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肖懶懶瞧著這凌亂的場面,還有那面色看似驚懼實則深沉的楚琉素。
除去寧國侯府的人,衆人皆是叩頭便道告退。這種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宋平煜跟著寧國侯進了閣子,宋燁與宋清對視一眼,無奈搖頭。
"咱們也回去靜候消息吧,父皇的壽宴到底算是結束了。"宋清道。
宋燁嗯了聲,轉眸看向楚琉素,見她面色慘白顯然是受了驚嚇,他就欲去安撫她時,卻被宋清拉著了袖口,他疑惑,宋清道,"這是侯府女眷的事,別再摻和了,等明日一早再去見她也不遲。"
到底是別人的事,他們過多摻和到底是不妥。
此時就見楚琉素攙著丫鬟緩緩走上前,突然衝著皇后跪了下來,"皇后娘娘,求您給大姐做主!臣女斗膽猜測此事定是有心人爲之,莫不然好端端的高臺怎會無緣無故散了架。"
皇后皺眉,"此事必當徹查,你下去吧。"她如何不知這是有心人故意爲之。
楚琉素深深叩頭,時不時望向閣子中,既害怕又擔心的模樣,全數不落的進入皇后眼中,這丫頭倒是心善,時時刻刻惦記長姐安危不說還能在驚恐中有著理智的頭腦,實屬不易。
善良的人,總是容易博得人的喜歡。
皇后面色微微柔和,"要是擔心的話進去守著你大姐也好。"
楚琉素姿態柔弱的點頭,就欲答話時,卻突然聽到後方傳來一陣尖懼地叫聲——
皇后面色大駭,直直倒退幾步,楚琉素皺眉凝去,不知何時,本身燈火闌珊的大殿中突然涌入一片黑衣人,約莫二三十人左右,月色忽的暗了下來,數十柄寒箭無聲透著寒意,帶著肅殺之氣,不過晃眼間,黑衣人羣已然分散開來。
其中兩人直衝楚琉素與皇后而來,皇后面色緊繃,瞪大雙眼,腳下不自覺的往後退,大叫道,"錦衣衛!錦衣衛!"
可是卻來不及了!楚琉素急中生智拋去一切拉起皇后的衣袖就拽著她跑,可是黑衣人的速度顯然是極快,楚琉素已經經歷過一次這樣的場面了,心中還算穩定,她一把推開皇后,冷峭道,"快躲起來!"
皇后慌不擇路,用盡全身力氣提裙而跑,楚琉素卻向著另一個方向跑去,兩人分散開來,也好混淆黑衣人的視線。
場面亂作一團,楚琉素奮力跑著,不知何時一道刺破空氣響徹在耳畔的穿刺聲遽然劃過,身後的黑衣人看著迎面而來的寒箭眸色冷光一閃,卻快速側身閃了過去。
爭取到時間的宋燁飛快而來,他攬過楚琉素的腰身,攜著她腳步輕點,一躍而起,倆人的身影在空中飄閃而過,楚琉素只覺得渾身驚得都不受控制了起來,馥郁幽香的味道衝散在鼻息間,月黑風高在畔,他的懷抱很是硬朗,有著硬生生的骨骼,隨之他的聲音也急切響起,"還好嗎?受傷了嗎?"
落地後,一瞬間不是該羞澀的時候,楚琉素卻紅了臉。
"謝二殿下,我無礙!"
宋燁自當發覺了她的窘態,他溫潤笑道,"莫怕,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我一會再來尋你!"
說罷,不等楚琉素回話,宋燁便衝進黑衣人羣中廝殺開來。
此時,錦衣暗衛也隨之涌出來,皇家御林軍分散開來,一邊解救皇上與皇后等羣臣,一邊去與黑衣人對敵。
刀光劍影,暗流波動,寒劍出鞘,宋清拾起不知是誰的箭,也衝了進去。那襲白衣不知何時也散著陰冷的氣息,讓人不可置信這樣謫仙的人兒,也有如此寒氣逼人的時候。
唯有宋肖,煢煢孑立站在暗處,寒夜風梭吹得他紫袍衣袂在空中翻飛,他面色卻帶著少有的凝重,鳳眼微瞇,睥睨著整個凌亂廝殺的場面。
"主公,沒想到他連那些人都帶了過來。"青爺道。
宋肖陰譎的眸子,眼波流轉,冷笑一聲,"這樣纔好摸得清他的底牌不是麼?"
皇上與皇后被人保護著悄然帶了下去,這無息間竟連一個人都沒看到。
宋肖看向那躲在案幾後的女子,微微擰眉,"莫動著她,讓暮苒注意點。"
寒風蕭瑟掠過,摻雜著濃烈的血腥氣味,青爺半晌才道,"她應該有數。"
劍光繚亂間,楚琉素躲在一個案幾後,而她身旁是剛剛嚇得掉了魂的楚琉瑩。場面中就連哭聲都不再有,不是不害怕,而是已經害怕的發不出聲音,只得默默流淚。
楚琉素沉重的凝視著場面,因方纔楚琉月一事,張媽媽與冬櫺進了閣子中去打探情況,故而不再她身邊。想到這,她轉眸看向內裡燈火通明的閣子,無聲嘆息。如果早知有人要刺殺一事,她哪裡還需要設計讓楚琉月從臺子上摔下來!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纔是最能懲治敵人的辦法!
沒錯,此次楚琉月摔落昏厥,是她一手策劃,她通過張媽媽買通了宮裡的一個老媽媽,讓她在架子上微微鬆懈一下,楚琉月在上又蹦又跳,高擡架子絕對散架!而那個老媽媽收了楚琉素大量的銀錢,足夠她告老還鄉,享一輩子福。
她說過,她們的恩怨不死不休!
月色高升,黑雲籠罩,朔風襲來,槍聲刀影。
隱約中,楚琉素好似看見宋燁正與一名黑衣人對打起來,宋燁手持劍柄,揮劍如雨,如秋風掃落葉般,快速出手。大殿上,熱血四濺,黑衣人被宋燁砍掉了胳膊,抹了脖子,血光斑駁,宋燁卻面不改色,穩如泰山般。楚琉素怔楞,似火驕陽般的男子,也有這樣冷血無情的一面麼?
彷彿殺死的是一隻螻蟻,而不是一條人命。
恍若間,似乎有一柄柳葉刀架在她的脖頸上,淺淺劃開,熱血緩緩流淌在全身的感覺。
毛骨悚然!
楚琉素察覺皇家錦衣衛的功夫竟然強過宋燁等人,她心中一驚,這些人似乎是專門保護皇上的,如今場面大亂,爲了保護重臣這才現身。而現在黑衣人大部分擊殺了大半,又極爲少數的卻也逃之夭夭。
場面漸漸平息下來,斷斷續續哭訴的聲音也漸漸傳了出來。
宋肖看著皇上與帝妃藏身的地方,輕笑一聲,"走罷,該回去歇息了。"
他的離去除了幾位皇子看見外,旁人並不知曉。宋燁看著凌亂的場面,站在上首揚聲而道,"讓衆人受驚了,你們放心,此事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現在時候不早了,都回到院子中各自好好歇息罷。"
隨後他交代下去,受傷的下去看病療傷,如若是死了,那便好好安葬。
走的走,散的散,都是極快的離開了這個血腥之地。
楚琉諾這提裙快步走向楚琉素,隨即緊緊抓著她的手,眼淚汪汪地道,"七妹,你受傷了沒?"
楚琉素拿出娟帕擦了擦額發上的冷汗,淡淡地道,"我沒事,到是你,可還好?"
"還……好。"
隨之,只見宋燁踏著不疾不徐的步伐緩緩而來,手中還握著沒來得及丟掉的寒箭,在畔的燭臺不知何時落在了地上,燈火搖曳間,他面容似乎更加溫潤起來,散著一層淺淺的光暈,俊朗秀雋,眸心似乎透著溫柔……
溫柔?楚琉素忽的垂下眼簾,攜著楚琉諾轉身離去。
她的步伐比往常快了些。只覺得心中有什麼發生了變化,複雜、繾綣還有點旖旎婉麗的情緒纏在她的心頭上,像是籠罩了一層晨曦的薄霧,雖然菲薄,卻讓人看不清,散不開。
宋燁眉梢一挑,有些驚訝,可脣畔卻漸漸溢出一絲柔和溫軟的笑意,似乎比高升的霽月更加柔美,比徐徐流淌的清澈溪水更加純美。
方纔爲了躲避黑衣人皇上攜著妃子全都進了閣子內。現下平定以後,宋燁大步進了閣子。
屋內烏泱泱一羣人,但唯有皇上坐著。
"父皇。"宋燁單膝跪地,"兒臣已經派人去調查了,黑衣人也已經擊殺,您放心罷。"
皇上面色如常,淡淡嗯了聲,聽不出任何情緒,亦看不出他有發怒的跡象。
"不用查了,此事先放一放。"他道。
宋燁一怔,也沒反駁,道了聲是。
皇后鬆了一口氣,可在看到宋燁渾身是血的時候,趕忙上前詢問著,"我兒,你可受傷了?"
宋燁道,"無事,這都是別人的血,你兒沒受傷。"
皇后皺眉,上前扶著宋燁起身,看著渾身血跡的他,眉頭還是不自覺的擰起來。
殿內人羣衆多,除去在內閣中的楚琉月,衆人皆是有些劫後餘生的喜悅。蓮貴妃在皇上身後給他揉捏著肩膀,眼神卻有意無意的往內閣中瞥。
恰巧此時女太醫挑開簾子,珠簾脆生生髮出悅耳的聲音,惹得衆人全都側目看去,她走到皇上面前,叩頭,"皇上,皇后娘娘,臣奉命給侯府大姑娘療傷,現下已經有了結果。"她一頓,語氣沒有一絲波瀾,"從高臺摔落下來,因衝擊刺激而導致大姑娘左腳踝骨的骨頭被全部壓碎了。加之方纔涌進來一批黑衣人,稍微耽誤了些,如今在想治癒,怕是難了些。"
言下之意,並不是難了些,想要骨頭完全癒合,只怕是毫無辦法。行醫者,最怕時辰掐不住點,如今耽誤了一會兒,想要骨頭癒合,豈不是在癡人說夢?
楚琉月還在昏迷當衆。衆人卻是瞭然,大姑娘這腳,怕是要殘了。
宋平煜挑開簾子,面色緊繃,眉頭緊鎖,亦看不出任何表情。蓮貴妃提裙快速迎上前,沒言語,面色同他一樣,極度不好。
皇后見狀,再三思忖,走進了內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