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去追隨她了。
想必,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很久了吧!今天終於如願以償。
我該爲他感到高興嗎?
呵呵,忍不住想要笑。
笑他,笑我,也笑她,還有所有人。
我們這一輩子,糾糾纏纏,來來去去,最後卻落得這樣的結局,這是爲什麼?
我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我是苜蓿國的公主,嫡出長女,從小在草原上長大。我性格開朗,愛憎分明,喜愛騎馬,父皇說,我和他的性格幾乎一模一樣。因此,他萬分的寵愛我,我要什麼他便給我什麼。
苜蓿國的鄰國,鳳凰王朝,是這片大地上鼎鼎有名的禮儀之邦。從小,我便聽人說,那裡的人說話行事,全都文質彬彬,你來我往,就算心中再憤怒,也不過是言語往來,極少動手。和我們草原上一旦言語不合便動手拼個你死我活的傳統完全背道而馳。
生長在皇宮,從小便受到老師的精心教育,人人捧著我讓著我,我已算是教養極好、極少對人動手的人了。可是,我常常也會想:到底,那個禮儀之邦會是什麼樣子呢?真想親眼去見識一下。
而且,漸漸的,在我十多歲開始,我便經常聽到父皇和皇弟們提起一個名字——鳴王爺。時間長了,將他們說的一些零星話語拼湊在一起,我得到了一些關於他的基本資料:他是鳳凰王朝這一代唯二的皇族子孫之一,只是因爲血脈傳得太遠,除了姓氏以外,他已經和繼承大統的鳳氏一脈沒有多少血緣關係。然而,因爲鳳氏子孫稀少,到了他們這一代,居然只有兩個男丁,他便也被當做寶貝一樣的看護著,還早早的封了王。人人都說,他爲人和善,溫文爾雅,是個翩翩君子,所有見過的人沒有不喜歡他的。
翩翩君子?那會是什麼樣子?我身邊的人,包括父皇在內,都是五大三粗、皮膚黝黑的漢子。見慣了這類人,我對那個傳說中的禮儀之邦的人充滿了興趣。
終於,時機到來了。
那一年,父皇三十大壽,他代表鳳凰王朝新近上任的國君前來祝賀。
見到他的那一幕,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如此溫潤的男子。他穿著一襲月白錦袍,腰上束著潔白的玉帶,一頭黑髮在頭
頂梳得整整齊齊的。五官柔和,面目清爽,目光溫和,俊顏含笑。那一瞬,我的心裡只浮現一句話——這邊是傳說中的面如冠玉、溫文爾雅嗎?
然後,似乎注意到我的目光,他往我這邊看了一眼,衝我微微一笑。
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笑而已,我的心便淪陷了。
我眼睜睜的看著他轉過頭去,大步上前,奉上禮物,不卑不亢的同父皇說話,和大臣們還有前來祝壽的各國使臣交談、勸酒。一舉一動,如此瀟灑落拓。還有他臉上的笑,一直如此溫婉,彷彿冬日裡的陽光,照射進人的心裡去了。
那一晚,我的心裡眼裡只有他。
酒宴過後,我回到寢宮,腦海裡一直反覆回憶著他的一舉一動,久久不能入睡。
好不容易堐過一夜,我便想去找他。雖是公主,可我也是草原上的女子,我們生性豪放,喜歡一個人便是喜歡,我不會壓抑自己的想法。可是,我去找他了,對他訴說了我的心意,他卻對我冷淡的緊。而且,他明明白白的告訴我,他納妃了,就在啓程前往這裡的前半個月。娶得就是鳳凰王朝新任國君的妹妹,襲月。
那個襲月公主,我也聽說過。據說長得不錯,和我一樣深受父皇的寵愛。如此看來,她應該和我是差不多的人吧!
原以爲,這件事至此便結束了。我對他的喜歡其實也不過是很膚淺的那種喜歡,只要我努力去忘,我便能忘了他,等到許多年後再回頭去看,對自己當年的癡傻笑一笑,也便過去了。
可是,老天爺偏偏就是這麼愛開玩笑。
那件事情沒過多久,我帶著我的人騎馬出去打獵,無意間卻撞上有人在打劫!
出於鋤強扶弱的心理,我帶著我的人前去幫忙。等到了那裡,我發現——被打劫的人居然是他!而且,那已經不能被稱爲是打劫了。因爲我發現,那夥蒙面人手拿大刀,個個對他窮追不傻,招招致命。在我趕到的時候,他身上已是鮮血淋漓。不敢想象,若是我遲到一步,他的命會不會就此不保。
我下令,讓我身邊的人拼盡全力也要救回他。
或許沒有想到會半路殺出來一隊救兵吧!原本勝券在握的那夥蒙面人不敵我們,轉身潰逃。我將他救了回去,招來太醫,細心看診。
他傷得很重,身上多處傷痕。不過還好未曾傷及性命。昏迷幾天之後,他醒了。
對於我的救命之恩,他十分感激。可是,除了一再的道謝之外,他便什麼也不說了。我問他,可知道前來殺他的人是誰,他不說話。不過,從他陰鬱的神色,還有他眼中的陰霾可以看出,他是知道的。
而且,在他昏迷的那些天裡,我聽到他的嘴裡一直在念著一個名字,兩個字的。一開始,我以爲是襲月。可是,聽著聲音不大像。有一次,我耐不住好奇,便湊過耳朵去聽。這一聽,我便聽出了天大的問題——他一直在叫著的人,不是襲月,而是知音!
知音是誰?爲什麼這個名字我從沒有聽說過?
等他醒來了,我也問過他這個問題。第一次聽我提到這件事的時候,他的反應竟是驚慌,再來便是瞪著我,問我從哪裡知道的這個。我如實相告,便發現他彷彿長舒了口氣,又閉口不言了。
再後來,在他養病的時候,父皇一次來看他,送給了他一塊小木頭。他便終日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知道在忙些什麼,經常連我這個救命大恩人來找他他也不見。
好不容易,趁一次父皇一有事召見,他出門去了,我便偷溜進去,赫然發現那便是一把已經成型的木梳!
好精緻的小木梳!這是我有生以來見到過的最小巧、最精緻的木梳了。它還不及我的一巴掌大,可是每一個齒子,每一個拼合處,都製作的恰到好處,長短整齊,粗細均一,上邊的雕花條紋細緻,惟妙惟肖,可見製作它的人時投注了全部的心力的。
心中霎時涌起一股衝動,我大著膽子將梳子戴在頭上,對著鏡子左看右看,臭美了半天,越看越覺得喜歡。我心裡甚至開始猜想:這個梳子會不會是他做了來送給我的?
可是,再轉念一想,我也知道不大可能。他對我,即便是到了現在,也不過是客客氣氣,以禮相待而已。我只不過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他怎會對一個僅有過幾面之緣的人如此費心?能讓他如此用心的,應該只有那個被他放在心裡的人吧?
我猜,那個人是他的妻子,襲月。
然而,當我戀戀不捨的把梳子從頭上取下來,拿在手上反覆觀賞的時候,我發現不對勁了——梳子上刻著兩個字:知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