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兩年前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發生,黛玉這回過來,賈母對她是各種疼惜,讓黛玉都以為以前發生的那些事只是她做的一場夢。最讓黛玉覺得奇怪的是,賈母竟然發了話,讓寶玉和三春這幾天啥事兒也不用干,只陪著黛玉玩就行。
黛玉如何不知道賈母打的什么主意,不過她無所謂,賈母想要她和寶玉日久生情,這怎么可能!先不說她的靈魂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了,怎么會喜歡十來歲的小屁娃娃,就說寶玉這見了漂亮女孩兒就憐香惜玉的性格,以及不思上進的思維,這一切都決定了黛玉是絕對不可能會喜歡上寶玉的!賈母無論做什么,都不過是無用功罷了。
其實,如果不考慮得那么長遠,就像中學生、大學生談戀愛那樣的話,寶玉還真的是很好的一個“男朋友”。他對女孩兒真的是很體貼,不過他的這種體貼只體現在很膚淺的層面,為你淘胭脂、為你留糕點、拿扇子給你撕著玩兒只為換你一個笑臉……
這一切可以說很浪漫,可以讓女孩兒非常感動,可是浪漫不能蔽體、感動不能果腹,這一切就如同水中月,一碰就碎,經不起一點的風吹雨打。
所以,寶玉做這些事可以打動林妹妹、襲人、晴雯她們,卻打動不了黛玉,她已經過了那種做夢的年紀。
黛玉無所謂,有人卻有所謂。
王氏又在屋里發脾氣,“林家那丫頭有什么好的?老太太怎么就認準了她?要說以前林家就她一個,為了林家那龐大的家產,我還想得通一點。現在林家有了繼承家產的兒子,出嫁的丫頭不過是一副嫁妝罷了,就算豐厚一點又能豐厚到哪里去?最重要的是,林家現在當家主母又不是林丫頭的親娘,往后林家的好處她又能占幾分?娘娘在宮里眼看著就要晉封了,我的寶玉要選一個最好的!”
周瑞家的暗中撇撇嘴,南巡回來大姑娘就從宮里傳出信兒來,說是萬歲爺在南巡的時候答應了回宮就給她晉封為一宮主位,老太太和太太高興得送了不知多少金銀進去,這幾個月來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要她說,男人在女人肚皮上說的話有幾句能當真的?
不過這些話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周瑞家的這些年也已經摸透了王氏的想法,站在一旁帶著幾分諂媚的笑道:“太太說的是,等咱們娘娘晉封之后,寶二爺就是正經的國舅爺了,好人家的女孩兒可不是可著太太挑么。要奴才說,老太太也并不是看不到這一點,只是老太太更看重的恐怕還是……”周瑞家的湊過去小聲說了兩個字,“血脈!”
王氏眼中精光一閃,“你是說……”
“太太是知道的,認真算起來,寶二爺和老太太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和老太太有直系血緣的也就林姑娘一人了,就是史大姑娘,也不過是外侄孫女,又要遠一層。”
王氏冷笑一聲,“虧得老爺對老太太那樣孝順,老太太卻依然拿老爺當外人。哼,她的算盤也打得太好了,以為別人都是傻瓜呢?”
王氏在屋子里憤怒的跺著步,忽然停住腳步,回頭問,“我記得我妹妹家有個女孩子,比寶玉大一些吧?”
周瑞家的略想了想就知道王氏說的是嫁到薛家去的姨太太了,點頭道:“奴才記得姨太太家的小姐比寶二爺大兩歲。”
王氏笑道:“我這個妹妹和我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常聽她信里說她家那丫頭長得很出挑,我倒是想看看,和林家丫頭比怎么樣。過了年你就讓人送個信去江寧,就說我們姐妹一別二十余年,無比想念,請她上京一敘。”
周瑞家的這時還不能猜到王氏的打算那就太蠢了,豎起大拇指,“太太這法子太妙了!”
周瑞家的對寶玉還不了解?以前黛玉沒來的時候,寶玉心心念念的只有一個云妹妹,黛玉來了之后,云妹妹就靠邊兒了,心里眼里只有一個林妹妹,等將來薛家姑娘來了之后,不知道寶玉是更看重寶姐姐呢?還是更看重林妹妹呢?周瑞家的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黛玉還不知道,她和薛寶釵的第二次見面很快就要到來了。
這日下午,惜春說珠大嫂子院子里的一盆寒蘭開了,她要過去畫畫,黛玉和迎春、探春也就跟著過去了,寶玉自然也顛顛的跟著。
李紈對小姑子們的到來還是很熱情的,早早的就將一處亭子三面圍了起來,只留下面對著寒蘭的一面敞開著,又在亭子里放了炭盆,燒得暖暖的。原本李紈是想將蘭花搬到暖閣里去的,只是這蘭花嬌貴,要一下子換了一個暖和的地方,估計要被折騰死了,因此,惜春堅定的拒絕了。
黛玉對國畫還真是一點研究也沒有,在惜春畫畫的時候,黛玉也讓雪鵲帶了一個畫板過來,這是黛玉讓父親按照現代畫板的模樣給她做的。將畫板豎在地上,黛玉坐在繡墩兒上,拿著一支簡易的炭筆畫了起來。國畫她雖然不在行,素描卻是認認真真學過十余年的。
在惜春畫廢了n多張,終于畫出一張滿意的作品時,黛玉這邊也收工了。
“呀,林姐姐把四妹妹畫上去了,這是怎么畫的,畫得太像了!”探春的一聲驚呼把寶玉和惜春都招了過來。
只見黛玉的畫板上,一個小姑娘懸腕提筆,專心致志的在鋪在石桌上的宣紙上一筆一劃的勾勒出一株凌霜傲雪的蘭花來。
惜春從來不知道自己專注于畫畫的時候是那樣的美,一看黛玉這畫,她就打心眼里喜歡上了,當下閃著星星眼看著黛玉,“林姐姐,這幅畫送給我吧。”
黛玉微微勾唇,“好呀。”提筆在角落處寫下:戊寅年乙丑月丙寅日午后作于榮國府,再簽上自己的大名。
惜春看著畫,喜歡得不行,當下就拿給入畫,“快快找人裱起來,我要掛在臥室里。”
入畫早已經習慣了自家姑娘說風就是雨的性格,笑著將畫拿走了。
喝著李紈準備好的參茶,黛玉問:“嫂子,怎么沒見蘭兒?”
提起賈蘭,李紈的眼里才有了些不同的光彩,聲音還是淡淡的,只是里面濃濃的歡喜之情卻是掩不住的,只聽她道:“蘭兒今年也到族里的學堂上學了,明兒上完課才停課呢。”
黛玉看了寶玉一眼,輕輕的搖了搖頭,寶玉這做叔叔的還不如年幼的侄兒懂事。笑著對李紈說:“蘭兒上進這是好事兒,嫂子把蘭兒教養好了,到時候給你掙個誥命回來,你的好日子還在后面呢。”
李紈聽了,眼角眉梢都透出笑意來,“那就多謝林妹妹的吉言了。”
說起賈蘭黛玉就不由得想起榮國府另外一個男丁,賈環。看著探春和寶玉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親熱得很,黛玉眼中的神色變得有些幽暗,“三妹妹,環兒的學習怎么樣?”
探春聽黛玉問起賈環,神色有些古怪,飛快的看了寶玉一眼,斟酌著說:“環兒的事我不大清楚,大約是還沒有上學的。”
寶玉笑道:“林妹妹問他作甚?太太說環兒性子浮躁,要多約束一下,暫且不讓他去學堂讀書,省的被帶壞了。”
探春低下頭去,看不出臉上是什么表情,黛玉笑道:“哪有侄兒都上學了,做叔叔的還瘋玩的道理?環兒比蘭兒可還大著一兩歲。”
寶玉就說:“這也無甚要緊,晚些我跟太太說一聲,讓環兒開春也去學堂上學也就是了。”
黛玉見探春的肩膀顫抖了兩下,心想,看來她也并非對自己的生母和胞弟沒有絲毫的關心,不過迫于現實選擇了忽視。又見李紈眼中的贊許和迎春、惜春眼中的敬佩,黛玉莞爾,可不要把我想得太好了噢,我只不過是見不得王氏痛快罷了,能用賈環給她添添堵又何樂而不為呢?
榮國府的各種消息總是傳的很快,還未到晚餐時間,府里上下就都知道黛玉為賈環“說情”,而寶玉一口“答應”讓賈環來年去上學的事兒。
要說,榮國府里這些人大多是踩低捧高的,對于趙姨娘和賈環,沒幾個看得起他們的,有些身份的奴才還得便踩他們幾腳,以滿足自己陰暗的心理。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他們對于趙姨娘和賈環兩人的遭遇還是有些同情的,只不過這點同情只流于表面,不會讓他們伸出援手。不過,看到有人伸出援手,他們還是會稱道的。
一時間,榮國府上下都流傳著林姑娘宅心仁厚等語。賈母雖然看不上趙姨娘的做派以及賈環庶出的出身,不過鑒于此事是黛玉提出來的,她就順水推舟的給了她幾分臉面,直接就拍板讓賈環來年族里學堂開學時一起去讀書。臘月二十七一早,就把這事兒定了下來。
這樣一來,可把王氏氣得夠嗆,火氣上來,嘴角都生了一圈兒的燎泡。賈母忽然發現,原來她還有著一張打擊王氏的好牌,這么些年怎么就沒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