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蒯大少和蒯殿聰突襲向蒯森雄行刺,程浩風和蒯麗兒巧合救他還罷了,既然有用葉贊替代之舉,那是提前知道刺殺之事,蒯森雄為何要聽程浩風安排?
蒯森雄是以沒有靈氣、沒有武功的平凡之體在江湖上縱橫多年的狠角色,他用腳趾頭也能想到程浩風利用完他后,會讓血無仇殺他報仇啊,怎么肯聽程浩風安排呢?
從得知逆子要殺自己之時起,果斷反制他們不是比裝死更好?
只是從表面來看,蒯麗兒和程浩風能獲得好處,蒯森雄半點好處也沒有。
對于胡仙仙的疑問,程浩風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指尖輕戳她的額頭笑說,"若不是你意外出現想要阻止我們,那出戲還不用演得那么費力,當然也不會那么真實,因了你的出現,暗影盟的長老們即使懷疑也找不準我們動機了,外界的人更會相信是鐵面殺手造反才聯手殺了主公。"
"哦,不怪我壞了你的大計,還說我讓你這計謀更完美,算是損我還是夸我呢?"胡仙仙撅嘴沒好氣地說。
程浩風忍著笑挺認真地說,"當然是夸,仙仙是我的福星。"
隨后他再講蒯森雄聽從安排的理由:其一,極少有人能抵抗長生不老的誘惑,絕沒有可能實現還不會有妄念,蒯森雄見多識廣知道那是有可能的,他想要實現。
但他接觸了解這些的時候,年紀已經大了,資質又不好,既然通過日積月累的修煉不行,那就另尋他法。
其二,蒯家不論多富貴,暗影盟不論多強大,終究要受朝廷的轄制。黑夜里的霸主不如太陽下的帝王有成就感,為了去黑球當上一個全新世界的開國之君,且是真正萬壽無疆的君主,放棄眼前利益無所謂。
其三,蒯森雄其實也沒有選擇余地,連親生兒子和孫女兒都想殺他,整天膽顫心驚,防來防去不如裝死。沒人惦記著殺他,也不用防備誰,可以放開手腳去闖蕩。
各人所求不同,做出的選擇也就不同,所要經歷的人生也會因此不同。
胡仙仙不知該說什么,只是隱隱擔憂她和程浩風的未來,他們所求逆天,最后又會怎樣?
天亮之后,滿城之中都知道蒯森雄已死,兇手是那些鐵面殺手、侍衛和護院,其中的主謀是一個神秘的特別鐵面殺手。
沒有人知道那個眼神平靜中透著冷酷的鐵面雙手從何而來,只知道他因從血無仇刀下救過蒯森雄,而得到了信任。
可是他竟然也想殺蒯森雄,到了最后蒯家也沒有真正弄清他的身份。
傳言傳來傳去,總是會變樣,有些街頭巷尾的傳聞到最后傳成那個特別的鐵面殺手,有飛天遁地之功,法力高得連國師程浩風出手也只是劃破了他的面具,還沒有看清真容,他就逃走了。
他們沒有想到這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特別鐵面殺手,其實是蒯森雄的第八個兒子蒯殿聰。
從此,那個特別的鐵面殺手成了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傳奇神俠,他懲惡揚善,替天行道。
蒯森雄會被殺掉,是做惡太多了,朝廷都只能壓制,不能鏟除;江湖好漢也對付不了蒯森雄。都奈何不了大惡人,被他殺了,那他不是上天派來的神俠,還是什么呢?
不愿去蒯家參加葬禮看那些虛偽嘴臉,胡仙仙一大早便出門閑逛去了,聽著那些議論暗覺好笑。
午后的陽光照得人昏昏欲睡,在城里亂逛了幾圈后,胡仙仙回仙緣圃歇著。
杭無一還在陵州沒回來,唐彩兒吵著一個人留在這兒太無聊,讓胡仙仙帶她走,胡仙仙不理她,無精打采斜靠在椅子上假寐。
忽然有小道童引了聰媽來見,胡仙仙立刻坐直了。
等小道童走后,聰媽含淚跪下后問,"是不是聰兒殺了他爹?求你告訴我。我什么都承受得住,我只想知道事情真相。"
已被趕出蒯家,聰媽還是為蒯森雄披麻戴孝,但蒯家雖已認回蒯殿聰了,她還是穿著粗麻布的孝衣而不是素綾衣,也沒有去過蒯家靈堂。
胡仙仙低頭想了一會兒才語速很慢地說,"你的猜測可以算對,也可以算不對。蒯殿聰有心為惡,但又沒有背上罪孽。"
這模棱兩可的話是什么意思?聰媽迷糊地盯著胡仙仙。
“總之,蒯殿聰沒有背上罪孽就是,你放心吧。”胡仙仙只能說這么多了。
扶起聰媽后,胡仙仙讓唐彩兒倒茶,聰媽端著一杯茶冥思苦想。
很久之后,聰媽說,"聰兒回了蒯家,又有大少提攜他,我也沒什么好操心的了。也不求聰兒孝敬,只求找一個寺廟宮觀出家,過幾天清凈日子。"
也不知她想到了些什么,反正胡仙仙認可她這個想法,如果回蒯家看透了那些事,她會更難過,不如離家修行。
胡仙仙認為她的心性更近于佛門,寫了一封信給杭無一,又寫了一封信給慈空,讓唐彩兒送她去平樂庵找慈空。
慈空也是杭無一的師父,又心地善良,一定能好好照顧聰媽。
位于瓊光縣的平樂庵離陵州不遠,讓唐彩兒先去找杭無一,再一同去找慈空,這樣很穩妥。
安置好了聰媽后,唐彩兒再和杭無一回京城,也不用杭無一單獨趕路那么慢,那么危險。
聰媽感謝道:"多謝胡元君為我費心安排,以后定然日日苦修、天天誦經,為丈夫和兒子洗孽贖罪,也為你和國師還有天下蒼生祈福。"
之后,她要唐彩兒和她一起出門,她去收拾點貼身所用的東西就出發。
程浩風有事要忙,胡仙仙在仙緣圃中靜坐修煉。
但是,平常巴不得沒有雜事,好一心修煉,等沒事了,身邊也沒誰來干擾了,居然靜不下心!
一會兒要想程浩風和蒯麗兒怎么走那么近,彼此交托那么重要的秘密?
一會兒又愁王帥能不能在短時間里煉出副作用小的混元無極丹,血無仇可還等著用呢。
又還去想蒯殿聰最后該如何,真的要“殺父”之后,再和大哥斗,還要和侄女兒斗?
胡仙仙甩甩頭,甩不開繁雜思緒,果然俗話說得對,人可不能閑著,一閑就胡思亂想,難怪深宅大院里的內斗多,都是閑的。
信步出了屋子,去花圃暖房看看,萬紫千紅開遍如陽春三月。
幽香沁人心脾,循香而行,只見幾株葉色墨綠的蘭花,葉間藏有翠綠花苞。
那花苞的翠綠之綠得極淺,又透著點嫩黃,在大紅大紫當中顯得清麗淡雅。
胡仙仙的心漸漸靜了下來,在花旁盤坐,瞑目入定。
高山深谷,幽蘭含香,谷底巖石縫中自開自落自芬芳,沒有人欣賞,也自有一個圓滿。
身在俗世,心處空靈,恍如一剎那,恍如千萬年。
直到胡仙仙感覺有人凝視,才收功出定,望著眼前的人倍感親切卻記不起他是誰了……
“已到心融萬物之境,法力雖還處在天仙階位巔峰,感悟力已經和無幻金仙一般。”他溫柔笑語。
胡仙仙看著他,眼中有蒙昧的童真感,片刻后才露出嬌俏笑容。
“不分物我,再到不分而分,就不會出現這種狀態了。”
“浩風……”
“記起我了?還以為你會一直當空谷幽蘭,不要我了呢。”程浩風挺委屈地扁了扁嘴,又正色說,“以后要達到一個新境界的時候,一定要找可靠的人陪在身邊,要不然像今天這樣可太險了。幸好是我回來,若是被別有用心之人窺見,在你旁邊那么久你還沒有感應……唔……”
胡仙仙緊緊抱住他,打斷了他的嘮叨。他眼里漾出蜜意,輕撫著胡仙仙秀發。
每一個人所求不同,胡仙仙不想要蒯森雄求的那么多,而幽蘭雖淡泊終究也太過冷清,她只求有一個安身之處,但也想求一個人知心長情相陪。
相聚短暫,程浩風還得去和葉冠英商量事情。暗影盟上層權力交替,不能讓分處各地的堂口出什么亂子,那些家伙沒了管束會禍害百姓,要讓馬遞鋪所屬各驛的廂軍密切注意,嚴加防范。
過了兩天,王帥派人來說丹藥已順利煉成,胡仙仙拿了混元無極丹匆匆回到云華觀。
血無仇服用了之后,見效十分快,陷入半昏迷約一個時辰后,他臉上的皺紋以可見的速度消失,頭發也一點一點變黑,恢復到只有額角一縷發絲還是白的。
他還沒有蘇醒,但氣息沒有衰朽之氣,如枯木煥發了勃勃生機,胡仙仙他們都圍在旁邊驚喜地看著他。
列御風自嘲而笑,"我這頭發怎么也變不黑了。"
胡仙仙溫聲安慰他,"等紅兒聚靈化形,又天天為你梳頭之時,你一定會重新有滿頭青絲。"
雖然那是遙遙無期的等待,列御風還是充滿希望地笑了,草木化形要有天意開了靈智,旁人才可以輔助幫它修煉,但也許紅兒機緣巧合能再得天意眷顧呢?
血無仇蘇醒后,急忙讓胡仙仙早些做“假天譴”的事,胡仙仙讓他不要著急,好好休養。等身強體壯了,再造假天譴。
因為這天譴雖假而真,若是太假了,懲罰力度太弱會瞞不過去。
趁血無仇休養之時,胡仙仙去往棲云山莊,把勸云碧瓊同意云碧瑟和王帥成婚的事先辦了。
到得棲云山莊之時,正是二月初一傍晚。