雷切保持著滿臉的淡定強勢插.入了三號樓的隊伍——此等時刻甚至還沒忘記把自己自動歸類到高層的那一堆裡。
而他身邊的狗崽子,也以高出主人十倍淡定的出色表現充分展示了它的“隨遇而安餓不死就行”,就好像周圍的人就是平時它所習慣的那一羣似的,當有人低頭向它投去驚訝的目光時,這蠢狗甚至還有心情裂開嘴衝對方傻笑——
這他媽是什麼節奏?!
人就算了狗也這樣!
……等等不對,應該說狗就算了人也這樣!
一羣草泥馬在二號樓犯人的心中呼嘯而過。
巧的是,今天的第一輪放風mt難得缺席,並且向來主事的高層鷹眼也在早餐之後立刻回到了牢房裡,剩下來臨時代理管事的三號樓高層傻眼了——這麼刺激的情況好像不在所有突發事件的計劃內???!
那現在怎麼辦?
在詭異的氣氛中,兩棟樓的隊伍都沒有動,在僵持了大約五分鐘之後,終於有一位三號樓的小高層,非常友好地拍了拍雷切的肩,然後跟他說了些什麼——
在所有人預料之中的,雷切回給他了一個“我聽不懂地球話”的眼神,然後雷打不動地,那頭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忽略的高大身材和火紅的頭髮,繼續以理直氣壯的節奏混跡在三號樓的隊伍裡。
男人充耳不聞的反應讓那名小高層先是滿臉血地頓了頓,而後鍥而不捨地在所有人敬佩的目光下plapla說了一大堆——
雷切:“隼,聽見了嗎?花開的聲音,春天來了?!?
阮向遠:“……”
狗崽子表示,他只聽見了三號樓衆犯人心臟噼裡啪啦啪啪啪碎裂爆炸的聲音。
然而,很顯然沒有準備得到狗崽子的回答,在幾百號人的默默注視中,紅髮男人又轉過頭將注意力轉移到了下一個目標身上,面癱著臉,男人伸手拍了拍站在他前面的那名犯人的肩,在對方滿臉血非常不情願地轉過頭來時,男人勾勾脣角,和藹可親地用流暢標準的土耳其語問對方——
【爲什麼隊伍還不前進?】
被問到的那名犯人甚至已經不想問雷切怎麼知道是土耳其人,更加不想問爲什麼雷切還會土耳其語,當他被那雙湛藍的、就像是玻璃球一般晶瑩剔透的漂亮瞳眸盯住時,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在等你滾蛋我們才走”這樣的回答,於是在長達十秒的對視後,標準不負責的“我不知道”由此誕生。
雷切皺皺眉。
所有人心驚膽戰。
這時候,紅髮男人忽然想起來好像有一句古話叫“敵不動我動”,至少從字面意思理解……
他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嗷嗚!”
阮向遠下意識後退一步,此時,狗崽子心裡第一反應是:蠢主人幹嘛露出這麼讓人覺得不吉利的表情!
在所有人灼熱的注目禮下,雷切撥開人羣走到了隊伍的最前端,站在了那個平常情況下應該屬於mt的最前排位置,然後轉過身,隨手抓住第一排已經嚇尿的mt後宮之一的衣領拎起來:“喂,小鬼,往哪邊走?”
“左、左邊?!?
雷切放開他,轉身往左邊走了一步。
身後沒動靜。
他再次皺眉。
衆人再次心驚膽戰。
“有人帶著你們還不肯走,要不要那麼難伺候?”
雷切歪歪頭,提問的時候語氣很是委屈。
已經不知道“伺候”這個詞到底是什麼個意思的三號樓衆在被逼得幾乎要跳樓後紛紛開始後悔今天干嘛吃飽了撐著沒事幹跑啦放風,就在這時候,他們聽見二號樓的人堆裡傳來一句酸的要死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聲嘟囔不大不小,卻順著北風傳到了三號樓所有人的耳朵裡,然後他們集體地臥槽了。
還給你還給你還給你還給你還給你還給你求放過求放過求放過求放過……
半個小時後,三號樓的所有犯人在二號樓王權者的帶領下回到了三號樓。
是的,這句話沒有錯別字。
平日裡十分鐘走完的路這一次他們用了三十分鐘,其中走錯路一次,無人敢提醒。感謝那隻肥胖的狗崽子,在雷切差點第二次走錯路的情況下,是它用牙齒叨著男人的褲腳往完全相反的方向用力拽了拽。
看著走在最前面領路的狗崽子那張毛茸茸的臉上寫滿了嫌棄,而乖乖跟在後面的紅髮男人則滿臉縱容,三號樓的衆人沉默。
當通過常綠植物的樹冠頂端,三號樓那座熟悉的建築終於出現在衆人眼裡,正當大家鬆一口氣以爲折磨就此結束時,隊伍的最前端傳來了雷切懶洋洋的聲音:“得意什麼,如果不是平時你亂跑,你怎麼會認得路?!?
“嗷嗚汪汪!”
“放屁,我只顧著追你,怎麼可能有心情去記路。”
“嗷嗚呸!”
“知道了,你好煩。下次換我帶路,不會再走丟?!?
這是在跟狗崽子認真地吵架?……算了這纔不是重點,誰能來解釋一下所謂的“下一次”是什麼意思,當三號樓是什麼,菜市場嗎?
衆人本就略複雜的心被激起的那點兒漣漪,終於在雷切輕車熟路地走到了他們王專用的電梯前站定續而擡起手絲毫不猶豫地飛快輸入密碼時徹底變成了一灘死水。
在所有人的側目中,密碼輸入正確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刺耳無比,直到那架屬於王的電梯在雷切面前打開,從頭到尾再也沒有給他們一個餘光的男人自然地走進——
三號樓衆人覺得有一個誰往他們的臉上糊了一臉黑狗血。
幾百號人擠在樓梯口,前所未有的安靜。他們默默地、默默地將目光齊刷刷地望向那王專屬的電梯,此時此刻,它的金屬大門緊緊地關閉著,那個令人心神嚮往的專屬通道里,裝著的卻是別樓的王權者,當象徵著樓層數的光標在樹枝上有規律地逐個跳躍著,那緊而有序的閃動著的光標,彷彿在無聲地嘲笑著所有的三號樓犯人。
恥辱。
就像一個毫無節操的娼.婦,讓人扇了幾個耳光還不夠,還得大敞著腿,等著人來上。
“……去年的聖誕節願望大概要更正下,”人羣中,一個帶著嘲諷意味的聲音響起,“今年結束之前,希望三號樓能等來一個真正的王權者。”
短暫的沉默,人羣的氣氛彷彿被這個聲音所緩和,有些人附和著短暫地笑了兩聲,之後開始低低交談起來,就好像平日裡一樣,各個樓層的人走入不同的電梯或者樓梯,三三兩兩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