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氣有很多種,匹夫之勇、熱血之勇、逞強之勇,泥蛋兒是不知自己有勇氣突然英勇無畏。
他自幼膽小怯懦,不是不愿擔當什么,是怕?lián)敳黄穑泻聞偤上蛇@樣的義兄義姐在前,又見過諸多猛將奇?zhèn)b,他更覺得自己卑微渺小。
是將要命喪于此了吧?泥蛋兒倚著吞奴劍,也快撐不住往下倒的身體。
他向著殺手們一笑,很自豪地一笑,今日所為,還真是自己對自己也要刮目相看。
一個出生窮鄉(xiāng)僻壤的孤兒,被親戚賣入黑礦當苦力,得到解救后最初也只能幫忙做些打雜小事;可后來學劍術保鄉(xiāng)鄰,組織鄉(xiāng)勇抗擊叛軍,直至今日血戰(zhàn)殺手,他也堪稱傳奇,很為自己驕傲。
笑容剎那間綻開,又即將在剎那間凋零,殺手們一擁而上,短箭和鋼刀攻來,泥蛋兒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朝樓板破洞口跳去!
即使要死,也不給殺手們泄憤的機會!
在他從破洞口墜落的瞬間,葉賽英和桑文秀也被逼退到破窗口,桑文秀正巧看到泥蛋兒含笑往下墜的身影。
彼此目光只有一瞬交匯,只是一瞬,勝過了千言萬語。
也許有太多不舍,太多擔憂,徹底變?yōu)樘夷緞Φ耐膛珓τ至疗鸷猓屇嗟皟合聣嬎俣茸兙彙?
或許那是泥蛋兒燃盡了靈魂之力才迸發(fā)的光芒,因他看到桑文秀已在殺手刀鋒下,在劍光亮起的同時,他斜挑那個殺手右肩,再次救了桑文秀。
因小時候營養(yǎng)不良,泥蛋兒到胡家后雖猛躥個子,可不長肉,顯得十分消瘦,瘦得像根竹竿。
然而此時的他,在桑文秀眼中變得無比偉岸,含蓄的深情變得無比熾熱,于目光中完全流露!
或許是上蒼不愿讓泥蛋兒就此與心愛之人永別,他沒有重重摔在地上,而是有一團柔和的淡淡金光把他包裹于半空中。
不只泥蛋兒被金光護起來,葉賽英和桑文秀也籠罩在了金光中,殺手們的武器再怎么劈砍也沒有作用。
此種情形讓殺手們驚愕恐懼,桑文秀也疑惑不解,泥蛋兒則來不及想什么已陷入重度昏迷。
葉賽英清楚這是龍嘯風暗中相助,她在發(fā)靈符給胡仙仙之前,已想到胡仙仙不可能那么快趕來,即使趕來了,恐怕也只有沒怎么受傷的她能獲救。可若泥蛋兒和桑文秀死了,她活著也無法原諒自己。
她與龍嘯風可通心念,但她從來不會主動給龍嘯風找事,并且龍嘯風天庭職事繁忙,能不能得閑相助也說不清。雖不敢確定龍嘯風是否會相助,她還是刺心相求。
之所以用磐石劍刺心窩,并不是通龍嘯風心念需要這么做,只要默念即可,她是怕龍嘯風不重視此事才用心痛之感傳遞。
還好,不管怎么說,總算保得泥蛋兒一線生機。
這殺手中也有會法術的,如若不然,他們也難對付葉賽英。看到他們被靈氣光罩保護起來后,急忙去改換窗欞上的符紙。
為了困住葉賽英他們,小樓的門窗封嚴,還有壓制他們法力的符紙,而這換上的符紙定能破靈氣光罩。
龍嘯風雖未現(xiàn)身,卻能知道這里所有情況,在殺手還沒邁出腳步前,屋內(nèi)突然金光大盛!
一塊黑色尖石頭,在半空中旋轉不休,所轉勁風猶如猛烈罡風,常說寒風冷得如刀刮臉,這是真有風刃飛射!
殺手們紛紛倒地,但都沒傷著致命部位,龍嘯風還在天庭任職,不能殺凡人。
同屬天仙階位,沒有任職的胡仙仙是不能無故殺凡人,比如這人所做之惡不該死,就不能殺;但若所殺者本有殺孽,殺了也不會招天譴。
龍嘯風有職在身則不同,不管是作惡的殺手還是平民,總之不能殺。
受傷倒地后,殺手們害怕了,不敢再去攻擊,胡仙仙也在此時趕到了。
一來就認出在半空中旋轉的是瞞天皋,她立刻恭敬稽首:“多謝二師兄相助。他們已平安,請速回天庭,以免被挑錯。”
瞞天皋就是那塊黑色尖石頭,也不見龍嘯風現(xiàn)身,只見瞞天皋在葉賽英面前輕柔飛旋一圈才飛去,似有不舍之意。
葉賽英覺得胸口的傷快要愈合了,應是龍嘯風以靈氣療治?
不曾現(xiàn)身,不曾發(fā)一言,可他不僅出于道義相助,還在格外關心自己?
在葉賽英心緒煩亂,回想前生種種,又想念龍嘯風,又要死死壓制感情時,胡仙仙全力穩(wěn)住泥蛋兒心脈。
或許是胡仙仙散發(fā)的怒意和殺氣太濃,她趕到后自始至終看也沒有看殺手們一眼,但殺手們呆在原地,不敢攻擊也不敢逃跑。
泥蛋兒此時被桑文秀半抱在懷里,臉煞白得沒有半點血色,胡仙仙以靈氣幫他拔出一根短箭,又化去青黑毒氣,再以靈氣渡金創(chuàng)藥給他療傷。
待傷口敷好,胡仙仙刺破左手中指,點血在泥蛋兒眉心,用自己元神穩(wěn)固他元神。
最近這幾年,胡勇剛和胡仙仙歸家的時候很少,全是泥蛋兒替代他們照顧父母,不是血脈之親勝過血脈之親。
以泥蛋兒目前的情況,縱使外傷好了,要再修煉也很難,只有元神穩(wěn)固才能使他完全復原。
損元神不比耗靈氣,待看到泥蛋兒有蘇醒跡象時,胡仙仙已臉色蒼白、神情倦怠。
悠悠醒轉,泥蛋兒眼前還是模糊一片,他看不清狀況如何了,只看到桑文秀就在身邊,急切道:"桑師姐……我有話對你說,又怕說……我姐都說我‘這么點兒膽量難怪被欺負’!可我膽子大不起來,活了二十二快二十三年,我還真沒膽大過……但我又有個大膽的想法……”
桑文秀臉紅了,聽他說話挺利索,應該也性命無憂了,纖白食指掩住他的嘴唇:“我都知道,不用說了。你能死里逃生,全靠胡老祖相救……”
“什么?我姐已經(jīng)趕來了……”泥蛋兒完全清醒過來,撐著身體從桑文秀懷中挪出。
胡仙仙“噗嗤”一笑,輕拍他一下,“阿秀眼睛快哭腫了,你還躲什么躲?別吱吱唔唔了,什么大膽小膽的想法?聽著奇奇怪怪的。把該說的快說了,姐還有正事要辦。”
“是,是,得說。阿秀……”因桑文秀比泥蛋兒大幾個月,又因出于對葉賽英的尊重他一直喊葉賽英“葉師姐”,就順著喊桑文秀“桑師姐”,但此時他鼓足勇氣說:“阿秀,我想一生一世守護你、陪伴你,你愿不愿意給我機會?”
有些話不用說,彼此也明白,可說出來才是鄭重承諾。
桑文秀才擦干眼淚,又再次淚流滿面,使勁兒點頭哽咽著:“我愿意……愿意跟著你……”
胡仙仙和葉賽英都側過身,相視一笑,同時胡仙仙發(fā)靈符讓喬楚詩來接他們?nèi)ケ滔磳m養(yǎng)傷。
不久后,喬楚詩帶人趕來,胡仙仙撒開霧隱無隙網(wǎng)把幸存的殺手們兜著,飛往蒯家大宅。
在蒯家大宅中怒聲逼問,但都說蒯大老爺不在家中,胡仙仙不想為了找蒯森雄浪費時間,揪住蒯大少的后領飛入空中。
“誰知道蒯森雄去哪兒了?知道的快說,否則扔他下去摔成肉餅!”
蒯家的人懼怕地仰望著,可沒人說出蒯森雄去向。
“我數(shù)三聲,再沒有人說,我可真要摔了!一……二……”
沒有人發(fā)聲,因他們很清楚蒯森雄對背叛之人懲罰很重,沒必要為蒯大少的性命讓自己受懲。
蒯大少渾身抖如篩糠,胡仙仙像拎了只亂閃翅膀的老母雞。
“我說!”在那聲“三”還沒發(fā)出來時,蒯麗兒急切高喊:“我爺爺去了城郊三官窯!”
三官窯?那里曾是燒制瓷器的官窯,因是左起第三家官窯,俗稱“三官窯”,但在二十年前已成廢窯。
胡仙仙落身而下,把蒯大少放到地面,拖著霧隱無隙網(wǎng)朝三官窯飛去。
到得窯前,只見半截煙囪歪立著,幾十眼窯孔也塌了大半,四處荒草叢生。
若是別人到此,會以為蒯麗兒說了謊,胡仙仙卻感應到廢窯之下有密道。
“蒯森雄,出來!再不出來,我拼著遭天譴也要血洗蒯家!”
時近正午,秋日艷陽照得遠處山林比春天景致還美,可眼前廢窯仿佛籠上了一層薄霧,彌漫著陽光也照不透的陰冷感。
胡仙仙高喊三聲后就要離去,她不會讓在乎的人白白受傷害,蒯森雄不敢面對她的仇恨,她可真要轉嫁恨意給蒯家人了。
她剛轉身,背后傳來刺耳破風聲,她迅速閃避。
正要準備拼殺,卻見是一個大鐵柜子慢慢旋轉著落地。
“胡仙仙,殺我子,擾我家,你還要怎樣?”鐵柜中發(fā)出男女莫辨的怪聲。
這是蒯森雄見屬下和外人時的特制鐵柜,可隔絕靈氣,并且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蒯森雄,你搞那些黑暗惡勢力我害了多少人,你又想怎樣?”胡仙仙聽草上飛和飄縵說過這鐵柜子,所以沒有冒然攻擊。
“有善就有惡,你是修道之人,應當明白這道理。你和我斗,應該的,可你千不該萬不該殺我的小十二。”盡管用了變聲之器,蒯森雄的還是發(fā)出痛心顫音。
胡仙仙冷笑:“你只知道你的喪子之痛,想過別人感受嗎?明明是蒯十二不該囚禁凌辱葉賽英!你蒯家搶鄒祖寬財產(chǎn),指使人綁架潘宗強,騙婚杜家強索釀酒秘方,拐賣犯官女眷讓小妹慘死,還造薛家慘案,一個多時辰前又暗殺我義弟他們……哼,遠的不說,我親友遭你迫害的也不少,你好意思說什么該與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