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聽到吉宗的問題,露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他想要什么樣的生活,這個問題他還真沒認(rèn)真想過。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樣的生活。
吉宗本來也沒指望他能一張口說出來,人的真實(shí)想法有時候很簡單,但是因?yàn)殡[秘,所以埋得深沉,連自己都不清楚。其實(shí),也未必是不清楚,不過是不敢直視罷了。
“你的時間,好像從我見你第一次起,就停止了。”吉宗看著背窗而坐的竹,好像在江戶大街上遇到他,就是在昨天似的。
竹可不以為吉宗是在和自己**,就眼前這位,剛剛辭退了五十個大奧有背景有姿色的男子。他半瞇了眼,好像帶著侍衛(wèi)在大街上行走,碰到了那個怔楞的女孩兒,也是在昨天一樣。他這幾年日子過得渾渾噩噩的,之前憑著一股天生的執(zhí)拗和傲氣行走著,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等他失去一切自以為是的仰仗后,日子過得好似清醒些,卻又好像更混沌了。
吉宗也奇怪,為什么對竹,她總是有些交淺言深。竹不過二十許,還在男子的上升期,這兩年的時間反而讓他看上去沉穩(wěn)了。只是,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有些空,第一次見他,他還神態(tài)倨傲,可是,不管是他跨馬游街還是嚴(yán)詞拒絕自己的時候,她都能從他的眼底看到一些迷茫。不知道為什么,她忽然想到了久,久的眼睛里,就很少閃過這種情緒,久是堅定的也是心思通透的。至于三郎佐,吉宗猛然想起,嘴角不自覺的一揚(yáng),三郎佐的表情好像就沒有固定住的時候。
竹迎著光看到吉宗神色的變化,忽然有些不服氣,自己迷茫中,為什么她卻能迎著陽光露出這么溫和的神色。人在低落的時候,看到心情好的人,不會感覺如釋重負(fù)或者被感染,而是想把心情好的人也拖下水,一起陷入泥濘。
“我從小的時候就在想,這個世界瘋了,男人居然要靠容貌行走于世間。可是再盛的容貌也戰(zhàn)勝不了時間,難免覺得悲涼。”
吉宗聽了他的話倒沒覺得悲涼,雖然逆著光看不清竹的容貌,但依著他立體的五官投下的陰影,好相貌依稀可辨。
“以你的樣貌,說這話就顯得有些矯情了。而且,自然界中,雄性依靠艷麗的外貌吸引雌性的例子比比皆是,人不過也是動物,為什么不可以。而且,不只是容貌戰(zhàn)勝不了時間,生命亦是如此,糾結(jié)于此,徒增煩惱罷了。”
竹的眼光一沉,掃向吉宗,輕哼了一聲“倒沒想到,你是個看得這么通透的,生死也能輕易說出口。”
吉宗沒因他的不悅惱怒,反而點(diǎn)點(diǎn)頭,說“我倒是經(jīng)過幾次生死,勘破倒是不敢說,只是人在瀕死之際,頭腦反而清楚。短短的時間倒能回憶之前的人生,慢慢的不重要的都像煙霧散去,最后留下的,便是執(zhí)念了,也就變得清晰。可是,死得次數(shù)多了,又覺得,好像也沒有什么真正重要的事,人生除了生和死,好像再無大事。”
看著僵住的竹,吉宗有些感慨,竹追求的東西她隱約有所覺,只是他已經(jīng)被生活所馴化,真的如他追求那般去生活,可能,未必能成。就像養(yǎng)在籠中的鳥,艷羨外面的世界,但是,真的飛出去,卻不一定有活絡(luò)。不過,路是人走出來的,未來如何,也不可知,這也是未來的誘惑之處。
“你也不用想太多,直需好好想想,什么才是你想要的。我”吉宗開口想承諾可以給他想要的,卻自嘲的笑笑,他自己都不知道,她不過猜測而已,又哪能作準(zhǔn)呢。說不定,他想要的自己也說不出口。“我希望你好,自會盡量替你達(dá)成。”
吉宗聽到了外面?zhèn)鱽淼默嵥槟_步聲,想必來人也是心急,在規(guī)矩森嚴(yán)的大奧,居然也走得如此倉皇。
她拉門出去,便看到了氣急敗壞的滕波和他身后跟著的一串兒人。
“將軍大人,請三思!”滕波在游廊當(dāng)中跪下,也顧不得體面,他身后的人也噗通噗通跪下。
吉宗看著一臉嚴(yán)肅,好像她不收回成命就切腹自殺的滕波及眾人,簡短道
“再無轉(zhuǎn)圜。”
滕波雙眸一縮,而后悲憤交加的呼喝了一聲“我是大奧的總管,將軍遣退五十人,不顧他們身后的家族,就是對大奧不滿,這是我的失職。將軍繼任之初,忙于政務(wù),可這子嗣從來也是大事,若將軍不能收回成命,我等”
Wωω ●Tтkā n ●C○
他差點(diǎn)兒都被自己感動了,抬眼一看吉宗,卻是有些急等他下文的意思,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不說他收受的賄賂,對方得不到回報會如何報復(fù)他。只說這次要是讓吉宗隨心所欲的達(dá)成了愿望,以后這大奧,他也不用混了,這個頭兒不能開。
吉宗看著他一副沉痛樣,心里想,嗯,原來做事要占著道義,滕波這話名為勸解實(shí)為指責(zé),可是他就能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來,可見功力一般。嗯,和那幫大名老中扯皮的時候,值得學(xué)習(xí)此經(jīng)驗(yàn)。
她鼓勵的看著滕波,希望他繼續(xù)。
滕波咬咬牙,從袖里掏出剛剛準(zhǔn)備好的白布條子,用兩手抹平,綁于額上,他身后的人也紛紛效仿之。吉宗一看這架勢,差點(diǎn)兒樂出聲來,他們真要切腹啊。不是她冷血,而是,這些人真是死諫,她倒要另眼相看了。
等滕波等人把肋差擺在了各自面前,吉宗撇了眼,心想,這御城的規(guī)矩真是奇怪,不許帶刀,卻可帶肋差。這肋差雖然短小,可是真要卯足了勁兒要?dú)⑷耍膊皇鞘裁措y事。她稍稍開了個小差,見滕波等人一臉嚴(yán)肅等她示下,她清了清嗓子,道
“各位忠心可表,我已深深感受到了。大奧有你們這樣的人才,我很感動。”
滕波雙眼一亮,可行!可是還沒等他嘴角揚(yáng)起,就聽吉宗說了下文。
“各位死前,都可留下絕筆,雖然大奧的法則是不允許外人知道大奧內(nèi)的事情,但是你們的義舉卻是可以留在大奧典籍里的。”吉宗點(diǎn)點(diǎn)頭,現(xiàn)學(xué)現(xiàn)用的說著場面話,有時候,作秀是必要的,至少,現(xiàn)在看著滕波等人的眼神,她就覺得和大名們扯皮的不痛快,散去了七七八八。
“來人!替這些人取紙筆來!”
滕波的嘴巴都張開了,她,她居然一點(diǎn)兒都不姑息自己的名聲。就連偏好女色的綱吉將軍,都不曾公然對抗大奧,她知不知道,大奧背后代表的是什么?不等他問出口,吉宗又給了侍衛(wèi)一個眼神,雖然是大奧的男侍衛(wèi),卻不是缺心眼兒的。站隊問題連想都不用想,他歸中奧管,工資是若年寄發(fā)好吧!滕波一行人的做派,有眼睛的早就看不慣了。
侍衛(wèi)痛快的解下佩刀,恭敬的雙手遞給吉宗。吉宗擺擺手,道
“不用了,一事不煩二主,你就在這兒盯著,若是他們的意思還是不改,仍要切腹,你就敦促著他們五人一組,第二組做第一組的介錯人,一組組來,輪到最后一人,就辛苦你了。”
滕波一想那個場景,頭皮都麻了,連暈過去的力氣都沒有,生怕他一暈,眼前這位小氣將軍就當(dāng)他同意了,再了結(jié)了他。估計,這位將軍現(xiàn)在心里正慶幸又能少一些開支吧?
不得不說,滕波在揣測人心上,有些天分。吉宗現(xiàn)在還真就這么想的,她出任將軍已經(jīng)算很順利了,現(xiàn)在流點(diǎn)兒血又是對方自愿的情況下,說不定是好事兒。能讓那些不松口的大名們緊緊口也好啊!
“是!”侍衛(wèi)激動的聲音都顫抖了。
吉宗看了他一眼,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同志啊,這就是武士的血性,不錯不錯。她哪知道,侍衛(wèi)的腿都是抖的,一想那一地血他就有些犯暈。哪知,走出去不欲留下的吉宗忽然轉(zhuǎn)頭,對著侍衛(wèi)笑了笑
“對了,最后麻煩你喊人來收拾收拾。血太多,想必要費(fèi)些功夫。”說完,也不看滕波等人的臉色,好像他們已經(jīng)是死人一般,步伐輕松的走了。
噗通一聲,倒是侍衛(wèi),先暈過去了。
身后的事情吉宗當(dāng)然不知道,最后的結(jié)果她倒是知道的,滕波等人沒有切腹,等于默認(rèn)了她的命令。那五十名男子及因此閑置的人員,都陸續(xù)出了大奧,滕波等人行事也算利索。吉宗聽到回報,掃了阿圓一眼,自己第一個暢行無阻的指令居然是在大奧執(zhí)行,由明顯和自己不對盤的滕波執(zhí)行。
“阿圓,你得加把勁兒了!”
看看兩個人手里堆著的毫無進(jìn)展的議案,吉宗感嘆道。
阿圓被她說的呼吸一窒,微微鞠躬道“請主子放心,要是那幫老中大名的要自裁,我一定親自當(dāng)他們的介錯人!”
吉宗也聽出了她的不滿和情緒,尷尬的摸摸鼻子,還是繼續(xù)想對策吧。
作者有話要說:捂臉,羞澀,我還活蹦亂跳著,只是上周沒榜單,我就自甘墮落的偷了個懶
可以鞭打,請溫柔些
我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