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和尚,一只猴子,小和尚騎著那頭黑毛驢,猴子跟在后面,金箍棒扛在肩頭,挑著行李,默默地往西走。
也許說默默地往西走大概有些不太恰當,因為一路上小和尚總是試圖挑起各種話題,但是奈何無論小和尚說什么,猴子都絲毫沒有理睬的興趣。
久而久之,縱然是玄奘也不禁有些無趣,于是就不說話了。
所以,便默默地往西走。
好在,雖然現在三界戰火綿延,但是至少還未波及到西牛賀洲,所以小和尚這一路上,也算是平穩。
就這樣,在離開了五行山之后,玄奘和猴子就這樣平平靜靜的走了大半天。
然后,他們看到了一個小村莊。
玄奘看了一眼天色,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猴子,道:“大圣,走了大半天,你不累嗎?”
猴子抬頭瞥了玄奘一眼,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小村莊,自然是明白了小和尚的想法,然而,他一臉漠然的搖了搖頭:“不累。”
玄奘笑了笑,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大圣不累,可是小僧累了。而且,天色也已經不早了,不如我們去那個小村落歇息一晚,明日再趕路吧?”
猴子抬頭看了看天,雖然天色已經過午,但是也不過申時(申時大概是現在的15~17點),起碼還能再趕一兩個時辰的路。
猴子看了看玄奘:“小和尚,你真的是去西天取經的嗎?”
然而,即使是聽到猴子這么說,玄奘臉上依然是笑嘻嘻的,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的神情:“大圣神通廣大,自然不覺得累。但是小僧我可是肉體凡胎,要取經也要等休息好再趕路不是?不然的話把小僧累壞了,誰去取經?”
聽著玄奘振振有詞的話語,猴子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
這個小和尚真的是觀音菩薩說的那個以普度眾生為己任,為此不惜和如來老頭兒對賭的金蟬子?
只是,如果不是金蟬子,這個小和尚又怎么能把自己從五行山下放出來呢?
和小和尚默默地對視了片刻,猴子搖了搖頭:“隨你吧。反正是你去取經,你都不急,俺老孫急什么。你要歇息就歇息吧。”
看到猴子同意了,玄奘嘿嘿一笑,催著毛驢就往那處小村落而去。
猴子搖了搖頭,也是跟了上去。
這是一個極小的村落,統共也不過只有十幾戶人家,百十口人口。
此時見到小和尚跟猴子來此,村里的村民看到猴子那一身猴毛,明顯非人的面孔,紛紛都避回了家中,但是倒也沒有表現出多么害怕的神色——在西牛賀洲,妖怪,并不是什么稀罕的角色。而且,胡亂加害人的妖怪是要受到妖國的通緝的。所以,他們并不怕妖怪,之所以避開,也只是出于本能罷了。
而且,猴子小胳膊小腿的,在他們眼中明顯也不是什么厲害的妖怪。
對此,猴子也沒什么表示,反倒是玄奘四處試圖找人搭訕,但是村民卻也都紛紛避回家中,沒幾個愿意搭理他。
玄奘連續試了好幾次,方才攔住了一個沒有及時進門的中年漢子。
那中年漢子看著身前的玄奘,忍不住道:“小和尚,你何故攔住俺的去路?”——在西牛賀洲,百姓大多信佛,所以中年漢子雖然被玄奘攔住去路,但是因為看到玄奘是個小和尚,所以語氣還是頗為客氣的。
聞言,玄奘微微一笑,對著中年人行了一個佛禮,方才道:“這位施主你好,小僧乃是從東土大秦而來,欲要去西方靈山大雷音寺求取真經的。只是,小僧趕路大半日,又饑又乏,而且見天色已晚,所以想要在寶莊借宿一宿,順便化些齋飯,不知可否方便?”
聽到玄奘說他是要去西方靈山求取真經的,中年男子面色不禁微變,態度也不禁懇切了幾分:“原來是大秦高僧,失敬失敬,不過,長老想要借宿,然后化些齋飯,找俺卻是找錯人了。”
“哦?”玄奘聞言眼前一亮——既然中年漢子這么說,那么他想來一定知道哪里可以借宿化緣,因此,玄奘道:“不知施主可知到哪里可以借宿,順便化些齋飯嗎?”
那中年漢子果然點了點頭:“長老,不瞞您說,這莊子叫陳家莊,莊子里有個陳員外,為人樂善好施,而且家境殷富,而且十分信服佛法,長老想要化緣,借宿,去陳員外莊子上就對了。”
聽到中年男子這么說,玄奘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不知可否勞煩施主給小僧帶一下路?”
聽到玄奘讓他幫忙帶路,因為玄奘之前展露出來的身份,中年男子很干脆的點頭道:“長老這邊請。”
說著,便一馬當先,領著玄奘往莊子里走去。
看到玄奘跟著中年男子往莊子里走了,猴子撇了撇嘴,也跟了上去。
因為有那中年漢子在前面帶路,所以沒多久,就來到了村子另一邊的一個莊院外。
“長老,這便是那陳員外的家了。”
點了點頭,玄奘道:“有勞施主了。”
那中年漢子連連擺手:“不妨事,不妨事,能給長老帶路,是俺的福分。長老若是無事,俺就先走了。”
“施主慢走。”
“長老留步。”
目送著那中年漢子離去,玄奘這才笑了笑:“好一個淳樸的漢子。”
聞言,猴子撇了撇嘴:“可惜遇到了一個憊懶的和尚。”
玄奘只當沒聽到猴子說什么,徑直上前叫門。
沒多久,門打開了,一個小廝走了出來。
“你這是哪來的和尚,來莊上做什么?”
于是,玄奘又把他那套說辭說了一遍。
然后,小廝都沒有進去請示那個什么陳員外,就直接把玄奘請進了莊院里——這讓玄奘不禁樂開了花——原來這個身份還挺好用的嗎。
只是,當猴子進去的時候卻是遇到了一些麻煩。
那小廝攔在了猴子面前,道:“長老,這怪模怪樣的猴子也是與你一起的?”
見狀,玄奘怕猴子發怒,連忙道:“他乃是我佛門護法,特來保護小僧去靈山取經的。”
“護法?”那小廝嘟噥了一聲:“還沒聽說過有妖怪做佛門護法的,而且,瞧他這小胳膊小腿的樣子,能有什么本事?”
不過,小廝嘟噥歸嘟噥,大概是因為玄奘身份的緣故,還是讓猴子進了莊院,這讓玄奘不禁松了一口氣。
雖然以前他見到猴子的那一次猴子看上去挺好說話呢,但是誰知道過去了這么多年,猴子現在性格怎么樣呢?
萬一這個小廝觸怒了猴子,他現在可沒有半分法力。
不過,如果猴子知道玄奘的心思,多半會嗤之以鼻。
一頭龍,會在乎一只攔在路上的螞蟻嗎?
小廝領著玄奘進了院子,引他進了一處廳中,奉上了茶點,方才去通知陳員外。
小廝走后,玄奘看著桌上擺著的精致的茶點,不禁向猴子顯擺道:“大圣,如何?如果繼續趕路,上哪去吃到這么精致的茶點?”
說著,便拿起一個點心咬了一口,沖著猴子晃了晃。
猴子一臉無聊的看了玄奘一眼,絲毫沒有理會他的意思,最后更是干脆抱著金箍棒倚在一個柱子上閉目養神。
玄奘自討了個沒趣,但是也絲毫不介意,自顧自的吃著他的茶點。
不過,沒過多久,一個衣著華貴的老者就從廳外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哪位是來自東土大秦的圣僧?”
聞聲,看著老者的衣著,再看著跟在老者后面的小廝,玄奘自然就明白這名老者大概就是這陳家莊的主人陳員外了。
于是,玄奘站了起來,行了個佛禮道:“圣僧不敢當,不過,小僧正是從東土大秦而來,欲要去西方靈山取經的。”
然而,他沒開口就罷了,此時玄奘開口這么一說,就見老者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圣僧啊圣僧,小老兒我總算是等到您了!”
見狀,玄奘一愣,而一邊倚在柱子上閉目養神的猴子也睜開了眼睛——從方才進了這個莊子他就感覺有些不對,現在他終于確定,那種不對勁的感覺來源就在眼前這個陳員外身上。
不過猴子并沒有急著動手,而是準備先看看再說。
反正量這些人也難以在他眼前搞出什么名堂來。
且不說猴子,卻說玄奘看到這個陳員外突然跪了下來,不禁愣了一下,他完全搞不清這是什么情況。
連忙上前扶起陳員外,玄奘道:“施主這是何故?小僧和員外只是第一次見面吧?”
然而,那陳員外卻是堅持跪著不起來:“除了圣僧,沒人能幫小老兒了,圣僧若是不幫小老兒,小老兒就跪死在這里!”
看到陳員外這個樣子,玄奘不禁撓了撓他的小光頭,道:“施主,無論有什么事,先起來再說吧,施主這樣跪在這里,小僧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又怎么來幫施主?”
聽到玄奘這么說,那陳員外方才在玄奘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跟玄奘分兩側在桌子邊坐下,那陳員外長嘆一聲:“不瞞圣僧,此事說來話長啊。”
見狀,玄奘很配合的露出了一副我聽得很認真你說吧的神色。
“想必圣僧也知道,小老兒姓陳,乃是此地的員外。”
“小老兒一脈從很久以前就住在了這里,祖祖輩輩勤勤懇懇,方才積攢了一些基業,到了小老兒這一代,小老兒我因為仰慕佛法,所以在繼承了家業之后,一生行善,在方圓百里也略有薄名,但凡提及小老兒我,沒有不稱一聲大善人的。”
“只是,小老兒我雖然一生行善,但是卻不知上輩子造了什么孽,卻是生了個孽畜!”
說到這里,陳員外一臉沉痛的神色,聲音也明顯有了起伏,顯然情緒波動極大。
聞言,玄奘眼中閃過一絲好奇:“施主何出此言?”
這時,陳員外停頓了片刻,平復了一下心情,方才繼續道:“回圣僧的話,想我陳家祖祖輩輩皆是良善之人,不知經歷了多少代人勤勤懇懇的努力,方才有了如今的家業。然而,小老兒我那個孽子,幼時就經常與人爭斗不說,長大后居然不知從哪勾搭了一伙人,做起了那無本的買賣來,小老兒我說他多次他也不聽,攔也攔不住,而且,這荒僻之地官差也管不到這里,所以這些年來那孽畜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來往之人的性命,小老兒我......”
說到這里,陳員外臉色漲紅,顯然提到這個兒子,頗為憤怒。
見狀,玄奘連忙安慰道:“施主息怒。施主的情況小僧大概知道了,不過,施主為什么說只有小僧能幫施主解決此事呢?如果小僧沒記錯的話,小僧應該是第一次見到施主吧?”
重重嘆了一口氣,陳員外道:“此事還要從一年前說起。”
“一年前,陳家莊上來了一個游僧,也如圣僧這般來到小老兒莊上借宿。然而,好巧不巧撞上我那孽子回家。那孽子看上了那游僧手中的金缽,于是半夜和他那幾個黨羽商量要害了那游僧,奪了那金缽,恰好讓小老兒聽見。小老兒我一聲信佛,怎能讓那孽畜謀害那游僧?所以,小老兒我當即找到那名游僧,想讓他偷偷摸摸離開。”
“那游僧聽了此事,雖然不甚在意,但是在小老兒的請求下還是準備離開,只是,不巧的是小老兒我送那游僧離開時,剛好被我那孽子撞見了。當時那孽畜便攔下了那游僧,然后叫來了他那幾個同伙想要謀財害命,小老兒我阻攔不住,眼見那游僧就要命喪當場,誰料他卻搖身一變,展現出莫大的神通,輕而易舉的便拿下了那個孽畜還有他那幾個同伙。”
“后來是小老兒我苦苦哀求,那位高僧才看在小老兒我之前伺候還算誠懇的份上饒了那孽畜一命,只是,當小老兒我去求那位高僧度化那個孽畜的時候,那位高僧卻說,我那孽子惡貫滿盈,本應償命然后打下十八層地獄,他是看在小老兒我的份上才容他暫留一命,死后依舊要下十八層地獄。至于度化,卻是天道不容。不過,不久后當有一位圣僧從東土大秦而來,那位圣僧可普度眾生,定能度了那孽畜。”
“那位高僧離去之后,那孽畜不知悔改,小老兒我每日苦等,今日終于盼到了圣僧,還望圣僧救救那個孽畜吧!”
說著,陳員外又跪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