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蝶下午坐的車,到省城找到沈計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了。
“篤篤篤”
“誰?”
沈計家裡所有人都緊張兮兮,上次那個小老頭示意一下沈爸爸去開門,沈爸爸就戰戰兢兢地走到門後面。
“誰?”沈爸爸不敢貿然開門,在門後面問著。
“我……那個……”陳雨蝶不知道怎麼說,“我找沈計同學……我……我是衣衣的媽媽,那個……沈計同學你在家嗎?”
沈計聽到門外有人自稱是衣衣的媽媽,豎起耳朵,腦袋裡也在回想衣衣媽媽的聲音,但是,時間都過去了那麼久,她也不記得衣衣媽媽的聲音了。她搖搖頭,沈爸爸就猶豫了一下,望著小老頭。
小老頭示意兩個手下護著沈計,也示意沈爸爸退回來,換了另外一個手下去開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陳雨蝶看著開門的壯漢,站在門口尷尬地笑了笑,她在等主人請她進去。但是,等了有一會兒也不見有人請她進去,氣氛一度變得很尷尬,她也等不及就自己開了口:“我找沈計同學,這裡是她家吧?”
沈計站在後面,目光越過壯漢望向門口,看見了陳雨蝶。她的記憶已經有點模糊了,不確定門外站的究竟是不是衣衣的媽媽。不過,就算真的是衣衣的媽媽,如今過著這種惶恐的日子,她也不敢讓她進來。
“小僱,讓她進來吧。”
但是大家都沒想到,小老頭竟自作主張讓她進來了。沈爸爸緊張地拉了一下小老頭的肩膀。小老頭推了一下沈爸爸的手,小聲地說:
“我們現在不是要趕惡靈走,而是要抓她,你不讓她進來,怎麼抓?”
沈爸爸聽了,覺得好像是這麼一回事,就放手讓小老頭去做了,但是他依然很緊張,趕緊跑到女兒身邊。
陳雨蝶進到沈計的家裡來,被沈計家裡的景象驚歎到了。沈計家很寬敞,大廳就像一個露天廣場一樣大,又高。大廳中央的樓梯就像女兒以前給自己展示的……什麼……D什麼A的什麼螺旋體一樣向上旋轉著。天花板上的吊燈是牡丹花樣式的,四周的牆壁還嵌有霓虹燈,整個大廳裝潢得金碧輝煌的,看上去就像電視上看的人民大會堂一樣……就是有一些裝飾有點奇怪:牆上掛著一筒一筒的白布,連天花板都有,地上還有奇奇怪怪的彩漆……陳雨蝶在想,這是不是爲了抓趙文意的靈魂而弄的。
其他人看著陳雨蝶一副驚訝的樣子,還一直盯著大廳的裝飾仔細觀察,也警惕起來,都死死地盯著陳雨蝶。
覺察到大家的異樣,也覺察到自己的不禮貌,陳雨蝶回過神來,跟大家道了聲抱歉,眼睛便尋起沈計來。看了一遍大廳之後,陳雨蝶發現沈計正躲在兩個彪悍大漢的身後,小心地透過縫隙來看她。
“沈計同學……我是衣衣的媽媽,你不記得我了?”陳雨蝶一邊說著,一邊向沈計走去。
兩名大漢緊緊將沈計護在身後,沈爸爸也警惕地扶著女兒往後退,小老頭站在一旁靜靜地觀察著。
感覺到大家對自己的敵意,陳雨蝶覺得有一點莫名其妙,不過很快她就想通了,當下這個時勢,沈計同學想必也是惶惶不可終日。“我……我真的是衣衣的媽媽……”陳雨蝶不知道怎樣才能讓大家相信自己,難道要自己回去嗎?本來想找個知道內情的人商量一下對策,如果就這樣回去,豈不是功虧一簣?“沈計……衣衣她們還被趙文意困在中心醫院裡面,你們抓她可以,但是不能滅了她呀……”
沈計驚訝地看著陳雨蝶:“小K她們……沒有死?”她不相信,如果面前這個女人要是這麼說,她肯定要轟她出去。
陳雨蝶低下了頭,聲音憂傷了起來:“死是死了……”她開始抹起眼淚來了,“但是魂魄被趙文意用瓶子給裝起來了,去不了投胎。”
“你怎麼知道?”這次開口的是小老頭。
“我去過中心醫院,有一個老人告訴我的。”
“老人?”小老頭懷疑地瞇起那雙小眼睛。
陳雨蝶點點頭,“是一位過了世的老人,她想去投胎,但是裡面的人不讓。”
“裡面的人不讓?什麼意思?”
陳雨蝶抹乾眼淚,看著眼前這個小老頭,看起來他最像捉鬼的,她打算把事情告訴他。
但是,還沒等陳雨蝶開口,家裡就生起了風,吹得一些瓶瓶罐罐和勺子“呯呯嗙嗙”地響,大家立馬拉起警備。陳雨蝶也緊張地盯著周圍,話說除了老人,她還是第一次要看到鬼魂了呢。
但是風就吹了一會兒,卻沒見有別的什麼動靜。
大家也鬆了戒備,開始聚焦在陳雨蝶身上,等她把事情往下說。陳雨蝶感覺到大家的目光,準備開口。但是風又吹了起來,這次是直接朝著陳雨蝶來的,一個踉蹌,陳雨蝶的腦袋差點就撞到了牆上,幸虧小老頭反應快推了她一下,最後只是肩膀撞到了牆。陳雨蝶被這突如其來的勁頭給撞昏了腦袋,整個人蒙了一下,最後才反應過來是衝自己來的,想必是不想自己把中心醫院的事情說出去。
其他人不明所以,尤其是沈計跟沈爸爸,奇怪怎麼目標轉移了。
“你看得見它嗎?”小老頭突然問陳雨蝶。
“什麼?”突然被問,陳雨蝶一時沒反應過來。
“撞你的東西!我問你能不能看見它?”
“沒有!就是風,那東西還沒出來!”陳雨蝶捂著肩膀,忍著疼痛說道。
“小僱!關燈!放簾!”
小老頭突然大喊起來,一時間大廳暗了下來,本來掛在牆上一筒筒的白布“涮涮”地落下來,天花板上的白布也像打開了機關一樣往四處發射,瞬間大廳就被白布給遮得密不透風,像個室內四方蒙古包一樣。
陳雨蝶不明所以,在這麼暗的環境裡,大家和鬼魂都不是處於劣勢了麼?
果然,那個煙影子馬上猖狂地現出了身來,就站在沈計後面。陳雨蝶大喊一聲“沈計”,把沈計嚇得魂兒都沒了。但是下一秒,大廳的地板亮了起來,就是地上的彩漆在發光。
這下子,陳雨蝶和沈計都看清楚了煙影子的樣子,陳雨蝶不認識,但是沈計認識,它就是趙文意!
就在沈計哆哆嗦嗦地往後退的時候,陳雨蝶突然大喊起來:“你就是趙文意同學嗎?”
趙文意聽到自己的名字,直直向陳雨蝶望了過來。
“你……”看著趙文意惡狠狠的目光,陳雨蝶突然有點害怕:“你爲什麼要……害自己的同學?”
趙文意“哼”了一聲,沒有理會陳雨蝶,直接往沈計撲過去。
小老頭大喊一聲“行動”,突然,兩個大漢提著沈計就鑽到了簾子後面,沈爸爸也跟著過去了。趙文意眼看著沈計就要消失在自己眼前,猛撲過去。然而,小老頭迅速從懷裡拿出一根火柴點燃了身邊的簾子,火迅速地往四方漫延開來,整個“蒙古包”便成了一個“火包”。當然,趙文意也在就要撲出去的前一秒被阻擋在了簾子裡面。然而,陳雨蝶也還在裡面。
陳雨蝶“啊”地大喊了一聲,就被包圍在熊熊的火焰當中。
“沒事,簾子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只是爲了困住惡靈,沒有煙霧,不會嗆人,也不會燒開來,你只要好好待著,不會有事的,但是,接下來,我們都沒有精力能顧及到你,你自己自求多福!”
小老頭說完就跑了起來,和另外那三名大漢各自站在一個地方,像擺什麼陣法一樣。
趙文意看著眼前的這個陣仗,開始四處亂撞起來,小老頭有點驚訝,眼前這個雖說是個惡鬼,但是充其量也只是個小鬼,沒有什麼道行,不懂其它法術。這樣下來,這份錢賺得倒是挺容易的。小老頭伸出手臂示意手下散開來,都從懷中拿出一個玻璃瓶子來。陳雨蝶看著那些玻璃瓶子,將眼睛瞪得大大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爲那些玻璃瓶子都好大隻好大隻,像個水缸那麼大!他們是怎麼把水缸大的玻璃瓶從懷裡拿出來的?又是怎麼樣,能夠單手捧著那麼一個水缸大的玻璃瓶子,像揣著個小瓶子一樣?
趙文意也是一樣,看到四個水缸大的玻璃瓶子將簾子內撐得滿滿的,身後又是火簾子了,不知道要往哪兒跑。突然她靈機一動,向地面撞下去,但是,越往下,她越感覺身體被那些彩漆發出來的光給炙烤著,如此下去,沒等自己遁地開溜,就被像火一樣的光給燃燒殆盡了。沒辦法,她只好又迅速地竄起來,依然是漂浮在半空中。
陳雨蝶看得入神,不禁發出“嗬”的一聲驚歎,然而,恰恰就是這一聲驚歎,引起了趙文意的注意,讓她想起來這裡還有一個陳雨蝶的存在。只要她鑽進陳雨蝶的身體裡面,用這身體衝出重圍,然後再棄身體逃跑,就能夠躲過這次抓捕。說時遲那時快,趙文意“嗖”地一聲猛地往陳雨蝶身上撲過來,小老頭大喊一聲“不好”,也猛地往這邊撲來……但是,還是慢了那麼一點點。
趙文意進入了陳雨蝶的身體後立馬轉身朝後面的簾子跑去,小老頭情急之中只大喊了一聲“衣衣媽!”因爲火雖然經過特殊處理不會漫延,但是也畢竟是火,一個普通女人就這麼穿過去,雖說不會死,也免不了重傷。
聽到“衣衣”兩個字,陳雨蝶募地在火簾子面前站住了,火已經揩到她的劉海跟鼻子了。她看不到自己在哪裡,眼前一片漆黑,但是那個著急的聲音告訴她不能再往前面走,她就不能再往前走了。她還記得自己在一個抓鬼團隊裡面,他們要抓的就是害死自己女兒衣衣的趙文意。最後,她還記得趙文意朝自己猛撲過來,然後自己就失去意識了。
趙文意站在火簾子面前,沒想到陳雨蝶還能恢復意識,眼看著差幾步就能衝出去了,她不甘心就這樣敗下陣來,她用力地控制著陳雨蝶的身體,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著。
陳雨蝶感覺全身發燙,好像自己身處火海之中一樣。
眼睜睜地看著陳雨蝶就這樣在火簾子上炙烤著,其他那三個人也不敢打亂師傅的陣法。
小老頭眼疾手快地抽出腰帶上的老樹藤根,“嗖”地甩過去套住陳雨蝶的腰,一用力,將陳雨蝶從火海中拽了出來,兩人都彈出去好遠。
“過去鉗制住它呀!”看到手下們都無動於衷,小老頭怒聲吼著,“別讓它從那個身體裡出來!”
手下們聽到師傅的指示,迅速跑過去,往陳雨蝶頭上套了一串佛珠,然後各自拿出一面鑲著龍圖騰的大鏡子來,分前後左照著她。小老頭見手下們擺好了架勢,也趕緊爬起來跑到右邊拿出同樣的鏡子照著她。最後終於形成了前後左右全方位防備的局面。
趙文意觀察著目前自己被包圍的局面,不知道他們拿著鏡子要幹什麼,但是出於害怕,她還是選擇了從上面鑽出去,但是剛一蹦,立馬被頭上的佛珠給彈了回來。
小老頭四人組緊張地盯著前面的目標,也是不敢輕舉妄動。
看見那四人也只是守在原地沒有進攻,趙文意也學會了冷靜,她就待在陳雨蝶的身體裡,他們不動,她也不動。
雙方僵持著也不是辦法,小老頭突然拿出小瓶子,其他人看見也都拿出小瓶子,然而在趙文意看來,這些都是水缸一樣大的瓶子,然後下一秒,她就感覺自己被大水缸一樣的瓶子給包圍住了。神志慌亂的趙文意胡亂地往四周撞著,但是無論她望哪兒方向撞,都被鏡子給擋回了陳雨蝶的身體裡面。但是趙文意已經亂了陣腳,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一味地撞來撞去。
突然,小老頭把鏡子一拿,把瓶子往前一湊,趙文意就鑽進了瓶子裡面,小老頭立馬用金箔紙塞住了瓶口,並且用保鮮膜在外面包了好幾層,包得嚴嚴實實的。
“可以了!開燈!卸簾!”
小老頭的話一出,燈就被打開了,簾子被捲了起來扔到了外面的院子沙地上去,慢慢就熄滅了。
沈計跟爸爸看見小老頭出來,緊張兮兮地靠過去,突然聽到他大喊一聲“趕快打電話叫120!”,被嚇了一跳後往陳雨蝶望過去,看見她的衣服已經被火燒得破破爛爛的了。
陳雨蝶被送往了醫院,她醒來的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她恍恍惚惚地找到主治醫生,問了一下狀況,醫生告訴她說是一個男人把她送來的,他還把錢一次性全付清了。陳雨蝶想應該是沈爸爸付的錢,那麼其他人呢?那個小老頭呢?沈計呢?趙文意呢?陳雨蝶現在腦子裡一片糊塗,她想問清楚,但是這些又不可能問醫生。想著她就跑出了醫院。她一路跑一路跑,跑了好久才發現自己不認識路,原來那個醫院不是中心醫院,她沒去過那個醫院,所以不認識路。
她覺得自己應該坐公交車,雖然不認識路,但是來了省城那麼多次,站牌還是會看的。這麼想著,面前就出現了一輛公交車,她追著那車的後面跑到了公交站,站在那裡看路牌。沈計家住的地方很多公交車都到,她一下子就找到了車牌號。
沒等多久,要等的車就來了,陳雨蝶趕緊上車。
但是坐了好久,車好像還是沒到她要下的站。
她決定再等等。
但是車就是一直到不到那個站,好像永遠不會到那個站似的。
“司機,你這個車不到旺昌大廈站嗎?”陳雨蝶心裡很著急,她不想再等了。
“什麼站?”
“旺昌大廈站!”
車子“呲”地一聲就停住了,司機吼了一聲“下車,到對面坐!”
陳雨蝶有點懵,她不懂司機什麼意思,而且,她還有點精神恍惚,聽得不大清楚。
“下車到對面坐!沒聽到啊!”司機脾氣有點暴躁。
陳雨蝶不明白什麼回事,但是被司機嚇到了,懵懵懂懂地就下了車。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接下來她要幹嘛?繼續搭下一班車嗎?但是車子不到旺昌大廈站呀!要不換輛車試試?
這麼想著,陳雨蝶打算換另一個車牌號的車坐。這次,她留了個心眼,上車前問了一下司機到不到旺昌大廈,然而,這次這位司機大叔也是一名怪咖,他並沒有回答陳雨蝶的問題,而是直接把門關上,丟下一句“自己不會看車牌啊!”便揚塵而去。
陳雨蝶覺得莫名其妙。她就是看了車牌才上的車呀!有沒有人能給她解釋一下呢?那些司機也是奇怪,脾氣那麼**哈呢?告訴她怎麼回事會怎樣呢?現在她要怎麼辦呢?
自己看車牌……陳雨蝶一直嘀咕著司機說的話,到對面坐是什麼意思呢?陳雨蝶繼續在站牌上面呆呆地看著。這裡寫著22號到旺昌大廈站,沒毛病呀!
說時遲那是快,22號車又來了一輛。忍住忐忑的心情,陳雨蝶決定再去問一次:“師傅,您這車到不到旺昌大廈站?”
幸好,這次的師傅脾氣比較好,語氣挺溫和,他指著對面的站牌說:“看到對面那個站牌沒有?您從前面的天橋上走過去,在那邊坐車。”
啊!陳雨蝶突然明白了,“到對面坐車”原來是這個意思,她感嘆道,這同一個意思的話在不同的人嘴裡說出來,怎麼就那麼不一樣呢?前面那個司機說的時候她偏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現在這個司機這麼一說,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謝謝您了,師傅!”陳雨蝶連連點頭哈腰表示感謝,司機說了一句“不用”就開車往前走了。
在好心司機的幫助下,陳雨蝶很快來到了沈計的家裡。
但是她摁了好久的門鈴,都沒有人來應答。最後是老遠的隔壁鄰居家,看見陳雨蝶站在門口前面摁了那麼久的門鈴,一直走來走去,還叫了那麼久,忍不住來告訴她:
“沈計一家人都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