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晚上九點,裴文萍才下班回家,吃著沈明珠特地給她留的飯菜和湯,一臉的滿足和幸福。
“還是家里的飯菜香啊,廠子食堂的菜現在是越來越難吃了。”
“不是今年才換的新廚師嗎?”
裴文萍看她一眼,說道:“跟你說這些吧,總感覺有告狀之嫌,但現在食堂的味道和水準,跟你管理的那會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以前的集體飯,改成現在的飯補,早飯就不說了,午飯和晚飯,每人每頓平均是六毛,勉強能在普通窗口吃上一葷一素,聽著還不錯,可你去看了就知道,素菜根本連油花都見不著,葷菜里的肉也不是啥好肉。”
“想要吃好的,就得自己貼錢吃單灶,一頓最少也得貼個一塊八毛的。我們這些管理還能承擔,普通工人一天也才掙五六塊,讓他們一頓貼一塊吃飯,這不要他們的命嗎?”
“說實在的,食堂改制的確給廠里帶來了降本增效,但也讓底下的員工積攢了不少怨氣,總歸是有利有弊吧。”
聽完裴文萍的吐槽,沈明珠客觀分析道:“這事倒也不全是食堂改制的影響,食堂承包商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
裴文萍道:“當初就不該把食堂外包給別人經營。”
沈明珠實事求是道:“食堂外包也有外包的益處,外包商有他們采購和經營上的優勢,廠子也能減輕經營的壓力,對于雙方而言是共贏。”
“之所以造成現在的局面,是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有制定出完善且嚴格的食品標準和制度,這個情況,你有時間可以跟杜娟提一提。”
裴文萍咽下嘴里的飯菜,哂道:“她現在可顧不上管這種小事。”
說到這,倒讓沈明珠想起了正事,“最近廠子很忙嗎?怎么天天都要加班。”
裴文萍有些納悶的望著她,“你不知道嗎?怎么,杜娟沒跟你說?”
沈明珠搖頭,“我們有段時間沒見了,現在廠子是她在管理,我也不想過問太多。”
裴文萍放下筷子,將杜娟全力搞招商引資一事講了講。
“我還以為這事她跟你商量過了,我這幾天都在忙著整理經營資料和帳目,說是羅森那邊的人要看。”
看沈明珠沉吟不語,裴文萍又道:“杜娟個人能力還是挺強的,一個人單槍匹馬的,硬是跟羅森的投資團搭上了線。前兩天,羅森的人到廠里考察了一圈,好像還挺滿意的。”
“如果真能拿到羅森的注資,那咱們廠說不定能一飛沖天。”
隨著經濟的對外開放,各地政府也都響應號召,大搞招商引資。
多少瀕臨倒閉破產的國營老廠,在境外資本的注資下,起死回生更上一層樓。
因此,對于杜娟為食品廠招商引資這事上,裴文萍還是很支持和贊同的。
但沈明珠對這事的態度卻截然相反。
從后世穿越而來的她,太清楚這些外部資本進入國內,根本就是一場陰謀和侵略。
多少民族品牌和國貨之光,被當下這些所謂的外資收割、支解,最終泯滅于歷史的洪流之中。
“大姐,我有件事要交待你。”
見沈明珠的臉色忽然變得嚴肅,裴文萍也認真起來,“啥事,你說。”
“食品廠和幾個子公司的經營數據和財務信息,在沒有我本人的授意下,不要交給任何外部機構或個人。”
裴文萍也不是笨人,從沈明珠態度上敏銳察覺到什么。
“你是不看好羅森注資咱們食品廠這事?”
“我不是不看好羅森,我是拒絕所有的外部機構入資食品廠,大姐,這是我的態度和底線。”
“為什么啊?”
“原因我之后再詳細解釋,你那邊一定替我把財務部看好。”
裴文萍點頭,“這個不難,只是杜娟對羅森投資這事很上心,也費了不少力氣,恐怕……”
“我會親自跟她談。”
看出沈明珠的不高興,裴文萍也識趣的不再多言。
沈明珠的確不大高興,她雖然把食品廠全權交給杜娟管理,也給予了其最高權限,但是引入外部資金,是直接關系到她這個創使人和大股東的切身利益的大事,杜娟至少要先知會她一聲。
說她偏見也好,對這些瘋狂涌入國內的境外資本,她實在是沒有一丁點好感。
第二天一早,送女兒到了學校沈明珠就轉道去了食品廠。
到的時候,杜娟正在開會,她便自己到廠子各處轉了轉,著重去看了被裴文萍瘋狂吐槽的員工食堂。
員工食堂坐落于廠區的東北角,上下四層樓,室內使用面積超三千平,去年年底建成。
這兩年職工人數不斷增加,原來的舊食堂一擴再擴,依舊無法滿足使用,索性掛靠在沈記名下,辦了一座公共食堂。
食堂除了給食品廠的職工提供用餐外,也對外開放,附近的其他工廠乃至居民都可以用餐。
食堂的一至三樓都是普通窗口,提供大鍋飯菜,四樓則是賣單灶的炒菜。
離中午飯點還早,但食堂的后廚里卻已經忙得熱火朝天。
負責燒菜的廚師單腳踩在一米高的凳子,另一只腳蹬著灶沿,揮動著大洋鏟不停在鍋里翻攪。
沈明珠走到鍋邊,踮腳往鍋里看了眼,鍋里是酸菜豬肉燉粉條。
不知是烹飪手法的問題,還是食材本身的原因,鍋里的菜沒聞出半絲香氣,反而冒著一股讓人窒息作嘔的酸臭。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鍋里煮的是豬食。
等到鍋里的菜熟了,廚師這才開始放各種調味料,最后再澆上三五勺食物油,攪巴攪巴出鍋。
沈明珠總算明白為什么裴文萍嫌棄食堂的菜難吃,這根本就是用水把食材一鍋燜熟后,再放上一點油。
在六七十年代,物資嚴重匱乏的農村就是用這種方法做菜的,目的是省油。
可現在是九十年代中期,已經過了缺油少糧的時期,還用這種方法就是黑心缺德。
等沈明珠看完食堂回到辦公室,杜娟剛好開完會。
看到她,杜娟很是意外,“來廠里怎么沒提前打電話說一聲,我可以把會議安排到下午,也免得你干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