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水閣內,雲兒與蘇天承郎情妾意,你儂我儂。早膳時,雲兒撒嬌,竟不依不饒的要蘇天承喂她吃。蘇天承寵溺的看著她,拿起湯勺,一口一口的喂她吃了起來。
我本就覺得他們很是般配,可是看到如此溫馨的畫面,依舊心疼不已。我慌忙的低下頭,不知怎地頭竟有些懵!
早膳後,過了許久,蘇天承這才擡腳往外走去。我慌忙的跟了上去,許是站久了,昏昏沉沉,剛擡腳,竟是險些摔倒。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的,細密的汗水從額頭不斷滲了出來,頓時頭暈目眩,四肢無力。
想以前我乞討的時候,也是會這般,只是當時身無分文,無錢看大夫,只好硬撐著。最後都是撐了過來。而這次不知爲何卻是感到比往常重了許多。許是我太過操勞,憂傷!若不是如此,我的頭髮怎麼會掉那麼多呢!
我伸手擦過額頭上的細汗,擡頭卻是看到蘇天承漸漸走遠的背影,就像是每次午夜夢迴般,多少次他都是這樣背對著我,越走越遠,最後消失不見。我驚得一身大汗,慌忙擡起虛浮的腳步,往前走去。
可是卻是跟不上他們的腳步,只是一個轉彎,他們便不見了。終是和夢裡的一樣,他走了。我扶著牆!緩緩的低下頭,牆上的寒氣襲來,我不禁冷顫一下。拉緊衣服,緩慢的往前走著。
剛走幾步,便看到他二人折了回來。我慌忙垂下手,走了上去。
看著我緩慢的走來,蘇天承輕看了一眼蕭澤,便負手往前走了去。
盯著他的背影,我不禁暗自苦笑。我緩緩的跟在蕭澤後面,細密的汗水再次涌了出來,冷風一吹,竟是透心的涼意。我的腳步越來越虛浮,我忙欲按著自己的腿,驀地一雙手扶上了我的胳膊。我緩緩的擡起頭,迎上蕭澤的目光,我看到他眸中驚恐的神色。“你怎麼了!”
“沒事!”我輕笑著推開他。
一語未落,蕭澤猛地抓住我的手,驚恐的瞪著我:“你的手怎麼會這麼涼!”說著便伸手扶上我的額頭,焦急道:“怎麼會這麼燙!”
“只是有些頭暈,不礙事的!”我拘謹的笑道。說著抽出手,擡腳往那個停在不遠處的身影走去。
剛走兩步,蕭澤突然擋在了我的前面,疼惜道:“你且回去休息!王爺和姑娘那兒我來說!”
迎著蕭澤關切的目光,我滿心感激:“多謝蕭統領,我真的沒事!不信,你看!”說著便側身繞過他,往前走去。
剛走一步,卻被蕭澤一把扯了回來,只聽他惱怒道:“蘇小七,你到底是不是女子?怎是這般不知愛惜自己身體!”
愛惜身體!我不禁苦笑一下。誰想受苦受累!我也想愛惜自己!可是早在蘇府滅門的時候,我就沒資格說這話了!
迎著蕭澤略微惱怒的目光,我輕笑:“謝蕭統領!蕭統領說是什麼,那便是什麼!”
一語剛落,蕭澤頓時氣結,冷聲喝道:“今日不管你說什麼!你一定要給我去看大夫!”說著便一把扯著我往回走去。我本就頭暈目眩,虛弱無力,被他一扯,我猛地撞到了他的懷裡。
一時四目相對,餘光裡我看到蘇天承清冷的眸子,似乎有怒氣一閃而過。我知道府裡的侍衛和丫鬟是不能私通的,更何況是在這青天白日,大庭廣衆下。我猛地推開蕭澤,後退時卻是一腳踩到了衣角,重心不穩,直直的往後倒去。
慌亂中蕭澤伸手攬過我的頭,也跟著我重重的倒了下去。只聽咚的一聲,接著蕭澤便重重的壓在了我的身上。
我頭枕著他的胳膊,一時四目相對,如此貼近。我愣愣的看著他。
“——啊——”
“——啊——”
“——啊——”
…… ……
只聽路過的丫鬟們失聲的尖叫了起來,一時見周圍的侍衛,丫鬟,小廝,僕人紛紛湊了過來。
“蕭統領,怎麼是這樣的人啊!”
“蕭統領,看著平時不近女色,居然這麼……”
…… ……
更多不堪入耳的話,從四面八方不斷的涌來。驚慌,我愣愣的盯著蕭澤,蕭澤他對我這麼好!我不能害他!他還有錦繡的前程!不能因爲我,而毀了他的聲譽!
我伸手摟著蕭澤的脖子,猛地貼上他的脣,趁他不備,翻身將他壓在了下面。看他愣住的目光,我滿含謙意盯著他,拉起他的手,按在了我的肩上。接著我用力的往一旁倒去。
“哎……呦!”我輕叫了一聲,擡頭,故作驚恐的望著衆人。這才慌忙翻身跪在了蕭澤面前,瑟瑟發抖道:“蕭統領饒命!蕭統領饒命!奴才只是仰慕蕭統領已久,思之心切,這纔出此下策!”說著忙擠出幾滴眼淚,惶恐不已。
一語未落,便見蕭澤從地上站了起來,冷聲喝道:“蘇——小——七!”
“蕭統領息怒!蕭統領息怒!奴才知錯了!奴才知錯了!”我依舊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
蕭澤氣急,我看到他青筋暴起,雙拳緊握,咯咯作響。“起來!”他暴怒道。說著便欲上前將我提起。
剛擡腳,卻被蘇天承擋了回去。只見他冷聲喝道:“你好大的膽子!”
我愣愣的看著地面,不知怎地,竟有些眼溼。“王爺息怒!王爺息怒!蕭統領一身高潔!非奴才這等下人可引誘!奴才知錯了!奴才知錯了!”說著便趴在地上重重的磕起頭來。
“錯了!上次是你!這次還是你!此番若不嚴懲你!王府的尊嚴何在?來人!給我重重的打!”
冰涼的青石磚,傳來絲絲寒意。我在聽到這話的時候,還是禁不住冷顫了一下。未來得及多想,便被人按在了地上。掄起粗重的板子,就往我身上打來。
疼痛,再次蔓延全身,一下一下衝撞著我的每根神經。身家清白!潔身自好!蘇天承,我們都是爲了同一個人,而我卻爲此背上了‘賤人,狐媚,娼婦’之名。若是五六年前,你告訴我,你可會有絲毫心疼我!淚盈滿眼眶,我慌忙閉上眼,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我本就頭暈目眩,虛弱無力,只是幾下,我猛地咳了起來。血從我嘴角緩緩溢出,我卻是連伸手去擦的力氣都沒有。只得虛弱的趴在地上,眼前的一切都變的那麼模糊。我終是累了。
恍惚中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若以後有人再犯!亂棍打死!”我苦笑著,淚終是忍不住劃了下來。
夢裡我又看到我身受酷刑,疼的冷汗直流。前面突然有人拿了把燒紅的烙鐵往我走來,極度猙獰。我猛地睜開眼,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看著空空的四周,不知他們何時走的。寒冷的青石磚,此刻我再也感覺不到有絲毫寒意,可能是因爲我比它還要涼吧。伸手按著地面,我努力地想要站起來,卻終是沒有絲毫力氣。
我虛弱的趴在地上,路上的丫鬟不時的走了過來。指著我謾罵道:“真不要臉!還敢勾引蕭統領!真是活該!打死了纔好!”說著便往我身上淬到。
若是口水能淹死人的,我想那一定是我吧!就像是很久以前,我四處乞討時,人們會嫌惡的踢開我!在不就是往我身上擲東西。我早已習慣了!
恍惚中,頭皮猛地撕痛,有人猛地扯著我的頭髮,將我揪了起來。我欲伸手去擋,幾個丫鬟上前使勁的按住了我的手。只見一個綠衣丫鬟端起一盆水,從我的頭上澆了下來。冷!我不停的搖頭!掙扎著想要起身,卻是無絲毫力氣。
看我如此狼狽,幾個丫鬟笑了起來,綠意丫鬟伸出巴掌猛地往我臉上抽道:“蕭統領是我們姑娘看上的人!你這種賤人也敢勾引!”
我苦笑著,這消息傳的可真快啊!也不只是哪家的姑娘看上了蕭澤。這般恨我!
見我無絲毫畏懼。綠意丫鬟頓時氣結,伸出巴掌使勁的往我臉上掄道:“說!你是狐貍精!是下賤的娼婦!”頭皮被猛地扯痛,我向後仰著。結結實實的捱了一巴掌,眼前頓時直冒金星,臉上猛地抽疼,嘴角滲出絲絲鮮血。
未待我清醒過來,一盆冷水從頭再次澆下。閉上眼所有的寒意,頓時襲來。我不停的發顫:“我是!是!狐貍精!是娼婦!”
“——啪”綠意女子再次抽道:“聲大點!”
我緩緩睜開眼,盯著她冷聲道:“我是狐貍精!下賤的娼婦!”
一語未落,綠意丫鬟猛地跪在了我的面前。幾個人也慌忙放開我,跪在了地上。抖擻道:“王爺吉祥!蕭統領吉祥!”
失去支撐,我緩緩的倒在了地上。清冷的聲音,帶著許多怒氣,在我身後再次響起。“你們是不是活夠了!還不快滾!”是蕭澤的聲音。
話音剛落,幾個丫鬟便抖擻著,往遠處退了去。我苦笑著,酸澀。這就是那個發誓要護我一世,不讓我受半點委屈的人。蘇天承,你眼瞎了嗎?不!是我眼瞎了!是我眼瞎了!纔看上了你,爲此受盡了委屈。
我使勁的按著石磚,掙扎著想要起身。蕭澤忙上前扶住我。觸到我手臂的時候,我看到他輕顫一下。我輕笑著推開他的手,緩緩道:“多謝!我自己可以的!”
低著頭我倔強的站直了身子。側身緩緩的往回走去。這是我第一次沒跟蘇天承行禮!這一次,我想走!再也不會來。
強撐著,我終走了回來,卻在推門的時候轟然倒下。我真的是撐不下去了。
惡夢,不斷的惡夢。我嚇的一身冷汗。我大叫著蘇天承,救我!救我!卻見他舉劍往我刺來。我猛地驚醒,一下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夢裡面的畫面如此真實,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恐懼,無助,絕望,頭疼欲裂。我伸手插進頭髮裡,強迫自己不去想,可終是揮之不去。
驚恐,絕望,如此強烈。我蜷著腿,捂著頭,失聲的哭了起來。這樣的夢,我怕!我怕突然有一天會成爲真的!
我不停的哽咽著,驀地一雙手輕撫上了我的肩頭。我頓時大驚失色,猛地擡起頭,只見蕭澤不知何時坐在了我的身旁。我忙擦去眼淚,驚慌失措道:“你幾時進來的!”
“有一會兒了!”蕭澤緩緩道。
我尷尬的低著頭,拘謹著,不知該說些什麼。蕭澤伸手輕擡起我的下巴,望著我,目光裡滿是疼惜。我擡眼看著他,不知爲何,眼眶再次溼了起來。我忙低下頭,不去看他。
蕭澤伸手攬過我的肩頭,緊緊的把我擁在了懷裡。疼惜道:“是我不好!讓你受了委屈!”
淚水再次滑了下來,就像是娘剛去世時,我躲在牀上大哭,蘇墨也是這樣攬著我,我貼著他的胸膛。而此刻我卻是知道,這世上還有人會對我好!
半響,蕭澤低頭看著我,緩緩說道:“你夢裡一直在叫一個人的名字!”
一個人的名字!我苦笑著:“是王爺!他要殺我!”說著便輕輕的推開他。
蕭澤起身看著我,輕笑:“你好生休息!我改日再來看你!”他知道的,蘇天承只會殺我!不會救我的!果然我擡頭時,看到他眉宇間竟有些釋然。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而我卻是越來越孤單。紅兒也因爲知道了上次的事情,自此便不再與我說話了。我知道她這次是打心裡看不起我了!越來越多的丫鬟,下人會在我身後,不停的謾罵:“狐貍精!下賤胚子!”爲此還有人把我的身世,杜撰成市井小人,極其勢利。所有的人都開始鄙夷我,不在同我說話了!
而蕭澤每次想與我說話,我總是慌忙的避開。孤寂,沉默。每次當我呆在蘇天承的書房裡時,這種感覺尤爲強烈。
看著蘇天承在那捧書靜思,我便側過頭看著窗外的桃花,輕聲嘆息!落寞,就像是在我心中紮了根一樣,揮之不去。
“你爲何嘆氣!”不知何時蘇天承站在了我的身邊。
我忙扭頭,愣愣的看著他,如玉的面容,半天才憋出一句。“那個!沒!沒——什麼!”
蘇天承側身站在我的身旁,盯著窗外,半響才說道:“那日,你那般維護蕭澤生譽!可忘女子家最注重什麼?”
我低著頭,苦笑:“本就是奴才有錯在先!奴才理應維護蕭統領!”
末了,蘇天承輕聲道:“那日,委屈你了!”
時隔這麼多年後,我第一次聽他這麼說。委屈!雖是清冷的話語,可是我還是滿心溫暖,“不委屈!”我小聲道。說著說著,淚竟溢滿眼眶,我忙低下頭。
屋子裡滿是安靜,不知中太陽依然西斜。夕陽下,餘暉裡,我們兩人靜靜地站。彷彿又回到了那日,他說‘萬物滋生,乃順承天,暮色亦是!’我輕聲呢喃了出來。
語音剛落,蘇天承猛地側過頭,只見雲兒推開門走了進來。我緩緩的低下頭,原本我又以爲他記起了什麼,原來卻依舊是如此。我不禁苦笑一下。
雲兒輕笑著上前,拉起蘇天承的手,細聲道:“天承,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是我要來了!”
蘇天承低頭看著她,直笑不語。
雲兒伸出拳頭,輕輕的砸在了他的胸口,嬌羞道:“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兩人你儂我儂,耳廝熱語,我低頭掩上屋門,緩緩的退了出去。或許天下沒有想我這樣的傻子吧!自己的夫君在和別的女子廝混,而我卻爲其掩好屋門!我就是個傻子!辛酸!苦澀!無奈!其中的味道,只有我自己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