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府前院攝政王的書房中燈火通明,攝政王獨自一人站在漠北的地圖前面,看著那道專門用朱砂標記出來的邊境線,只覺得刺目不已。
當年若不是形勢緊張,他何故會退讓二十多里,把大好的河山讓與蠻族休養生息。如今十多年過去,這些蠻族自以為成了氣候,竟然敢再次覬覦邊境之地。看起來,這些年來對他們的放任自流,真的是養大了他們的膽子。
也好,趁著他還能上戰場殺伐千里,徹底收拾了這些蠻人才好。
想到后面,攝政王的神色略微緩和了些,就聽到外面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他在書房時從來不許人打擾,就連王妃都不會派人過來。這會兒會來這里的,只有寧卿一人。
想到寧卿,攝政王眼中帶著一絲滿意。
下一秒,書房的門被敲響。
“父親。”寧卿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沒有多余的話,只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攝政王轉身坐回書桌之后才沉聲道:“進來。”
這個養子今日來是想要說什么他大約也是知道的,只是,他還是想要看看他能夠做到哪一步。
寧卿推門進入,悄無聲息。比之之前聽到的腳步聲,如今他反而步履輕盈,加之書房鋪著厚厚的毯子,竟然不見一絲聲音。由此可見,之前的腳步聲也是他刻意露了行蹤的。
攝政王示意他不用多禮,指著一旁的椅子讓他坐下。
“如今天色已晚,你又是多日奔波,怎么不早些休息?”寧卿雖然是養子,然而也是家中長子,早些年攝政王與王妃尚無子嗣是真心把他當成親兒子一般撫養長大的。所以前兩年寧卿被封為晉王,有了晉王的府邸卻依然在攝政王府中居住,除非需要商討公務并不常去晉王府邸之中。
寧卿笑道:“有些事情,我心中不安想趁著這次機會與父親商討。不然,只怕夜長夢多反而不美。”他說罷才坐下,身姿挺直全然沒有了往日私底下悠閑和慵懶的做派,反而是應著書房里面的燭光目光灼灼,帶著英挺之氣。
攝政王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移開目光道:“那你說來我聽聽。”
寧卿并不介意攝政王的態度,反而偷偷松了一口氣。父子兩人相處多年,對彼此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了解。攝政王如今的態度恰恰說明此事還有回旋的余地。
他心中的那絲焦躁退去,把要說的話在腦中過了一遍,略作修改就開門見山。
“父親,我心儀林秋禾林姑娘許久,還請漠北凱旋歸來之后,父親能夠首肯此門婚事。”他毫不客氣,一開口就語不驚人死不休,沒有任何的鋪墊直接就把問題提升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要是攝政王真不知道林秋禾私下幾次給寧卿閉門羹吃,只怕還真要信以為真,這兩個小年輕私定終身了呢。不然,怎么就見寧卿如此的篤定呢?
不過這話也確實出乎攝政王的預料,抬頭看著這個一手養大的兒子,之前想好的說辭竟然是一點都用不上了。
這么多年,可以說輔佐過三位帝王的攝政王可是許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寧卿,許久沒有開口,那目光直直把寧卿看得心中發毛起來才收了回去。“以我家的家世和地位,自然是不需要身為長子的你跟人聯姻來鞏固地位。只是林秋禾,你應當知道她是誰。你有想過以后她身世大白了之后,你們兩人就是兄妹了,又該如何自處?”
見攝政王沒有一口氣把話說死,寧卿心中更是有數,停頓了片刻才又淡淡道:“對于這個身世,只怕林姑娘她也不在意。”
“你!”
寧卿這話說得淡淡的,然而攝政王卻是難得失色,“騰”的一聲站起來臉色難看地看著寧卿。“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她不在意自己的身世……”
他眉頭皺起,一開始的震驚被壓了下去,“你告訴她了?”
“林姑娘聰慧過人,早就猜測到了這些。”寧卿說起林秋禾時唇角就帶上了一些笑意,“父親,之前為了萬壽節將至,為了避免她的存在被有心人注意到,我甚至誤導過她。”
那個時候林秋禾是真的相信了他的誤導,然而當時的她甚至都沒有一絲的不相信或者是其它的過激反應,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氣一般。
“前些日子,孫氏兄妹那般奔走,加上那玉佩和金鎖的出現,我懷疑林姑娘已經想起了一些回憶了。而且她從我這里得到了答案,卻一樣沒有什么表示。若她真的在意,這些日子早就應該在府上出現了,不是嗎?”
他說著毫不退讓地看著攝政王,“父親,我不認為身份會成為能夠阻止我的理由。”
攝政王對于寧卿口中林秋禾的表現又是心痛又是自豪。這樣一個自立而自強的女兒,又完全不在意榮華富貴。見她自來京城之后的行事方式,為人處世都是小心翼翼就知道小時候必定吃過不少的苦,而他這個父親甚至都不知道該用什么方式補償她。
“父親,若是我和林姑娘成就婚事,到時候她自然就是王府的兒媳婦,更是長媳,總比認了她回來,不過兩年就要嫁去他家為人婦要好的多。在家中,父親和母親如何疼愛她都不為過,以后咱們一家人一起豈不是最好的?”
攝政王怎么也沒有想到寧卿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遲疑而震驚地看了他片刻,然后才揮手道:“這件事情我想想,你先回去吧。”
寧卿心中一緊,明知這樣的話說出去只怕就再也沒有回轉的余地。若是攝政王不接受這樣的提議,只怕他和林秋禾之間會更艱難上幾分。然而,攝政王又豈是三言兩語就能糊弄過去的,他必須表現出自己的真情實意,讓攝政王看到他真的有長久的考量,讓他信任他才行。
因此,寧卿起身并沒有立刻離開,反而是掀起袍子跪下抬頭對著攝政王道:“兒子知道此辦法對林姑娘而言,損及她自身利益。若等日后穩定下來,她的身份昭告天下,父親最少能夠為她請命為郡主之尊。兒子為了一己之私,讓父親和母親不能認回女兒,不管是不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都太過于自私。”
攝政王緩緩出了一口氣,伸手指著跪在面前的寧卿怒道:“你也知道!”
寧卿面色不改,字字鏗鏘道:“兒子在此給父親保證,定然會在婚期給林姑娘郡主之尊。還請父親給我兩年時間,若是兩年之后我辦不到,就自此不再提及此事。”
攝政王沉吟片刻,才道:“你起來,回去休息,這事兒我還是需要細細考慮。”雖然所說的話跟之前并沒有多大差別,然而語氣卻是緩和了許多。
寧卿這才叩首起身離開,等到出了書房所在的院落他才長長出了一口氣。
攝政王之前的態度,幾乎等于是已經默認了他的請求了。
不枉費他早早就在心中盤算這些,雖然今日一時情急在沒有做好萬全準備的時候說了出來,效果卻也是不錯的。
林秋禾之前一直不解為何他幾次三番把她推上前,例如后宮孫氏的事情,還有閱兵式的事情,甚至是之前她在雍尚國三皇子遇刺的事情中所起的作用,他都有偷偷報給寧邵哲。
這些全都是為了給林秋禾一點一滴的增加籌碼,讓她即使沒有了攝政王府的出身,也一樣能夠成為這京城之中不容人小覷的人物。
郡主之尊的約定,更不是他一時情急隨便說出口的。他自從察覺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就是這么打算的,之前幾次試探林秋禾對于所謂家世和尊榮都不在意,他卻不能理所當然的就此罷了。反而是因為林秋禾的不在意,讓他更想要給她一份實實在在屬于她的尊榮。
從前院回去,寧卿揮手示意伺候的人都出去整個人都屋里地倒在了床上。多日的奔波加上之前那場耗費了所有心力的談話,如今的他真是疲憊到閉上眼睛就能夠睡過去。
而此時跟著張章一起出遠門的林秋禾正躺在有些發硬的床上睡的香,接連兩天的趕路已經讓在京城之中養尊處優一般過了大半年的她累得再不想多說一句話。若不是有青黛跟著處理一些日常的雜事,只怕她都要忍不住叫苦了。
不過,這兩日里雖然累,她也過得極為有意義。跟著張章給如果的村子看診,看著那些明顯無力付醫藥費的人滿臉感恩,林秋禾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了什么叫做“醫者父母心”。
張章一路對于各處的熟悉已經讓林秋禾心底最后一絲懷疑消失,從那些村民的口中她也知道張章幾乎每隔一年或者是兩年都會帶著徒弟出來走一圈的。才出門兩天,她已經學會了抓緊一切機會盡量休息了,不然等到了張章口中五日后就能夠進入采藥的山林,她怕自己真的會吃不消拖后腿。
時間在忙碌中總是過得飛快,林秋禾這邊朝著既定的方向前進,而寧卿在京城之中也很快就把手中的事情上書和交割完畢。
他身子向來不好,每年冬春都是一番折騰。若不是如今邊境緊張,寧邵哲也不會這般折騰他。因此,對于寧卿想要從公務中脫身撒手不管的舉動并沒有動氣,反而對他更是放心幾分。
這樣有能力的人,身子略微不好點,又有什么不好呢。真是好用,且用得放心。
寧卿這邊交割完畢,立刻就回府去了。恰好攝政王也在府中,他都沒有回三友苑直接就去了攝政王那邊,一番行禮之后也不坐下開口就道:“這次出去,發現最近幾年雖然豐衣足食,然而有些人不勞而獲慣了,京城稍微遠些的地方人煙稀少,還是有些不太平。兒子想跟父親打探一句,可知道張御醫此行是去哪邊?”
攝政王見他一臉幾乎無法掩飾的疲憊,臉上之前好不容易養出來的紅潤早就不見了蹤影,如今更是蒼白到近乎透明。本來想要苛責的話就不忍說出口了,他緩了緩語氣,道:“你也要顧惜自己的身子……”見寧卿堅持,才又道:“這次他要教林姑娘多識得一些藥材,去的是望秋山。”
望秋山山腳之下有著一個不大的村莊,總共也不過二十多戶人家,常年靠著打獵和采摘藥材為生。然而,林秋禾他們所走的道路卻不從這個村莊過。他們從另外一邊上山,在山上一邊采摘藥材一邊趕路,大約傍晚的時候剛好就到這個村莊。
這樣的安排本來沒有差錯,張章也算得上是老馬識途。唯一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望秋山這邊正因為地廣人稀,在年前剛剛入冬的時候就多了一伙平日打獵,偶爾打劫為生的人。
而毫無防備的師徒三人,連同隨身跟著的仆役丫鬟就這么直愣愣的闖入了這片山頭。
作者有話要說:寧卿說,我從來不打無把握的仗~~就算老婆還沒搞定,也要先搞定未來的岳父大人,還好,這岳父大人我熟~~~~嘿嘿~~~
今天的火車回家~~出去玩了一個月,終于行程全部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