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人的時候,當靜處的久了,總會漸漸的想一些事情,一些看似荒唐的事情,比如說我時常會想自己在夜色深沉的晚上,一個人在虛空中亡命的奔跑。
其實現在我正站在一個頂樓的陽臺邊緣,似已看見前方有一個志同道合的夥伴,他卻立在邊緣的另一側,神態看上去很輕鬆很悠閒,他並沒有任何的煩惱。在這樣的夜晚,什麼也不能看見,只有眼前的一棟棟的大樓,他們在遠處高高的聳立著,象一個個黑色高大的巨人般在驕傲的挑戰著人類的極限。
遙遙的,他看見我了,就聽見他對我說:“有沒有興趣和我比試一下,看看你能不能追上我!”那聲音興高采烈。
我看他象個傻瓜,“我沒有興趣去追你,追上了又怎麼樣,要跑是沒錯,可是你跑你的,我跑我的!我們毫不相干!”
“你會來追的!”他的語氣相當肯定。
“你就如此肯定?”我輕蔑的問道。可他卻沒有馬上作答,只是把雙腿邁出了陽臺,在凌空的一瞬,馬上就展開奔跑,那被夜的懷抱所擁的影子開始向對面數百米處矗立的大樓頂層奔去。
果不其然,我趕了上去,而且追的很勤,幾乎就只和他差一個肩頭的距離,風聲在我們的耳畔呼呼的刮過,而夜色撩人,象一個殷勤美麗的女僕般照料著我們的身體,而爲著這夜的嫵媚,我們什麼也不怕,在很快的時間裡就跑過了數百米的距離,我的身體還穿過了一堵誤撞的厚實牆壁,有些恐懼,卻穿過了!並不覺得有絲毫的異樣和疼痛。
我和他同樣的都趕到了那座大樓的頂部,而那大樓卻彷彿有了生命跡象般,渾身都在顫抖和抖動,鋼筋混凝土的建築好像變成了一塊塊的鮮紅的血肉,吸盡了青春的鮮血。
“在白天,我們都奮戰在這鋼筋製作的監獄,在都市的森林裡忘情的奮鬥,活得都好艱難,好痛苦,不是嗎?可到了晚上,我們也沒有什麼好的活動,就一起來跑一跑,這樣不也是很好的嗎?”他的聲音款款,聽來讓我感覺非常受用。
這時候我發覺自己沒有辦法譴責他,反駁他的說法,因爲我和他現在都同樣的站在這鋼筋的泥土上,而且我們在白天活得也確實都很不容易。
但是這一通奔跑卻無疑帶給我了自由,這是我從沒有真正的感受過的清新感覺。
“好吧!”我遲疑著,“就算你說得對,你又爲什麼肯定我會隨著你奔跑呢?爲什麼我不能自由自在的奔跑,卻一定要跟著你?”
“你沒有嘗試過,就缺少奔跑的勇氣,要讓我和一個沒有任何經驗與勇氣的人奔跑實在是我的恥辱。”他喃喃的說,“要追上我,你還差的遠!不服氣的話就追來吧!”
他講完這幾句話,又從大樓的頂部凌空飛起,像是上古的英雄,向大街對面的一座閃動著璀璨霓虹的大樓頂層又飛奔而去。
“追上他!”我什麼也沒想,就是一種不甘心,那是不甘心什麼,我不知道。也許是不甘心他跑得比我好,比我更自由嗎?反正我還是情不自禁的追了上去。
我看到了那樓裡的風景,因此我不敢穿牆而入,和他一塊兒飛跑,目標還是那座大樓的頂端。下面是呼嘯的人流和飛奔的高奏的汽笛聲,汽車象吃人的妖獸般呼嘯著傲慢的穿過,好像在對我挑釁,“跑不動了嗎?跑不動就下來吧,讓我們吃了你!哈哈!你這個小白癡!”
“你們有病!”我大叫著,“你們全都瘋了!”由於處於出離的憤怒狀態,我的方向感完全的喪失,沒有對上大樓的樓頂,卻穿過了下面大約三層的牆壁,進入到了一個房間裡。
一位漂亮的讓我無法形容的女人正靜靜的躺在牀上,她已經睡熟了,漂亮的像是熟透的等待折枝的蘋果,她的狀態清脆欲滴,又像是招徠遊人的花枝招展的花朵,讓人怦然心動。
不行,不行!我不能再看她,我拼命的擡起頭,我怕再看她一眼,我就會失控。是的!我必須馬上離開。於是我像黑夜中的魅影般,在她的牀前閃動了一下,穿越了房間,卻去到別處。
看這城市燈紅酒綠,金紙迷醉,周邊醜態,不一而足,可那些又算得什麼!我只想奔跑。於是在樓的頂層,我和他,那催我追趕的影子,又親切的會面了。
“你是個執著的追隨者,”他微笑著看我,笑得特別溫暖,讓我心火燃放,“可是你到現在還沒有明確我得身份,不感覺你追得很傻嗎?”
媽的,騙我追到這裡,還要嘲笑我,原來你從頭到尾就是在出我的洋相,在耍我,我憤憤的想著。
“你究竟是什麼人?究竟想幹什麼?”我不忿的問道。
“你問我是誰?我就是你啊!”他大笑著,漸漸的向我靠攏,終於,終於,我們兩者合而爲一,在大地上他投下了一層依附於我身體的孤獨的陰影。
“原來你是我的影子,”我說,“可是爲什麼我會在你的後面呢?爲什麼我會追不上你?”
或者,一個可怕的念頭充斥了我的頭腦,讓我在虛空中再次的瘋狂的奔跑,這一次,沒有盡頭,也沒有目的地。
“我原來是他的影子麼?”我狂亂的想著,我疑惑著。
“我到底是誰!”照在明月與夜色的輝映下,耗盡了精力的我發出了最後的吶喊,然後從那虛空中急劇的墜落。當然,迴應我的卻只有那傳自明月和夜色的漫長的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