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沒想到自己這么快就能見到一出妻妾爭風的大戲。
四時亭建在一座不大的湖心小島之上,為了方便觀景,小島上并沒有栽種高大的樹木,視野非常開闊。
幾個女人在四時亭內已經放上軟墊的石凳上坐下了,石桌上擺了幾疊點心和瓜果,背風處放了一個紅泥小火爐,要喝熱茶也方便。
胤禛和胤祥來了之后就直接走到伸出水面的一塊大石上坐下,男人火氣旺,倒是不怕那一點的濕寒之氣。
蘇培盛知道自家爺喜歡釣魚,一聽說要去園子就備好了釣竿等物,此時拿出來果真得到主子一個贊許的眼神。蘇培盛暗暗自得,要成為主子的心腹,其中的道道可不比當官簡單。既要能揣摩上意,又不能讓主子忌諱,其中的度可也不是那么好把握的。
蘇培盛有個訣竅,生活中的事情要想到主子前面,迎來送往要做到面面俱到,但是在涉及到朝政和后院女主子們的事情上,就要保持緘默,在這兩樣事情上,可容不得奴才置喙。
蘇培盛向來把握得很好。
此處離亭子有些距離,如果說話的聲音低一點,是聽不見的。胤禛和胤祥一人握了一根魚竿,裝上餌食就將魚線拋了出去,在等待魚兒上鉤的時候,兄弟兩個小聲的談起事來。只是他們沒想到黛玉的五感自修煉以來比常人強了很多,所以,他們說的話都進了黛玉的耳中。
“四哥,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太子了。”
“太子又怎么了?”
黛玉也支起了耳朵,這些“清宮秘史”可不是誰都有緣知曉的。
“去年南巡回來,太子倒是變好了些,對待朝臣們不那么頤指氣使了,對兄弟們也頗為友愛,聽說在女色上也不那么沉迷了,專心于朝政,連汗阿瑪也是夸的。”
黛玉在心里冷笑一聲,怕是因為謀反失敗,心虛了,這才夾著尾巴做人吧!
胤祥輕嘆一聲:“可是四哥,你看這轉了年太子怎么又變回去了呢?”
不就是覺得危機已經解除,他們曾經意圖謀反之事無人知曉,又故態重萌了唄!黛玉隱晦的撇撇嘴。
胤禛沉默了幾秒,才說道:“太子之事我等不好置喙。”
“我也知道,便是我們想管也管不著啊!以前也不是不曾進諫,奈何太子依然我行我素,從不將你我之語放在心上,我也就懶得費那個心了,只是太子這樣下去怕是總有一天汗阿瑪會對他失望……”最后一句話幾乎是含在嘴里的。
黛玉裝作不經意的往胤禛身上掃了一眼,康熙什么時候對胤礽失望,這就要看他了,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用到他手里掌握的那兩個人,也不知道他要如何用,不過想來是要不了多少時間了。
黛玉瞇了瞇眼,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索額圖被拘禁應該是今年五月的事,現在已經是四月了,快了快了!索額圖這些年一直和老爸作對,就她所知就有好幾次設計陷害,幸好都被老爸避了過去。這還只是她知道的,她不知道的還不曉得有多少。
胤禛轉過頭去看著胤祥的眼睛,正色道:“無論什么時候都要記住,我們忠于的是汗阿瑪,是儲君,而不是儲君之位上的那個人!”
胤祥神色有些復雜,低聲說了一句:“小時候,二哥對我還是不錯的……”輕嘆一聲,似乎想把胸中的郁氣全部吐出去,胤祥也鄭重的說:“四哥放心,我都明白的。”
之后兩人就轉而說起一些具體的政事來,都是戶部的政務,黛玉聽了兩句就不感興趣了,便專心的和烏喇那拉氏還有溫恪、敦恪閑聊起來。
然而這時,黛玉卻見烏喇那拉氏的眼神猛地陰暗了一下,幽幽的看向左側的方向。黛玉坐在她的對面,便朝右側看去。
只見遠遠的走來幾個女人,打頭的那個穿著一身銀紅旗裝,足上蹬著一雙花盆底兒,走起路來搖曳多姿,只胸部似乎有些微下垂,臀部也有些散。不過容貌卻是生得好,顧盼間有一種嫵媚的感覺,然而這嫵媚并不天然,反而是有些造作,黛玉是不喜歡的。
女子后面跟著兩個丫頭兩個婦人,其中一個婦人手里抱著一個小孩子。那孩子生得有些瘦弱,眼睛看上去倒是挺靈動,是個聰慧的。
黛玉心下一轉,就知道這女子應當是未來的齊妃李氏了,那孩子估摸著該當是弘昀。黛玉看了一眼烏喇那拉氏,覺得一會兒有好戲看了。
果然,那李氏直直的沖著四時亭走了過來,甩了一下帕子,嬌滴滴的道:“妾身給福晉請安,給八公主、十公主請安。”
黛玉在李氏走進亭子的時候就站到了一旁,等李氏請了安,她便上前道:“民女林氏黛玉見過李側福晉。”
李氏遠遠的就看見了黛玉,她之前還以為是桃夭夸大了,沒想到林家丫頭比她能想像的還要美!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五官就已經精致的像是瓷娃娃一般,尤其是那一身吹彈可破的肌膚,讓人艷羨,這尤罷了,最特別的是她渾身的氣質竟似帶著些仙氣兒。這樣的女子再過幾年,怕是天下的男子都要為她癡迷了。
李氏心里的魔鬼在咆哮,面上卻越發嬌柔起來,柔聲說:“林姑娘快快請起。”李氏上前拉著黛玉的手,那細膩柔和的肌膚讓她的手不由自主的就用上了力。
黛玉壓抑的低呼一聲。
李氏猛然回過神,滿臉的歉疚:“我一見到林姑娘心里就歡喜得很,一時失了神。”
黛玉抽回手藏在背后,垂著頭說:“無礙的,李側福晉這邊坐吧。”
李氏挺了挺胸脯,走過去坐到黛玉之前的位置上,看向烏喇那拉氏說:“昀兒午睡起來,一直念叨著要見阿瑪,妾身拗不過他,只好抱過來了,沒有打擾福晉吧?”
烏喇那拉氏聞言嗔道:“弘昀這孩子我也喜歡得緊,一段時間沒見他了,心里也想念得很。既然弘昀能出來見風了,想是身體已經大好了,明兒起,你過來請安得時候也把他帶上吧,弘暉這幾天也念叨他呢。”
黛玉斜眼看到李氏放在膝上的手狠狠的絞了一下。
李氏扯出一個笑:“也是見今天天氣好才敢抱他出來曬曬太陽,只是現在的天氣冷一日暖一日的,妾身真擔心盷兒不小心又著了涼。”
烏喇那拉氏瞥了她一眼,冷聲道:“一群奴才連小阿哥都照看不好,要她們何用?不盡責的趁早打發出去!妹妹若是御下不嚴,這些奴才一個個的都要踩到主子頭上來了。”
伺候弘昀的兩個奶嬤嬤臉色一敗,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奴婢不敢,一定伺候好小阿哥。”
李氏挑了挑眉,“這幾個奴才還是很用心的,福晉放心,真要碰到了刁奴,妾身自會按fu府里的規矩處理。”就不勞你費心了!
烏喇那拉氏淡淡一笑:“小差小錯就辛苦妹妹便宜處理了。”大事還是要本福晉拿主意!
兩人笑瞇瞇的對視,黛玉似乎看到了她們視線交錯著絲絲電花噼里啪啦作響。
李氏別過頭,抱著孩子,低頭說:“昀兒還記得兩位姑姑嗎?”
弘昀探出小腦袋朝溫恪敦恪看了看,怯怯的說:“昀兒記得,是八姑姑和十姑姑。”
李氏眉花眼笑,抬頭對溫恪和敦恪說:“昀兒這孩子很喜歡十公主送給他的九連環,現在能解出兩個圓環了。”
弘昀眼睛亮亮的點頭:“嗯!喜歡!”
敦恪笑著摸了摸弘昀的頭:“好孩子,這就能解兩個環啦?真厲害!”
被夸獎了的小孩子臉上升起一團紅暈,顯得精神了些。
敦恪放在他腦袋上的手停頓了一下,笑著問烏喇那拉氏:“四嫂,我恍惚記得前幾年我也送過一個九連環給弘暉吧?”
烏喇那拉氏笑逐顏開:“你還記得?那時候弘暉和弘昀現在差不多大,也是拿著九連環就不放手,當天就拆了一個下來,一個月就全部解開了。”說著瞥了李氏一眼,完全比不上弘暉也好意思說出來丟人現眼!
李氏眼中閃過一絲陰郁,正月里弘昀就收到那個九連環了,這都過去了好幾個月才解開兩個……她怎么不知道弘暉解九連環的事?要知道了她怎么可能丟這個臉?
李氏不動聲色的又說了會兒話,瞧著胤禛那邊釣起了一尾魚,眼睛一亮,拉過孩子,抿嘴笑道:“福晉,妾身帶昀兒去給爺請安。”
烏喇那拉氏心里一哽,她倒是會挑時候,不過剛壓了李氏一頭,這會兒心情倒是不錯,笑著擺了擺手:“去吧。”
李氏牽著弘昀走過去,嬌柔的說:“爺,妾身看到爺剛才釣上來一條魚,不知道是什么魚?”
釣到魚的胤禛心情不錯,“是一條鯉魚。弘昀身體好了?”
李氏說:“好一些了,今兒午睡起來,說是想阿瑪了,妾身得知爺今兒在家,就帶著昀兒過來了。”
弘昀眼巴巴的看著胤禛身邊的小桶:“阿瑪,我想看魚。”
面對兒子,胤禛也一樣端著一張冷臉,只是聲音里多了絲溫度,“蘇培盛,把魚拿過去給弘昀看看,不準伸手進去玩,知道嗎?”后面的一句囑咐卻是對弘昀說的。
弘昀歡快的點頭:“兒子就看看,不玩。”
嚴肅的男人,嫵媚的女人,再加上一個天真的孩子,這幅畫面落在烏喇那拉氏的眼里就不那么和諧了。
黛玉憐憫的看了她一眼,當正妻可真慘,不只要讓別的女人睡自己的男人,還要供她吃穿住行用,末了別人還不感激你,恨不得你去死!
果然是妻不如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