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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忠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袍,微胖的身子比三年前看來倒是清減了些許。賈璉有個優點,只要是自己想要記得的人,便是一個普通的管家,都能記得妥妥當當的。所以看到堂中站著的灰‘色’背影時,賈璉笑著喊道:“林管家。”
林忠面‘色’微驚的轉過身來,急忙給賈璉作揖行禮。“奴才林忠見過璉爺。”
賈璉伸手虛扶,又吩咐下人上茶。
林忠惶惶恐恐,“璉爺,奴才哪裡敢,您便讓奴才送了信便成了。”
“信?”
“璉爺,實不相瞞,奴才此次來除了替老爺和夫人送年節之禮外,還另有一封信要親自‘交’付於璉爺。”說著從心口處掏出一封黃紙信封來,伸手遞給賈璉。
賈璉接過來,慢慢打開信封,拿出裡面的信箋。修長的手指展開信紙,隨著眼眸掃到下面的內容,俊眉越皺越緊。
“姑母病了?”
林忠臉‘色’帶著哀‘色’,點了點頭,事實上他的懷中還揣著另外一封信,是給榮國府老太君的,但是這種事情卻實在難以告訴一個年事已高的老人。
“姑父信中說姑母鬱結於心,你可知因何事?”
雖與林如海和賈敏只有一面之緣,但是賈敏對自己的關愛卻是真真實實的,再加上林如海對自己有提拔之恩,這二人在賈璉心中自是非一般人能抵,便是賈赦也是不能並談的。咋然聽聞賈敏的病,賈璉心裡也不免憂思。當日見賈敏便較一般‘婦’人羸弱,若是好生將養,心寬體胖,倒是能安安穩穩過一輩子,但是若遇到病痛心疾,便免不了病來如山倒了。
“哎……”林忠長長嘆了口氣,面含哀‘色’,“小公子前些日子……走了……”
“什麼?!”賈璉大驚,骨節分明的手指將手中的信紙捏得鄒巴巴的。
林忠強忍著心裡的苦澀,回道:“前些日子小公子受了風寒,卻不想這一點風寒越發的嚴重,後來還是走了,老爺和夫人哪能受此打擊,特別是夫人,竟是一病不起了。”林忠偷偷抹了老淚,繼續道:“老爺深知夫人最心疼璉爺了,想著若是璉爺能去見見夫人,日後也不留什麼遺憾了。”
賈璉聞林忠如此說,便知道這賈敏的病定是很是嚴重了。
“我知道了,你遠道而來,先去歇歇吧。”說著又吩咐了六兒去給林府來人安排廂房。
林忠有些猶豫,“那老太君那邊?”
賈璉抿‘脣’,“我會將此信送去的。”
林忠這才抹著淚跟著六兒身後走了出去。
信是後面才傳給榮壽堂那邊的,晚間的時候,賈母那邊又找了大夫過去。賈赦和賈璉也去看望了老太太,不過沒待上一會,便被老太太請了出來。賈赦心裡不自在,賈璉卻絲毫沒有影響。這位老太太偏心眼也不是一兩天了,當個活菩薩供起來便是,至於其他的,倒是不必費心了。
如今最讓賈璉斟酌的是揚州之行。
此時去揚州,實在太不是時候了……
此時東疆之行迫在眉睫,若是此時離京,未免錯失好時機,可是林如海對自己有恩,賈敏更是真心相待。
賈璉輕輕的扣著桌子,這是他思考時慣用的動作。
“主子,鄴城那邊來信了。”聲音的源頭是一個‘精’瘦的少年,一身灰‘色’的大袍子,垂著頭,兩邊的鬢髮散落下來,遮住了面頰。
賈璉眉眼微擡,伸出手來,骨節分明,手指修長。
信箋是特有的羊皮紙,上面細細的寫了五個字“柔然太子歿”。
“那些老傢伙果然夠狠,這次王子騰可就棘手了。”賈璉忍不住冷笑,“你暫時先回鄴城去,讓那邊的人暫且莫輕舉妄動,待王子騰去後,再實施動作。”
“是。”
待灰衣少年走後,賈璉方纔往身後的靠背上倒去,微弱的光襯得俊顏如冠‘玉’。只不過那溫潤的顏‘色’重卻有著一雙暗沉沉的雙眸。
第二日林忠告辭回揚州的時候,賈母哭著喊著,抹著老淚,千叮呤萬囑咐,“我苦命的兒啊,你回去定要告訴她放寬心思,莫要生了疾,要不然我這做母親的亦是不獨活了。”
林忠被老太太這番情緒也牽引著老淚。拖著‘肥’胖的身子跪在賈母面前,狠狠的磕了幾個響頭,“老太君您放心,奴才定然將話帶到。”
“可憐見的,當年哪裡受過這些苦楚。”王夫人亦是在一旁擦著淚。
林忠聞言,眼睛帶著狠勁的憋了王夫人一眼,方纔低下頭來繼續抹著淚。
還有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林如海並沒有讓林忠告訴賈府的那些人——賈敏的‘奶’嬤嬤歿了。這位陪嫁的‘奶’嬤嬤是如何歿的,就連林如海也不知道實情,只知道賈敏找人將人捆進了後院,就再也沒見著人出來了。後來林忠遠遠的看見兩個老嫫嫫擡著一個草蓆包裹著的東西從後‘門’出去。兩人慌忙中將草蓆落到了地上,‘露’出了那裡面的人的一張臉。林忠認得出,那人是賈敏的陪嫁‘奶’嬤嬤。那兩位老嫫嫫急急忙忙的草蓆又擡了起來,邊走邊小聲嘀咕著“王夫人”、“小公子”之類的話。
後來林忠從揚州出發來京都那日,賈敏拖著病體,將他召到了‘門’外,便是特意囑咐了他,“你去看看我那好二嫂過的好不好!”
經過前思後想,林忠猜想如今府上的事情定是和這王夫人脫不了干係的!
“時辰不早了,你早些動身吧。”賈赦受不了賈母這又哭又鬧的,忙催促著林忠上路。
林忠微微一愣,擡著頭,眼睛紅腫,胖胖的鼻子紅彤彤的。
“可是奴才還要等著璉爺呢。”
“璉兒?”賈赦微驚。
衆人正說著,便見六兒哭喪著個臉跑了過來,“老爺,二爺昨兒個晚上便出了‘門’了。”
“你說什麼?他出‘門’做什麼?”
六兒將手中的書信遞給賈赦,道:“昨兒個說到姑‘奶’‘奶’了。”
林忠驚訝,“莫不是先奴才一步去揚州了?”
“額……”賈赦鬍鬚‘亂’顫,風中凌‘亂’。
此時的揚州官道上,幾匹駿馬迎風疾馳,噔噔噔的呼嘯而過。爲首的一身墨‘色’斗篷的年輕男子正是賈璉。
賈璉是不喜歡乘坐水路的。雖說水路較車馬來的舒坦,但是那困於方寸之地的窘迫感總是他滿身不適。他突然能想明白當年爲何母妃勤儉,卻獨獨‘花’費大筆的銀子去造大船了。母妃亦是不獨困於閨閣之內的。
“二爺,前面就是金陵了,要不要先去歇歇腳?”請示的是個中年男子,長的規規矩矩的,咋然一瞧,只以爲是個頂普通的隨從,誰能想到這人是當年江湖上名動一時的彎刀霸主朱奎。
爲首駿馬的馬蹄未停,迎著風的呼嘯聲呼呼的作響。馬背上一人穿著寬大的墨‘色’斗篷,斗篷被吹的一晃一晃的,‘露’出裡面的雲紋墨綠‘色’錦袍。
“不去金陵,去下一個驛站再停。”
主人開了口,後面的隨從們自是不再多言。
金陵的下一個驛站是元城。元城驛站修築在元城外官道旁邊,倒是方便許多,幾人到達元城的時候,天已經朦朧黑。驛站的小廝們幫忙卸了馬套,拿了行禮,又有幾個穿著稍微體面的小廝領著賈璉一行人入了內室。
“呵呵,咱們元城驛站每日裡來的達官貴人可多了,您若晚來一刻,只怕便沒了空房間了。”說話的是位長的很是伶俐的小夥子。
賈璉掏出一小錠銀錠子,扔給了小夥子,“送點熱水來。”
小夥子眉眼頓開,笑的滋潤,回答的爽快:“好嘞。”
幾人跟著小廝走上樓梯,腳步雖輕,卻也難免發出噔噔噔的聲音。樓梯口左邊的位置站著一個拿著寶劍的年輕後生,穿著青‘色’的勁裝,年輕秀氣的臉上滿是防備的看著賈璉等人。
朱奎見狀,眼中也透著防備之‘色’。“公子。”
賈璉輕輕搖頭,嘴角淡笑。
身後幾人放下防備,跟著賈璉一道往廂房而去。
待過了走廊,走到一間天字房間時,小夥子笑道:“幾位爺,這旁邊的幾間房間都是給幾位爺準備的,您幾位好生歇息,有什麼需要隨時喊小的便是。小的張小二,只喚小的小二就好。”
“嗯。”賈璉輕應,隨即似有若無的笑了一下,道:“剛剛看樓梯那邊的房間有人守著,難道里面住著什麼大人物不成。吾等初來咋到,難免不識真人,唯恐冒犯了。”
張小二聞言,警惕的瞧了瞧左右,方纔小聲道:“爺,您不知道,這裡面那位爺來的時候是帶著面紗的,平日裡也不說話。他們來了這好幾天了,也只聽到裡面傳來幾聲咳嗽聲。本來小的想著他們大人物必定是要住的幽靜些的,沒想到他們偏偏要挑地字號房間,又讓小的去把裡面按照天字號的給佈置了,可折騰死小的了。”
“哦——”聲音上揚,賈璉笑道:“看來是爲挑剔的主,吾等日後注意些便是了,還請莫要多言。”說著又遞了銀錠子過去。
張小二樂呵呵的接住,滿眼星星樣,嘴裡笑道:“哎呀,小的可是省得的,爺放心吧。”
幾人進了房內,朱奎四處查了查‘門’窗,又看了看地形,見無異樣,才放下心來。
賈璉倒了杯熱茶,正要喝,一旁的瘦個子後生便忙阻止。“公子且慢,初來咋到還是注意些好。”說著便要拿銀針試探。
賈璉笑著搖頭避開,“你們莫要疑神疑鬼,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區區翰林院小官,誰有這份心思對付我。”
朱奎不以爲然道:“只怕防不勝防,外面的宵小之輩太多了,林託如此謹慎也安全些。”
林託正是剛剛說話的瘦個子後生。
“呵呵呵,不過公子說的也對,是我習慣了。”
朱奎聞言笑道:“我到是覺得你是想起了你當年乾的那些事,這才起了防備之心吧。”
林託滿臉通紅。當年爲了生活,每日裡專‘門’給來往的富商貴人下‘藥’,然後盜其財物。沒想到後來犯到了自家公子手裡,原以爲必定要送官嚴辦,結果公子卻說自己乃是可用之才,收留了自己,這纔有了個正式的身份。
賈璉無視兩人說笑,靜靜的聽著一旁的動靜。他的耳朵較一般人更加敏感,一些細微的聲音也難逃其耳。雖然那幾聲咳嗽聲很是低沉,但是他絕對沒有聽錯。
這聲音很是熟悉……到底在哪裡聽過?
朱奎見賈璉一副深思,喚道:“公子,您在想什麼?”
“嗯,沒什麼。”賈璉溫笑著站了起來,右手放在後背,左手敲著左面,幾聲之後,方纔吩咐道:“你們也去歇息吧,不過今晚警醒些,只怕隔壁旁邊住著的不太安生,難免殃及池魚。”
二人自是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