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蛋吃了藥,在驛館中安穩(wěn)的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他就向眾人道謝告別。
他站在門邊,低著頭小聲對他們說:“多謝你們救了我,你們都是我的大恩人。我得走了,我沒什么能報答你們的……”
他說著,見眾人面色都有些不悅的樣子,又懇切地再說:“我會天天給城隍爺磕頭,我求他保佑大恩人都長命百歲。”
胡仙仙聽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我們當中有人都一千多歲了,你說要求城隍爺保佑他長命百歲,不是為他祈福,是詛咒他呢。”
胡仙仙說過之后程浩風眼稍一跳,面色陰了一下。胡仙仙端起茶喝著掩飾譏嘲笑意,秦沐風有些疑惑地瞟一眼兩人。
泥蛋兒可不懂他們那些小動作,他眼睛睜得圓圓的,最后目光落在岑載道身上:“道爺,我不懂事兒……你別怪我……”
岑載道尷尬一笑:“小娃,我可沒那么老。你呀,我們不是要你報答什么,是擔心你。"
杜婉芷扶過泥蛋,溫柔問道:“你只是退了燒,沒了性命之憂,傷勢根本沒減輕。你和我們告別,是要去哪兒?”
泥蛋看一眼眾人,“你們當中真的有神仙嗎?我要找神仙救人。”
別人或是皺眉或是微笑,只有胡仙仙指著程浩風和秦沐風說:“他們兩個是神仙,你想求神仙做什么?”
泥蛋呆呆的看著他們兩個,不說話。雖然沒說話,他眼神里極度不相信這兩個大哥哥是神仙的意思卻是全然流露。
程浩風走近泥蛋身邊,嚴肅說著:“你別她聽胡說,我們不是神仙。你可以告訴我們你的家鄉(xiāng)在哪兒,我們找人送你回家。”
泥蛋搖搖頭,“我爹娘都不在了,回去也是受罪。”
胡仙仙問他:“你咋知道爹娘都不在了?你不是被拐到這兒的礦上當苦力的?”
泥蛋一直強忍著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哭著說:“他們被拐來的,總還有個盼頭,盼著爹娘接自己回去……我呢……我爹娘都得病死了……我是被舅舅賣到礦上的……”
眾人都聽得心酸不已,胡勇剛更連捶兩下桌子,“老子早晚要殺光那些拐孩子,賣孩子的人!”
胡仙仙見胡勇剛表現得比平時兇厲很多,微感詫異。只是忙著隨眾人安慰泥蛋,也來不及深想。
泥蛋在眾人勸說下,同意不急著離開,回房休息。
黨本安見泥蛋走后,清了清嗓子說:“眾位大仙玉女,還有胡將軍,且想一想怎么安置這個娃兒吧。咱們明日就該啟程了,誤了進京面圣和辦法會的事,你我可都擔待不起。”
胡勇剛臉上的激憤之色仍未褪去,語氣生硬地問:“不能帶著他?”
黨本安“嘖”的一聲:"胡將軍,咱們是來做善事,收養(yǎng)孤兒的?”
胡勇剛這才回過神,臉上的激憤之色褪下去,換上謙恭的表情:“黨公公說的是,末將糊涂了。”
秦沐風接著說:“別說不能帶他,就是能帶,他的身體也經不起長途奔波的折騰。”
胡仙仙看向驛卒,“你照顧他一陣兒,我們返回的時候再來帶他走。”
驛卒連忙擺手,“這可不行,留他在驛館里,我這差事可得弄沒了。”
胡仙仙不滿的怒喝一聲:“喂,你怕我們不幫他付飯錢是不是?”說著扔出幾兩碎銀,“夠了吧?他那么丁點兒大個孩子,能吃多少東西?”
驛卒忙不迭的撿起銀子送到胡仙仙面前,低聲下氣說著:“小姐,這真不是錢的事。你別發(fā)火,聽我解釋。”
胡仙仙不想聽他廢話,杜婉芷拉著她,讓她忍忍氣,聽驛卒說完。
這驛卒說,泥蛋去年冬月的時候就逃出來,但他無家可回就一直在城里乞討。可泥蛋和其他逃出來的孩子不一樣,不是自己逃出來就算了,他還總想著回礦上去救人。
有一次他真走到離礦不遠的地方,結果被監(jiān)工發(fā)現。他仗著身量小,在雜草里躲著,才又一次逃出來。只是這么一來,就引得礦上的監(jiān)工進城來搜捕逃走的苦力。那一次,被抓了不少回去。
胡仙仙明白他的意思了,氣得磨了下牙,“逃出來的苦力都怪泥蛋多事,惹來搜捕,他們都容不下他吧?”
驛卒點點頭:“可不是嗎?我要收留了他,那些小叫花子得天天到我這兒來鬧。那么下去,上司不砸了我的飯碗才怪。”
秦沐風長嘆:“這個泥蛋,自保之力尚且沒有,就想著救人?他真以為神仙和菩薩能因為他的善心義舉就幫他?”
胡仙仙頂他一句:“怎么不能?我們不是正在幫他。”
秦沐風冷笑道:“我們正在商議的是怎么安置這個麻煩的小孩兒,而不是怎么去幫他救那些苦力。”
胡仙仙一時語塞,望向杜婉芷,杜婉芷說:“我是因私事上京,我不趕時間的,要不然我送他回景陽縣?我讓爹照顧他。”
秦沐風即刻否決:“我怎么放心你帶他回去?路上出了事,還指望他能保護你?”
胡仙仙看向秦沐風,“你不是可以日行千里嗎?景陽縣離這兒才六百多里,你送他到杜家。”
秦沐風譏笑胡仙仙:“你覺得他那小身子經得住我?guī)诟呖诊w掠?”
胡仙仙拍拍頭,想不出其他法子,眾人一時之間都想不出好方法。
許久之后,一直沉默的程浩風淡淡言道:“我是真的神仙,我有法子幫他。”
眾人都問他是什么法子,他說可以由他和胡仙仙、秦沐風、杜婉芷,四人留下照顧泥蛋,其他先走。
以秦沐風的醫(yī)術,泥蛋再過三天就可以好個七八分。到時就由泥蛋帶路去救他想救的人,他們四人在救人后再凌空掠行追趕眾人。
岑載道首先反對:“想在寥州的黑礦里救出苦力?就算你們本領高強能救出他們,他們之后又該怎么辦?如果被抓住,就不是當苦力,是要丟了命的。”
程浩風不回應他,讓驛卒把泥蛋喊了出來。他看著泥蛋問:“你敢一個人回黑礦,你想救的人就不會多,對不對?你想救幾個?”
泥蛋聽他這樣問就知自己懇求的事有希望得以解決,興奮得小臉發(fā)紅:“一個!就想把胡阿公救出來。”說著又要哭,“只有胡阿公心疼我……是他拖住了監(jiān)工的腿……我才跑出來的……”
程浩風掃視眾人,語氣威嚴:“救一個人,我們都做不到嗎?”
胡勇剛考慮一番后對黨本安說:“黨公公,他們都是能騰云駕霧的神仙,不會誤了段天妃選的時辰。黨公公,你也可憐那些苦力,是不是?”
黨本安沒正面回答,他起身往樓上走,邊走邊說:“我只管宣旨的事,這一路的護送之責可是你胡將軍的事,你同我商量什么?”
胡勇剛聽他不阻攔此事,欣喜致謝:“多謝黨公公。”
待黨本安走遠,他又對眾人說:“就聽程?真人安排的行事。我再加一句,要是等到了廓州你們還沒有趕上隊伍,我就返回寥州接應你們,岑真人就帶隊伍去廓州府衙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