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到底也是大家族里浸淫多年的人,沒一會兒便想明白了鳳楓華和白衣的意思。
微微點頭,他轉(zhuǎn)身回了府,做了安排。
鳳楓華則與白衣二人站在鳳府門前的臺階上方。
兩人的視線穿越虛空,似落在那滿地的楓葉上,又似沒有著落點。
“你當真要這么做么?”
沉默良久,白衣率先開口。
午后的陽光在大理石白玉的臺階上,撒下斑駁的光影。
“我必須這么做。”鳳楓華答得堅定,且毫不猶豫。
白衣嘆息一聲:“那個時候,你還對這座府邸沒有任何感情。”
“我如今對這府邸也沒有任何感情。”
不過一件死物罷了,她能有什么感情。
白衣輕笑:“是了。但如今,你對這里面的人有了感情了。”
鳳楓華微微一愣。
她有了感情了么?
好像是的。
釋然一笑,她答得仍舊理所當然:“時間長了,自然要生感情的。”
“若是得罪了她,日后只怕麻煩不斷的。”白衣仍不死心。
今日這事,既然已經(jīng)知道真相,最后定然是會落在祁欣婷的頭上的。
到時候,他這個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勢必要燒到慶安侯府頭上的。
為避鋒芒,慶安侯勢必要將女兒推出來。
然這傷人罪,最多也不過一月刑期。
但鳳府卻是將慶安侯府得罪了個徹底了。
“那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大哥如今孤身在外,我只能盡己所能,護他平安歸來。”
別說半個時辰,就算是一日的時間,只要慶安侯府想查,也是能查到大哥在哪里的。
到時候,大哥勢必要受制于人了。
可若是祁欣婷被關(guān)起來,慶安侯是不會關(guān)注大哥的去向的。
等祁欣婷被放出來的時候,大哥早換了身份,要再查他的行蹤,可就不會再那么簡單了。
府衙的衙役來得很快。
有一部分人已經(jīng)由鳳府的小廝引著去了醫(yī)館。
接下來的事情便簡單多了。
當然,這“簡單”二字,自然是相對于鳳楓華來說的。
調(diào)查的事情,自然有知府去做。
果斷地將白衣拋下,鳳楓華帶著鳶鸞轉(zhuǎn)身回了府里。
走出回廊,剛走不遠,鳶鸞疑惑地看著自家小姐:“小姐,不回閣樓么?”
鳳楓華淡笑著勾了勾唇:“不急。”
她現(xiàn)在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呢!
既然事情是必定要鬧大的了,那么該知道的人,也不能躲在院子里,當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不是么?
“哦。”鳶鸞愣愣地回了一個字,心里卻仍舊是疑惑萬分。
小姐不回院子,這是要去哪里?
方才在院門口站了那么久,她不累么?
鳳楓華好心情地揚著唇角。
本以為這件事情要等過幾日才能做了。
沒想到,祁欣婷就送來這么一個大好的機會給她。
若是不好好利用,那她豈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南方的冬只冷到皮膚,刺激的每個毛孔都收縮起來,抵御這并不長的寒冬。
十月已過了半,景滄苑的院子里,秋菊已然凋謝,冬海棠卻開得正艷,滿園飄香。
忽然,一陣寒風飄過,卷來一片紛揚白雪。
“小姐,下雪了。”鳶鸞開心地差點兒跳起來,抬手接住一片雪花,看著那六瓣的冰晶在掌心中融化,留下一片冰過的火熱。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北風并不大,然只稍微一陣刮過,卷起的卻是大團大團的雪。
“嗯。”鳳楓華仍舊淡淡的。
腦海中已快速開始回憶有關(guān)于這一年的這場雪。
“小姐,你不是最喜歡下雪的么?怎么一點兒都不開心啊?”鳶鸞仍抬著手,側(cè)首看向自家小姐恬淡的側(cè)臉。
小姐總是淡淡的,好像什么事情都不關(guān)心似的,總讓她覺得好像她什么時候就會消失不見了。
鳳楓華微微搖了搖頭,輕嘆一聲:“沒有什么可開心的。”
下雪自是好的。
然,凡是都講求一個“度”字。
過猶不及。
“你去將我先前寫的那張藥方拿出來,給莫橋送去。”鳳楓華沉聲吩咐,“叫他去找澤熙,將上面的藥多準備一些。”
“小姐,要這些藥做什么?”鳶鸞疑惑不解。
那張藥方,小姐早在兩年前就寫好了,卻一直沒有拿出來。
如今,小姐臉上的嚴肅,也把她嚇著了,總覺得好像有什么大事即將發(fā)生。
鳳楓華斜睨她一眼:“叫你去就去!”
她的聲音仍舊是低沉的,然而出口的話,卻十分地嚴厲。
鳶鸞嚇了一跳,臉上露出驚恐神情,下意識后退兩步:“奴婢知道。”
說完,轉(zhuǎn)身跑開。
小姐從未對她們發(fā)過火。
不對。
應(yīng)該說,小姐從不對任何人發(fā)火的。
可方才,她分明從小姐的眼中看到了奔騰的怒火。
見著鳶鸞跑開,鳳楓華微微抬頭,任由大片的雪花落在她嬌嫩的臉頰上,化成冰水。
但愿還來得及吧。
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她這才抬腳,緩步走進了景滄苑。
海夢雪此時正斜靠在軟塌上,邊磕著瓜子,邊與自己身邊的嬤嬤聊著天。
“……這天,真是說變就變了……”
“是啊!方才明明還有陽光的,這會兒就都被云給遮了個嚴實。夫人再將毯子拉上來一些吧,別冷著了。”
“夫人,二小姐過來了。”翠霞掀簾進來,卻遠遠地站開,不讓外面的風雪寒氣觸碰到海夢雪半分。
將手中的瓜子殼扔掉,海夢雪挑了挑眉:“哦?這丫頭怎么這會兒過來了?快叫她進來。嬤嬤,你去拿手爐,給華丫頭暖暖手。”
嬤嬤答應(yīng)一聲,去拿了手爐過來。
恰好此時鳳楓華進來,她忙笑著將手爐遞到鳳楓華手中:“二小姐快捂捂,別冷著了。”
“謝謝嬤嬤。”鳳楓華笑著,將手爐接在手中,捂著自己受了寒的冰涼手指。
又在火爐旁暖了身子,她才緩步走到海夢雪身邊,笑著福了身:“華兒見過大伯母。”
兩人面上都笑得十分友善,仿佛曾經(jīng)的不快并不曾存在過似的。
伸手拉過鳳楓華的手,海夢雪微微直起身來:“這大雪天的,你怎么還跑出來了?”
“也沒什么事。”鳳楓華輕笑,忍著難受,沒有將手抽回來,“就是方才在外面看了會子熱鬧。正要回去,想著幾日未見大伯母了,所以過來瞧瞧。大伯母這幾日,身子可好?”
“好著呢!”海夢雪笑著拍了拍鳳楓華的手,“難為你惦記著。”
“這冬寒臘月的天,大伯母還要好生養(yǎng)著才好。”鳳楓華又囑咐一句。
海夢雪笑著點頭:“是這么說的。你方才說在外面看了會子熱鬧?咱們府外,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能有什么熱鬧,竟叫你冒著冷風去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