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小臉蛋皺巴巴的樣子煞是可愛,她雖然頂了個“賢妃”封號,骨子里還是個對列御風癡迷又崇拜的小狐貍。
胡仙仙笑起來,笑得又咳喘起來。翠兒問她笑什么,她指著翠兒笑得說不出話。
“你笑我?哼,我都沒笑你!你在夢里還在喊程道長的名字呢。”翠兒氣得兩腮鼓鼓的。
“對不起……哈哈……我不是想笑話你……”胡仙仙笑得喘不過氣來。
“你到底笑什么啊?”翠兒真是有些惱了,“笑得這么沒心沒肺的,我都懷疑抽了情絲的人其實是你。程道長照顧你的時候那般體貼,哪像無情的人?”
胡仙仙不笑了,愣怔看向翠兒。翠兒絞起耳邊一綹頭發,皺眉說:“真搞不懂你們兩個是怎么回事,程道長似乎什么都記得……”
“是應該記得啊,他又不是失憶,只是感覺會不同。”說起自己的事,胡仙仙笑不出來了。
“他對你好像是有點不同,照顧你很體貼,是很禮貌的體貼,和以前相比少了點兒什么……”
翠兒說這話本出無心,胡仙仙聽來卻是如在剜心。
翠兒見她神情黯然,又說:“要說他對你全無特別之處,也不對。他們能及時趕到,只因程道長由連心符感知到了我們受困的具體位置。”
“連心符?”胡仙仙聽得更納悶兒,翠兒所說的連心符是指胡仙仙送給紅兒的符?明明應該只有胡仙仙和紅兒之間才有感應啊。
翠兒使勁點點頭,“程道長就是感應到我們這里情況危急,才拉了秦道長帶海底圣境的人前來。胡姑娘,程道長是不是和你連心啊?”
胡仙仙輕搖頭,她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戀人間常說心有靈犀一點通,但危急時刻要傳訊具體受困地點,光靠心靈感應是不可能的。更何況,程浩風已無情絲,他們之間沒有牽絆了,這“連心”之說從何而來?
胡仙仙更愿意認為是他和列御風觀星之時,所見星辰之變引起的異變讓程浩風感應到危險。
胡仙仙本想放下心中種種糾結去見他,坦坦蕩蕩去見他,就當他是與列御風、秦沐風他們一般的師兄就行。
翠兒說起連心符的事,她又糾結起來,還是不見為好。若是還有情緣未斷,只怕又會牽出災劫,她是真怕再面對那些永別之苦。
胡仙仙搓搓這幾天睡得有些僵麻的頸椎,低聲說:“翠兒,喚個小丫鬟去探明他們的情況吧,我們都別去了。”
小丫鬟到了晚上才來回話,回稟他們的事兒。
列御風外傷傷情穩定,但他氣怒攻心時還強運靈力,導致經脈紊亂,這內傷得需很長時間調理。
程浩風要將六芒星魂項鏈交還列御風,列御風執意不收,他怕再因此物招來宮絕禍害青丘國。
程浩風沉吟許久后,收下六芒星魂項鏈,暫代列御風保管。他還讓列御風不必擔憂,他會盡快徹底除滅宮絕。
列御風重傷未愈,今夜就由尚蔚然代國主宴請程浩風和秦沐風,以及在此次事件中立功的人。
聽完這些后,胡仙仙和翠兒面面相覷,翠兒試探著問:“就這些?沒說其他事?”
小丫鬟想了想又說:“哦,還有程?真人和秦真人明天就啟程離開。”
翠兒還想再問,胡仙仙讓小丫鬟先下去,再笑說:“別多問了,咱們是白糾結了些亂七八糟的。”
又過了兩天,是臘月初一。列御風已經可以下床行走,聽仆婦說他在紅兒以前住的小院兒,胡仙仙就前去探望。
紅兒以前住的小院兒在王宮角落,一個壘得高高的假山遮擋住小院兒。院里三間青瓦粉墻的小屋,右院角一棵大榕樹,院中幾盆松樹盆景,左院角一個大花壇中一棵木棉花小苗。
胡仙仙從虛掩的木門門縫中觀察著院內,她不懂安慰人,她想先瞧瞧列御風心情如何再進去,到時好擇言說話。
列御風今日沒穿龍袍,他臉色蒼白,披著長發,一身月白薄衫,顯得有些憔悴。
他樣子有些憔悴,神情卻是很恬淡。他含笑捧出一個小瓷缸,對木棉花小苗說:“還好你留了些百花清露,要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該給你喝什么。”
列御風緩緩傾出缸中百花清露,又說道:“許久沒煉制百花清露了,從明天開始我就再煉制,也不知道我手藝是退步了還是會進步。”
他不是在澆水,是在為戀人烹茶,倒茶。多少風云激蕩都已散去,多少委屈無奈都不必承受,此刻只是屬于他們的安閑時光。
列御風傾盡缸中百花清露,放好各樣東西,坐在木棉花旁的木凳上與紅兒敘談。這木棉花苗只是紅兒最后靈力所凝,還沒有靈智,更別談化為人形了。
列御風一直含笑,胡仙仙倒是心酸得想落淚。紅兒終有再化人形之時,卻不知是何年何月,更難料漫長歲月中會不會生什么變故。
列御風說了很久,他怕紅兒會聽得厭煩,就取出笛子要為她吹一曲解悶。
列御風的笛子是碧玉所制,名為“夢云笛”。笛聲清亮歡快,在風中飄出很遠。
聽聞這笛聲的人都心情舒暢愉悅,若不是知道吹笛人的種種事情,斷然想不到是一個失去摯愛的人所吹奏。
夢云笛,如夢如煙往事紛現,云卷云舒追憶當年。
笛聲中有溫潤如玉的青丘國王子,他可以淡然釋懷笑萬物,他可以熱情率真助他人,他可以漂泊江湖任逍遙。
笛聲中,他與她相遇,他驚艷于她的美麗芳華,感動于她的摯愛如火。縱使難攜手,也擋不住想要與她同行的腳步。
笛聲倏然低沉下去,定是他憶起了一些悲傷事。一個猶如長嘆的尾音滑過,笛聲戛然而止。列御風不愿讓別人聽聞哀音,停止吹奏。
胡仙仙推門入院中,先走到小樹苗旁,淺笑說:“紅兒,莫怪我打擾你們卿卿我我。”
列御風笑指身旁木凳,“坐吧,她那般溫和的人怎么會責怪你?”
坐在小院中閑話家常,仿佛紅兒仍在旁邊微笑輕語。此時沒有種種紛紛擾擾,愛憎皆無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