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布置好的一切,桌子上是泡茶用的工具,有一個紫砂茶壺,外邊兒繪制著竹葉的圖案,只要稍微仔細看看,便知道這茶壺做工精細。除此之外,還有一把木制的茶勺,用以套取茶葉,茶盤用來在沏茶的時候放茶杯,茶托,用來給客人們面前放茶杯,另外還有一個竹筒,上面用木塞塞著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總之該有的都有了,傅輕塵見了這個陣勢著實有些吃驚,“清璇,你這架勢我看著可是有了,光這泡茶的工具就如此齊全,沒想到你現在也會茶道了,待會兒可別讓我失望啊。”坐定的傅輕塵看著桌子上的一切說到。
“我原來在家的時候便學過一些了,之后發生的事情太多,我雖喜歡這些,卻一直沒有機會精進,這些日子住到這兒,反而清閑,跟從前的生活相比,心境也有了許多變化,所以才又開始繼續學習研究這茶道了。”顧清璇一邊說著,一邊手里也繼續行動。
一小簇火苗在顧清璇纖長的手指尖緩緩升起,拿著引子,顧清璇將它放入早就盛好了木炭的火爐當中,點燃了火之后,顧清璇才將自己手中的打火石放下。
“咦?”傅輕塵忽然抽動了幾下鼻子,嘴里發出了疑惑的聲音:“這木炭里怎么會有股檀香?”傅輕塵醫術過人,對于這些氣味的分辨自然是不在話下了。
“恩,我再這木炭里面放了一些檀香的。”顧清璇聽到傅輕塵的疑問于是開口解釋道:“喝茶呢,需要心平氣和,檀香功效最好,與其再燃個香爐,不如就加在這木炭了,你可別嫌我粗俗。”
“怎會。如此才顯得更有趣啊。”傅輕塵聽了顧清璇的話繼續嗅了嗅,自覺原本還有些起伏的心漸漸平靜安定了下來。
顧清璇笑了笑,繼續著手上的動作,將半壺清水放在了燃燒的火爐上面,“這可是山上的清泉,之前半夏花了不少功夫才弄過來的,水質很好,還有些微微的清甜,很適合拿來泡茶。偶爾我沒事的時候也去,只不過最近……”顧清璇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不過傅輕塵明白,因為最近要開始選駙馬了,所以顧清璇也不像以前一樣行動自如了。
“那這些都是你和半夏從山上弄下來的?”傅輕塵沒有提選駙馬的事,只是簡單地問道。
“是啊,屋里還存了些,半夏一個人怎么弄得動那么多水呢?自然我也要幫忙了。再說,我可不是什么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手無縛雞之力的,這什么苦都吃過了,還怕上個山取個水么?”顧清璇反問道。
聽到顧清璇的話,傅輕塵一下子想起了當初顧清璇被皇帝選中第一次進宮受訓的場景。那時的顧清璇遠沒有現在的從容灑脫,因為剛被自己的丈夫與妹妹背叛,又經歷了喪子之痛,在顧清璇當時的眼神里充滿著悲痛與怨恨。
所以當皇帝說到自己能幫助顧清璇重新奪回她失去一切的時候,顧清璇的眼睛里面滿是希冀的光芒,就算皇帝說出自己幫助顧清璇的條件讓她成為自己一個棋子的時候,顧清璇也幾乎沒有任何的思考便答應下來了。也許她那時便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報仇。
之后那些如同惡魔般的訓練,一個個讓人精神都會全部崩潰的訓練項目在顧清璇原本就羸弱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疤痕也漸漸將她變得更堅強,那些訓練是他從小經歷過來的,而顧清璇卻是在那樣的巨大打擊下,咬著牙堅持過來了。就連傅輕塵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撐著顧清璇熬過來的。
最后當所有的訓練都結束之后,在顧清璇的身上再也找不回當初傅輕塵第一次見到她時候的氣息,在她身邊有太多人逼著她去改變,逼著她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顧清璇所經歷的一切,怕是其他女子一生都不敢想象與不愿經歷的吧,想到這傅輕塵卻又對顧清璇身上發生的一切感到了惋惜與同情,若是沒有這些她應該還是當初的那個顧清璇吧。
“怎么了?”察覺到傅輕塵臉上有些不自然的神色,顧清璇問道。
“哦,沒什么,只是在感慨你的茶道技術居然如此好了。”傅輕塵說到。
“這才是燒水而已,輕塵你也太浮夸了吧。”顧清璇沒好氣地說到。
“一葉知秋,你雖然只做了一些小事情,但是從中我可以看出來的。”傅輕塵說到。比如剛才從你的琴聲中我便聽到了所謂的無欲無求。
“馬屁精。”顧清璇笑罵道。
看到水開了,顧清璇便從桌上將竹筒拿在了手里面,打開木頭蓋子,顧清璇用茶勺從竹筒里面緩緩取出了一些綠色的東西,這是一片一片蜷縮在一起的竹葉,纖長纖長的。
“這就是今天的茶葉了。”顧清璇將茶鑰遞到了傅輕塵的面前說到。
“你不會真的煮竹葉給我喝吧?雖說我身為御醫遍嘗百草的,可今日你是該好好招待我的啊。”傅輕塵故
意逗她。
“你可不要小看了這些竹葉,它們可是我花了不少心思才炒出來的,里面加了不少東西,不是剛摘下的竹葉啦,等會我泡好了,你就知道這竹葉茶有多么的不一般了。”顧清璇瞪了傅輕塵一眼,接著又開始忙活自己手里的東西。
傅輕塵笑了,“明知道逗你的還那么認真。”說完便深深地嗅了一口氣,那股清香便順著鼻子直達肺部,一股淡淡的清涼卻又帶著溫暖的氣味慢慢散開,仿佛還有一股生機在傅輕塵的身體里面流淌開來,傅輕塵感到自己神清氣爽,原本略有疲倦的精神頓時恢復了活力,“好茶。”傅輕塵脫口而出。
聽到傅輕塵的話,顧清璇掩面笑了起來。看到顧清璇在笑,傅輕塵說到:“這次我可沒有溜須拍馬,只是剛才聞到這茶香我就覺得神清氣爽,所以覺得倘若喝到口中必定也不是什么凡品。”
“好吧,我就算你識貨,這次可算是便宜你了,要知道我這竹葉茶自己也沒剩多少,而且這竹葉要取初春時候才發出來的新芽才可以的。”顧清璇說到。
“那就真是托你的福了。”傅輕塵說到。
“那是當然了。”顧清璇對傅輕塵也不客氣地說到。
茶香越來越濃,不一會兒整個院子里面便溢滿了那股清香。
好一會兒,茶終于好了,顧清璇取過茶杯填滿茶水,“好了。”
傅輕塵慢慢打開杯蓋,一股清香便夾帶著熱氣撲面而來,濃郁的香味似乎將傅輕塵整個人都包裹住了。眼前又是白霧彌漫,讓傅輕塵感覺自己好像來到了天上的宮殿,周圍的便盡是白色的云彩,與此同時還有陣陣清香鉆入鼻子,頓時便讓整個身體舒爽無比。
沿著杯沿傅輕塵輕輕吹了口氣,然后嘴唇微微一呡,溫熱的茶水順著喉嚨蜿蜒而下直達肚子。溫暖的感覺貫穿了傅輕塵的整個身體,一股異樣的感覺在傅輕塵的心里面升起,這茶的味道不似一般的茶苦,倒是清爽了許多。
“怎么樣?”顧清璇問道。
看到顧清璇期盼的目光,傅輕塵忽然笑了,如今難得看到顧清璇流露出如此明顯的情緒,“要說實話嗎?”
“恩。”顧清璇點點頭,本來這個地方就只有她跟半夏二人,外人很少進來,好不容易傅輕塵來了,她當然要聽聽別人的評價了啊。
“恩,這茶香茶水都是溫潤清甜,喝下去之后讓人有種滿是生機的感覺,清璇啊,你這個竹葉茶倒是比我我喝過的所有茶都來的特別。”傅輕塵說完飲了一口又緩緩說到:“不錯,不錯,完全算得上是茶中的珍品啊。”
聽到傅輕塵這樣的話,顧清璇的臉上久違的露出了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我就覺得這茶不像別的茶,果然不是凡品,原本我還心里面沒有什么底,但是聽到你的話,我就有數了。”
傅輕塵聽到顧清璇的話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沒想到也有你會擔心忐忑的時候啊。”
“我當然也有忐忑的時候啊,我又不是石頭人,什么都是硬的。”顧清璇說到。
“我有時候真以為你是個石頭人,什么都不關心。要不然你怎么會選擇隱居呢?”傅輕塵說到。
“這是另外一碼事情,你可不要混淆視線。”顧清璇說到。
“怎么會,我可是一個從來不會做顧而言它的人,我可是一個實在的人。”傅輕塵叫怨到。
“別人說我信,你說我就不會相信,世界上可沒有比你更會說謊話的人了。”顧清璇說到。
“怎么會,我可是一個誠實的人,說謊在我的世界里面可是沒有的。”
“誰相信啊。”
“我相信啊。”傅輕塵說到。
“你都騙過我好幾回了。就像那次你說過假如我訓練優秀了就可以從宮外帶串糖葫蘆給我,可是最后呢連糖都沒有看見,你就是一個說大話的人。”顧清璇說到。
“冤枉啊,那次我可真是翻出宮墻去外面給你買了一個大大的糖葫蘆,但是回來的時候被皇帝發現了,我當然不能說是給你的,要知道皇上最不喜歡訓練的人三心二意想這想那了,所以我只好說是自己買給自己的,最后皇上因為沒有吃過這外面的玩意所以把它要去自己吃了,因此這我才沒有完成我的諾言,對了就是因為這次皇上吃過糖葫蘆哦后就一下子喜歡上糖葫蘆酸酸甜甜的味道所以之后我就有了一個苦差事每隔三天就要翻出宮墻一次替皇上買糖葫蘆還不能被發現,因為太皇太后對皇上管的十分緊,不讓皇上接觸外面陌生的東西。”
知道傅輕塵口中的圣上乃是逝世的齊帝,聽到傅輕塵自爆秘事,顧清璇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吊了起來:“傅輕塵,你侍奉皇上多久了?”
“問這個干嘛?”傅輕塵奇怪地問道。
“說嘛
。”顧清晨說到。
“從十歲進宮到現在應該是十八年了吧。”傅輕塵一臉追思地說到。
“這么長,圣上差不多也是三十歲左右吧,豈不是說你從皇上小的時候就侍奉他了。”顧清璇有點不可思議地說到。
“當然,當年我進宮的時候皇上不過十二歲和我差不多大,當時先皇的子嗣不多,皇子的話,也只有圣上一個所以圣上基本上沒有什么玩伴,我進去后就和圣上打成了一片,他在宮里老大,我就是老二。”傅輕塵面帶驕傲地說到。要知道當今圣上可是被稱為雄獅,他的威嚴能把一個心理弱一點的人當場嚇哭,別人面見皇上頭不敢太更不用說和皇上打成一片了,所以傅輕塵的經歷絕對可以讓他驕傲自豪一輩子。
“咦,你進宮那么早就可以陪伴皇上,難不成你是個太監?這么多年沒看出來啊。”顧清璇今日被傅輕塵逗了幾次,現在也要揶揄他一下,于是如此說到。
“你才是太監。”聽到顧清璇的話,傅輕塵一下子就從茶桌上跳了起來。
看到傅輕塵如此巨大的反應,顧清璇連忙說道:“我就是開個玩笑啊,不要生氣啊。”
“哼,看在你請我喝茶的分子上我這回就不和你計較了,不過這竹葉茶你得給我幾兩作為補償。”傅輕塵的臉上露出了狐貍般的笑容。
“好啊,傅輕塵你居然給我下套。”顧清璇沒好氣地說到。
傅輕塵聳了聳肩一臉地得意。
“其實我真的好奇為什么你那么小就進宮了,而且聽聞小孩子進宮都是要凈身的,你怎么?”顧清璇問道。
慢慢坐下,傅輕塵喝口茶然后斯條慢理地說到:“我可是出生在國醫圣手的傅家,當時我是作為太醫院最小的太醫進宮的。”
“十歲的太醫?”顧清璇驚訝道。
“有什么嗎?聽我父親說我曾祖九歲可以幫人診脈斷病了,我還差的很遠。”傅輕塵說到。
聽到傅輕塵話的顧清璇此時看向傅輕塵的眼神里面已經滿是崇拜。
很享受顧清璇崇拜的目光,傅輕塵繼續說道:“當時圣上正好缺少個讀書的伴郎,宮里面的那些小太監都是從民間來的沒有什么文化,所以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大臣們的兒子也都不愿意進宮,因為進宮就會被束縛住,沒什么可以玩的了,最后太皇太后就從太醫院知道了我,我當時也只有十歲和圣上差不多大,而且我也是名門世家出生,正好符合人選所以我就被太皇太后派到了圣上身邊成為了圣上的伴讀加玩伴。”
“那你豈不是知道皇上最為隱私的事情?”顧清璇問道。
“當然,我可是和圣上幾乎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他的那些事情我什么都知道,就連他和誰第一次破的處我都清清楚楚。”傅輕塵驕傲地說到。
“真的,那和我說說,我可是十分想聽聽皇上的八卦的。”聽到傅輕塵的話,顧清璇的眼睛里面滿是金色,一股濃烈的八卦之味將茶香蓋住。
“這個不行,那可是圣上的隱私說出來可是會有殺頭的危險的。”傅輕塵說到。
“說說吧,說說吧。”
“不行!”傅輕塵言辭拒絕道。
“你剛才說你連圣上和誰第一次都知道,這種事情圣上不可能把你帶著吧,你肯定是偷偷跟去的,假如我把這件事情告訴圣上。”顧清璇說著臉上露出了一抹奸詐的微笑。
傅輕塵聽到顧清璇話一拍腦袋說到:“可惡,我剛才怎么說漏嘴了。”
“你就告訴我,這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說我的嘴可嚴了,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怎么可能冒著你被殺頭的危險告訴別人呢。你就說吧。”此時顧清璇已經來到了傅輕塵的身邊,她拉著傅輕塵的衣袖撒嬌地說到。
看著近在咫尺的美麗面容,傅輕塵有股吻上去的沖動,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緩緩說到:“真拿你沒辦法,好吧好吧,我就說一些吧。”
“你真好。”顧清璇的臉上展現了嬌顏的笑容。
或許是在這竹林里待得時間太久了,顧清璇一直十分隱忍,她自知自己不會跟楚江暝再有什么未來,而江鳳天這人雖說是自己母親定好的人選,卻怎么也親近不起來,反而是傅輕塵,因為算是老相識了,兩人各方面一直也比較合得來,這時看到傅輕塵,顧清璇顯得如孩童一般。
兩人在竹林里說了好一會兒話傅輕塵才走。他知道顧清璇對自己沒有那樣的心思,才會待自己跟楚江暝不同,如果說對楚江暝,顧清璇是因愛生恨,那么對自己,她就是無愛無恨,只知己友人的感情罷了。
想到這里,傅輕塵又忍不住可憐起自己來了,如此相比,他倒更像如楚江暝一般,即使被顧清璇恨著,那也是她心里舉足輕重唯一的感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