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為止,薛琬心里一直想的都是要拯救家族,她似乎從來都沒有單單純純為了自己而考慮過。
甚至,她將自己排在很后面很后面,她苦痛快樂都不算什么,只要可以保全家族,讓家人過得平安幸福這就夠了。
難道這樣想也是不對的嗎?
羅仙姑見薛琬臉上現出困惑表情,立刻就說道,“我的意思,可不是讓七小姐什么都不管不顧,只顧著自己開心就好?!?
她笑了笑,“我的情況和七小姐很不相同,所以我的經歷也只能給您當個參考?!?
薛琬點點頭,“嗯,什么都不管,只為了自己開心,我好像……是沒法做到的?!?
就算在前世臨死前那一刻,她所遺憾的也只是沒有為家人報仇雪恨,更不曾找到親愛的弟弟的下落。
所以,這最后的執念讓她來了這世之后,就更加珍惜家人。
哪怕像是白姨娘和薛玥這樣前世幾乎稱得上毫無交集的家人,她也覺得應該讓她們過上好日子。
羅仙姑苦笑起來,“七小姐知道,我前世嫁過人。和其他千千萬普通的盛朝女子一樣,嫁了人之后,就很少和娘家往來了,一心一意給夫家做牛馬,相夫教子,操持家務。
我父母對我也不算很差,但比起我的兄弟來,到底還是差了一些。
偏生我還有個不成器的弟弟,他喜歡賭錢,輸了錢就去父母那打劫,我身為姐姐,難免也會被他連累。
平心而論,我前世那口子也不算是太壞,可到底只是個普通人,長此以往,便對我家里人生出了嫌隙,令我不要再和娘家人來往。
我能有什么辦法?
他是我的夫君,他的話,我總是要聽的,否則若是我被他趕出了家門,那么娘家也不會容我,我的孩子還會少了母親,這是萬萬都不能的?!?
薛琬聽到這里,怔了怔,“你前世還有孩子?”
羅仙姑的雙眼一下子就濕潤起來,她點了點頭,“一個男孩?!?
她抹了抹眼淚,“一個男孩,才不過三歲多,就夭折了。他去了沒多久,婆婆就強迫我和夫君同房再生一個子嗣。哪怕是平民百姓,又沒有爵位要繼承,也總是想著要一個兒子留存香火。
我不想的。
但是夫君聽他母親的話,我違逆不得。后來懷孕七八個月的時候,因為要操持家務,有一天打水路上滑,摔了一跤,那么大的孩子硬生生就打了下來。
唉,也是個男孩。
大夫說我那次徹底傷到了,以后恐怕再也不能生了,婆婆就和夫君說要休了我,可是若是要休掉我,就得將我的嫁妝還給我,他們舍不得。
那天夜里,我迷迷糊糊地聽見婆婆和夫君商量著要悶死我,這樣既不用退還我的嫁妝,還能給他們家騰出位置來再娶一個好生養的媳婦兒。
然后我就死了?!?
羅仙姑回憶往事的時候,神情是很平靜的。
只有在提到她兩個夭折的孩子時,才有了眼淚和痛苦。
除此之外,她連說到丈夫和婆婆合力悶死她,都毫無表情。
太久遠了,都是上輩子的事了,反正這輩子也不可能再遇到那家人了,就算遇到,她也根本連正眼都不會瞧。
薛琬沒有想到羅仙姑的前世居然這么慘。
她張了張口想要安慰幾句,但是到底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說什么都是枉然的。
羅仙姑苦笑起來,“所以,我和七小姐不一樣。我沒有要守護的人,我只有我自己?!?
她頓了頓,“我娘家父母和兄弟,我已經將他們都送回了老家,他們在老家有房有地,臨走時我也給了一大筆錢,他們的日子應該過得還不錯。
我弟弟不在皇城,和那些狐朋狗友斷了聯系,聽說在老家還算老實,也算是挽救了他。
至于我的兩個孩子,原本就和他們沒有緣分,所以我雖然偶爾夜里也會想念他們,但到底還是緣分太淺,只盼著他們能夠投個好胎,下輩子去個好人家。
七小姐你看,如今的我,日子過得可算逍遙自在?”
薛琬點點頭,“其實,別人怎么看都是假的,你自己心里的感受才最真實。若你覺得你現在過得開心,那你就是開心的?!?
她頓了頓,“當初你知道我也和你一樣來路,但卻比你知道的多,是什么樣的心情?你害怕嗎?”
羅仙姑笑了起來,“不瞞你說,一開始是害怕的。我怕你把我的來歷說出去,那我就不再是羅仙姑了,而要被人綁在柱子上用火燒死。”
她頓了頓,“但后來,確定你是善意的之后,我就不害怕了。甚至還挺高興。
七小姐你知道嗎?一個人守著自己的秘密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有時候挺孤獨寂寞的。有你在,我就覺得好像自己有了伙伴。特別是你向我伸出了援手,幫助我在皇城立足之后,我就覺得有你在,實在是太好了。
一個人就算活過一世,對世界的認知都是有限度的。
譬如我,只知道我周遭發生的事,最多也就了解一下當朝的大事罷了。
可是再加上你,我所知道的東西一下子就豐富起來,大概就能夠整個推斷出未來的全貌?!?
薛琬目光微微一動,所以說,她應該和連澈表明身份,然后再向他提出聯盟嗎?
連澈和她一樣,都掌握了盛朝很多秘密和軍機。
甚至,因為他活的時間比她長,知道的東西應該遠比她多。
如果他們兩個人聯合起來,想來應該所向披靡,可以在這個世界游刃有余地生活。
可這都是建立在連澈是友善的一面上,若他的來意非善呢?
那他就成了她最可怕的對手,甚至是不可戰勝的敵人。
薛琬的頭更疼了。
她猛力地搖了搖頭,不,暫時先不用想這些。
事有輕重緩急額,她應該先將護國寺的事搞好,等到這最要緊的頭等大事弄完了,再考慮是不是要和連澈坦白身份聯合結盟吧!
不論如何,和羅仙姑一席話,也讓她心中略好過一些。
她笑著對羅仙姑說道,“仙姑能不能幫我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